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人竹刻的集大成者,周顥延續了嘉定文人參與竹刻創作的傳統,將文人藝術與工藝美術加以融合,開創了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而與享有盛譽的竹刻相比,周顥的繪畫尚未受到應有的重視。上海博物館“竹素流芳—周顥藝術特展”展示了周顥鐫刻、繪畫作品32件(套),全面呈現他的藝術世界。
被低估的畫名
周顥(1685-1773年),字晉瞻,號芷巖,是當地竹刻的集大成者,也是中國竹刻史上的轉折點和里程碑式的人物,有“二百余年,首屈一指”之譽。
然而在成為竹刻家之前,他首先是一位畫家。但是長期以來,周顥的畫名為竹刻名所掩,以致今人往往以為周顥只是擅長繪畫的竹人,而非精于竹刻的畫家。
據上海博物館工藝部副研究員施遠介紹,有關周顥家世生平的文獻資料很少,但是可知他“自幼修習文人書畫,稍后又致力于文人鐫刻”。他雖然讀書,卻沒有走科舉應試的道路。
“沒有明確文獻記載他曾師從哪位畫家修習書畫,但是有資料顯示,在畫藝方面,他曾得到‘四王之一王石谷的指點,雖然他沒有被正式列入王石谷弟子名錄,但是從他的作品風格來看,肯定受到了王石谷的影響。從周顥山水畫的創作實踐來看,完全是按照王石谷提出的‘以元人筆墨,運宋人丘壑,而澤以唐人氣韻精神而來的,即既重視線條美感,又重視畫面的經營、境界的營造,從周顥的繪畫作品可見,其并非只是逸筆草草,不求形式,他刻畫得很深入,畫面層次也很豐富。”
從周顥的傳世作品可見,其山水畫面貌豐富,有摹仿李成、范寬、巨然、米友仁、倪云林等諸家之作,而最多的是王蒙。他尤其喜歡王蒙一路層巒疊嶂、細筆繁皴的密體山水。而竹石是周顥繪畫與竹刻創作中最常見的母題。
開辟竹刻新境界
與其繪畫一樣,周顥雖然自幼就致力于文人鐫刻,但是沒有明確記載他曾師從于哪位竹刻大師。但是作為一名擅長詩文、精通書畫的文人,周顥定是受到家鄉嘉定地區竹刻傳統的影響,而嘉定竹刻之所以異軍突起,也正是得益于一批文人藝術家的參與。周顥延續了嘉定文化人參與竹刻創作這樣的一個傳統,把文人書畫的藝術修養在竹刻這一比較工藝性的載體上進行表現。
周顥一生經歷了清代最鼎盛的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這個時期是中國古代工藝美術最后的一個高峰,包括竹刻在內的各種雕刻藝術都已發展到材盡其美、工盡其巧的階段。而與周顥交友者多學者、文士、畫家、竹人、印人,其中尤為著名的是雍正進士、乾隆近臣張鵬翀和嘉定學者王鳴韶。
周顥被視為中國竹刻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其在竹刻方面的貢獻和創新之處體現在兩點:其一,他將自己擅長的繪畫,特別是山水與竹石施于刻竹,開創了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他之前的竹刻乃至整個工藝美術對文人畫題材的運用遠遠沒有這么成熟,且以人物故事為主要題材。其二,他開辟了“合南北宗為一體”的全新境界,在中國繪畫史上,明后期中國畫分為南宗和北宗,北宗偏重寫實,用筆硬朗,裝飾性強,更多工匠意趣;南宗偏于寫意,講究用筆本身的美感,線條圓潤,表現文人精神。周顥竹刻將南北宗進行糅合,采用了全新的雕刻技巧,于使用陰刻刀法表現筆墨跡象的同時,又輔以嘉定竹刻“三朱”以來的浮雕、淺浮雕技法,作品層次比單純陰刻更豐富,立體感和體積感更強。
存世作品少,偽作泛濫
周顥書畫創作相對隨意,“偶然欲畫,畫成隨手乞人”,但于刻竹一道卻自律甚嚴,“其運刀時,若絲發未稱意,雖垂成,亦斧以斯之”。因而其竹刻作品較書畫存世量更少,據不完全統計,周顥作品存世量百余件,其中雕刻作品不超過30件,上海博物館收藏周顥作品最多,也不過十余件。
周顥開創的竹刻新風在當時和后來出現了大量的學習和模仿者,因而偽作也十分泛濫。然而真品和偽作在精妙度上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周顥本身是畫家,他在刻竹時,融合了自己的繪畫審美,有整體布局和構思,純粹模仿他的技藝是學不像的。比如晚清到近現代的嘉定竹刻傳承人有沿襲周顥淺刻山水風格的,但是可以看到他們和周顥的差別非常大。這是有多種原因的,一則雕刻技藝在全面退步,另外他們也缺乏全面的藝術修養。從文人竹刻的發展來說,周顥是一個頂峰,這個頂峰是藝術水平和雕刻技藝的雙重頂峰。
周顥的精品力作大多完成于50歲之后,直至晚年猶創作不輟。這次展覽以周顥中晚年的作品為主,包括其60歲時創作的竹刻代表作《松壑云泉圖竹筆筒》、71歲時的繪畫代表作《竹林幽居圖》軸,以及去世前一年的《人物山水圖》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