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

季士君

工地一角的大坑

那個夏天

我要天天穿過一座建筑工地

工地的一角有一個大坑

大坑里面有些許的積水

存著積水的大坑

和旁邊的幾棵樹組合在一起

像極了一只睫毛忽閃又含著淚水的眼睛

只是這只眼睛

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么空洞

一只含著淚水而空洞的眼睛

整個夏天

不斷堆積的石料和沙子沒能填滿它

挖掘機和塔吊們的轟鳴聲沒能填滿它

上百個工人如雨的汗水也沒能填滿它

當坑里的水干涸的時候

我便不再經過那座工地

直到有一天

我夢見了大坑瞪著黑色的眼睛

似乎要將黑夜一點點吞噬

我決計再去看看它

當我再一次來到工地

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住宅區

其中一棟別墅

剛好建在大坑的上面

廣場上的麻雀

我在放風箏的時候

看到廣場上空

一群麻雀遠遠飛來

我確信它們來自鄉下

如我失散多年的親人

舉目無親的麻雀

見到我就開始嘰嘰喳喳

似乎向我傳遞著故鄉的消息

可惜我已經忘記了方言

也無法聽懂它們的對話

背負鄉下的愛情和信仰飛來飛去

與風箏相比

麻雀的身姿過于瘦小

載不動一顆落日的夢想

來到這座城市

麻雀的惶恐比廣場還要空曠

但是它們還堅持著

用弱小的翅膀

為我擦去奪眶而出的淚水

林立的高樓之間

找不到棲落的枝頭

當麻雀從天空飛走的時候

把投落在地的影子也一起掠走

仿佛它們從未來過

對一些光的描述

在參加一次詩會之后

我們來到這家餐廳喝酒聊天

樓下就是號稱亞洲最大的廣場

此刻已經燈火輝煌

因為燈光的照耀

夜晚的廣場顯得比白天還大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事物

在被照耀的同時

也被明亮的燈光所掩蓋

我們在談論詩歌的時候

還在談論宗教 自然 身體

當談到城市的時候

我們透過玻璃窗

看到一束煙花騰空而起

煙花把天空分割成不同的顏色

每一種顏色都深藏著虛幻的秘密

一個個秘密相繼打開

讓夜空顯得格外絢麗

也將這家酒店的玻璃窗

以及城市的面孔映照得光怪陸離

而燈火站在低處

等待煙花在眼中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