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的哥”之死

劉赟

張華生在浦東機場刺死了同樣等客的羅亮，制造了這起駭人聽聞的血案。張華生為何要刺死素昧平生的羅亮？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他又怎么會成為一名的哥？本市出租車行業在入行選拔時又有哪些弊端？

還有半個月，的哥羅亮就死去整整一周年。不久前浦東新區檢察院對同是的哥的兇手張華生作出強制醫療的申請已被法院通過。患有精神分裂癥的張華生在浦東機場刺死了同樣等客的羅亮，制造了這起駭人聽聞的血案。張華生為何要刺死素昧平生的羅亮？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他又怎么會成為一名的哥？本市出租車行業在入行選拔時又有哪些弊端？帶著這些疑問，筆者對此案進行了采訪。

羅亮死了。

2015年5月31日上午9點多，已經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的羅亮將出租車駛入了浦東機場P7蓄車場。趁著等客的間隙，羅亮像往常一樣，叫住了一個賣泡面的小販，要其幫忙泡杯泡面來充饑。“他說要不辣的，我就給他來了碗紅燒牛肉面。”小販朱曉明還清晰地記得當天的情景，羅亮還加了醬蛋。可是，僅僅幾分鐘后，當朱曉明捧著泡好的泡面來到羅亮面前時，眼前的一幕讓她驚恐極了，羅亮歪倒在座位上，雙手捂住頸部，滿身鮮血……

周圍的人也都被這突發的一幕驚呆了，大家手忙腳亂地打電話報警，救護車到達現場后，雖然經過了搶救，但羅亮還是因為頸動脈被刺破，失血過多而死亡。這個50歲的的哥就這么蹊蹺地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張華生瘋了。

“我們根本就不認得兇手，無冤無仇他為什么要殺死我丈夫。”已經與羅亮結婚整整25年的劉麗芳至今還是難以接受丈夫被殺的事實。

為何張華生會殺死與自己素不相識的羅亮？張華生的兒子向檢察官道出了原委：張華生患有精神分裂癥。現年56歲的張華生案發前也是一名的哥。然而近幾年來，這個曾經眾人眼中老實的出租車司機脾氣變得越來越乖張。他變得多疑，懷疑妻子與自己的同事李某有不正當關系，從而又懷疑兒子并非自己親生。妻子不堪張華生的猜疑，幾年前與其離婚。離婚后的張華生脾氣更為暴躁，尤其在喝酒之后常常會發“酒瘋”。2014年9月，張華生又因將鄰居打傷而被抓獲。但檢察機關在審查后，發現其精神異常，經過鑒定為精神分裂癥，限制行為能力。2015年4月，“病人”張華生刑滿釋放，并重新在一家出租車公司上班。

然而，僅僅過了37天，張華生又出事了。說起刺殺羅亮的過程，張華生告訴檢察官，他認為羅亮很像搶走妻子的老同事，他這是為了報仇。于是，在刺傷了羅亮后，張華生還在一片嘈雜中，從容地吃完剩下的雞蛋，然后開車做生意去了。

強制醫療有必要

經過司法鑒定部門鑒定，張華生患有精神分裂癥，作案時及目前均處于發病期，對此案應評定為無刑事責任能力。承辦檢察官曾在上海市某醫療所會見了張華生，其對用刀刺向被害人的行為予以了供認，但表現出了明顯異于常人的思維方式，對其動機的表述表明他是追求被害人死亡的結果，即使在檢察官面前，張華生仍堅信被害人就是情敵，自己是為民除害。

張華生的主治醫生也認為他的精神病癥狀明確存在，存在錯覺。他針對妻子有嫉妒妄想，針對鄰居有關系妄想，針對領導有被害妄想，針對兒子有非血統妄想。醫生認為張華生的情緒極不穩定，自我控制差，緩解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早在上一個案件中，張華生就已被司法鑒定部門鑒定為患有精神分裂癥。

檢察官認為，根據《刑法》，只要行為人實施的行為符合暴力危害公共安全與公民人身安全即可強制醫療。檢察官認為本案中張華生的行為應當是一種故意殺人行為。一是從其本人供述中明確表明，追求的是被害人死亡的后果；二是從其持刀刺向被害人的部位系頸動脈，被害人當場大量流血，而張華生以接客為由冷漠離開，更是追求死亡結果的發生；三是他目標明確，雖然被害人被其錯誤認為他人，但在其病狀思維的支配下，仍對假想敵主動進行攻擊并造成嚴重后果，其暴力行為嚴重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如果以一個正常人實施上述行為判斷，已經達到了極其嚴重的犯罪程度。”檢察官指出，2014年9月，張華生已經有過暴力攻擊他人的“前科”。張華生到案后的精神異常也曾引起辦案人員的重視，并鑒定出張華生患有精神分裂癥，限制刑事責任能力。

