魂歸故鄉

趙玉霞

昭君出塞的故事流傳了幾千年，歷史賦予了她和平使者的美譽。如今，美麗的光芒仍然閃爍在歷史的星空，越加璀璨。透過令人耀眼的光環，追隨遠古的遺跡去探尋昭君的內心世界，昭君到底是一個有著怎樣謎一樣的女人？有著怎樣寬廣的胸懷？以至于能使胡人幾十年不再冒犯我疆土。她留給了后人無限的遐思。曾經文人墨客的贊美已匯成了一條河，生生不息。

在這里，我不想去更多地贊美她，只想走近昭君，用女性的角度去詮釋她的情感世界。

沿著當年出塞的足跡去目睹昭君生活過的大漠，尋找一絲飄渺的印記，從中來體味昭君遠嫁異鄉的生活點滴。

無數次想去大漠看昭君。金秋十月，秋色正濃，藍天白云下，車沿著包茂高速公路向內蒙古草原腹地奔馳而去。在無垠的曠野里，浮想聯翩，思想像脫韁的野馬，馳騁在廣闊的宇宙，穿越了千年時光的隧道來到遠古的大漠。幾千里的路途，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畫面沒有如期而至，多少讓人感到有點遺憾……

遙想當年，有著沉魚落雁之美的王昭君，拜別漢帝，辭別父老鄉親，告別故土，出長安，一路北上，纖纖玉指，撥弄玉弦，余音裊裊，思緒滿懷地踏上了蒼茫之旅。

燕子南歸，而佳人此去何日是歸期？

大漠蒼茫，一望無際，馬蹄聲聲卷起漫天黃沙。月色如銀，一行清淚，琵琶聲聲，如泣如訴，一路峨眉緊蹙：我只不過是人間一小女子，十七歲入得宮來，便如一只鳥兒入了籠，沒有了自由身。宮深似海，后宮佳麗三千人，喜怒哀樂只為君一人。滿庭香脂味，強顏歡笑，虛度青春，三年未見君王顏，伴著凄風冷雨入睡，凄凄慘慘戚戚，寂寞遙無期，朝朝暮暮盼得龍顏悅，寵幸得恩賜。

一日忽聞匈奴來和親，委屈、憤恨和憧憬一起涌向心底，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抓住才能泅渡到彼岸，恰似一縷春風吹暖了寒冷的心，如一縷曙光照亮了黑暗，縱使天涯無盡頭，縱使胡人荒蠻粗野，縱使住氈房，飲血食肉，居無定所，騎馬游牧又何妨？那里的天空總會是藍的，那里的野草總會是綠的，那里的空氣總會是甜的，騎馬涉獵還我自由身，展我兒女情懷。從此，愿化作一只祥和鳥。愿我的父老鄉親不再飽受戰爭之苦，化干戈為玉帛，人民能夠休養生息，安居樂業，漢匈兩族親如一家，幸福生活。想到這些這個小女子便舒展了緊蹙的峨眉，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這一笑，驚落了飛翔的大雁……

離開故土，弱女子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匈兩族和平的使者，呼韓邪單于的妻子，肩上的擔子頓時千金重。

盡管昭君深明大義，胸懷寬廣，不是一般的女子，但作為一個女人，也有著自己的內心情感。

如花似玉的容貌，正值豆蔻年華，夜夜伴著暮年的單于，縱使柔情似水，嬌羞嫵媚，老夫少妻，又有多少幸?？裳?？無人時，只能對著明月獨自神傷空嘆息，惆悵復惆悵，但這樣不盡人意的生活也沒有維持多久，隨著老單于的駕崩，結束了兩年來老夫少妻短暫的婚姻生活。這時的她又陷入到另一種糾結中，因為按胡人的習俗，講究“收繼婚”，也就是昭君要重新嫁給新的單于，嫁給老單于的親兒子——新單于。面對這有背人倫的習俗，昭君便上了一道奏章給千里之外的漢帝，希望能回故里。漢帝回：“從習俗?！边@三個冰冷的字完全擊碎了她心底殘留的一絲希望，一下子跌入了萬丈深淵?？墒敲鎸Ξ愑虻娘L俗，昭君一個弱女子又如何突破漢人的倫理輩分之俗，去適應胡人的習俗，去跨過這道坎呢？最后不管內心又是如何地掙扎和糾結，到頭來只能改嫁給老單于的兒子新單于。其內心的凄苦、隱忍、矛盾和糾結誰人能知曉呢？

食人間煙火的小女子王昭君，同樣有著凡人的七情六欲，后人真是無法想象昭君先后嫁于兩代單于時的心情。垂垂老矣的單于是她人生的第一個男人，擁有尊貴的身份，至高無上權力，給昭君也罩上了神秘和高貴的光環。也許，少女時代曾做過無數次的美夢，如意郎君風流倜儻，郎才女貌，夫唱婦隨，唯獨沒有想到會嫁給這樣的夫君。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也是她今生不曾想到的。雖年齡相仿，青春、健壯、英武，可是他不是別人，而是前夫的親兒子呀，她的兒子與現在的夫君該如何稱呼？同床共枕時有著怎樣的尷尬和屈辱！叫她情何以堪？更是無人知曉。

就這樣，伴著屈辱和尷尬，在大漠度過了一年又一年，度過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時光。在她的身后，短短的一生迎來了漫天的美譽，可是，又有誰知她內心的酸楚和艱辛。

離開故鄉十多年，從此，沒有再踏上故土半步，如何叫她不思鄉？月明高懸的夜晚，望著璀璨的星河，向著故鄉的方向遙望了不知多少回，盼望著有朝一日終回故里，好再看一眼雙親至愛……

千年后，早已香消玉殞，化為泥土，獨留這座青冢向黃昏。

在這一刻，我想，昭君的魂一定回歸故里了。此時，誰還能再阻擋她歸心似箭的步伐呢？她一定日夜兼程，穿越了千山和萬水，回到了故鄉。

啊，久別的故鄉，如今，夢回縈繞的故土，只有躺在您溫暖的懷抱里我才能安然入睡……從此，她不愿再戀人間紅塵，只愿靜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