檢察官通過審查案卷材料和詢問相關醫生，認為張華生有繼續危害社會的可能。張華生屬于精神分裂癥，其持刀殺人的行為暴力程度相當大。根據案情來看，張華生對不特定的人實施不法侵害，倘若不將其強制醫療，其回歸社會后難以控制，特別對周圍的人存在極度危險。2014年9月，張華生因毆打鄰居被判刑，此次實施暴力行為，距刑滿釋放剛過37天。而且張華生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在刑滿釋放后仍舊從事的是出租車行業。檢察官指出，對于有精神分裂癥有暴力前科的人員，一些公司沒有嚴格審核讓其再次就業，也無人看管和帶其去治療，造成如此重大的后果，將這樣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者放入社會，是極其危險和不負責任的。為此，浦東新區檢察院就張華生向法院提出強制醫療的申請，法院決定對其強制醫療。

（文中人物均系化名）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

延伸思考

嚴控出租車司機準入門檻

在這起悲劇中，羅亮與張華生都是受害者。如果張華生能夠及時就醫，緩解病情，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為何一個患有精神疾患的人能夠應聘出租車司機呢？

對出租車司機的從業資格，國家交通部的規定更看重駕駛技術和駕駛經驗，而上海市的規定則要求更多。《上海市出租汽車管理條例》規定了出租汽車駕駛員必須具備下列條件：（一）有本市常住戶籍；（二）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三）有本市公安部門核發的機動車駕駛證；（四）經出租汽車職業培訓合格；（五）遵守法律、法規。被取消客運服務資格的駕駛員，自取消資格之日起五年內不得擔任出租汽車駕駛員。根據這一條例，相關部門制定了規范性文件——《關于〈上海市出租汽車管理條例〉有關條款具體應用問題的說明》，要求解除勞動教養人員和刑滿釋放人員，五年內不得擔任出租汽車駕駛員。

據業內人士透露，一般正規的出租車公司招收的哥時，有一個極嚴格的政審準入要求，“只要有公安部門治安拘留以上的處理記錄，就不能入行。”這還只是資格審查的第一步。公司人力資源工作人員會到駕駛員居住地了解其過去的生活、工作情況，除在其居住地派出所了解情況外，還會到居委會了解情況。該業內人士認為，“我們是公共服務行業，要對乘客的安全負責。在全世界范圍內，對出租車司機入行門檻都是有共識性規定的。”刑釋解教人員“二次就業”并不適合到出租車行業工作，而張華生第二次就業的出租車公司明顯在準入門檻上存在疏漏。

因為作息不規律、精神壓力大，工作繁忙，的哥的健康問題常常被忽視。市人大代表黃晨在向的哥調查過程中發現，許多的哥都期盼身體健康能得到關注。“在交談中，他們都提到了自己的健康問題，對自己的健康隱患憂心忡忡。部分駕駛員說，他們每年雖然有體檢，但那個體檢非常簡單，不做B超，檢查費大約在百余元左右，特別是一些中小出租車公司的駕駛員，其問題相當嚴重。”黃晨表示，有些駕駛員已工作十幾年，但從來沒有體檢過，也沒有人關心他們的身體狀況。

今年4月，一份《2016年出租車司機健康狀況調查報告》顯示，有65.95%被調查出租車司機每周工作七天，59.45%出租車司機每天開車時間超過10小時。有60.08%的被調查司機超過三年沒有體檢，19.64%被調查司機三年內體檢一次，18.91%司機每年體檢一次，每半年體檢一次的出租車司機占比僅1.37%。具體到出租車司機在健康領域的花費，數據顯示，80.03%的被調查司機每年在體檢、醫療等涉及身體健康的花費不超過500元。為此，黃晨認為出租車行業也是上海眾多從業者的健康應該得到全社會關注的行業之一。黃晨建議將出租車駕駛員的健康體檢作為出租行業剛性需求，不能省略。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出租車公司健康發展，有利于提高駕駛員對乘客的服務質量。

除了體檢問題，市人大代表柏萬青還指出，有司機反映出租行業還嚴重侵害司機的年休假制度，一些的哥反映從來沒有享受過年休，也沒有補發相關津貼。一位司機反映沒有享受年休假，補貼200元。柏萬青建議政府相關部門應建立并逐漸完善監管體制，并制定切實有效的管理制度。“出租車司機的生存環境應該得到關心，出租車司機的合法權益必須得到保障。”她建議政府主管部門加強對出租車公司的約束和監管，并制定公平合理的管理制度，確保出租車司機的各方利益得到合理保障，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出租車公司的長久發展和乘客得到良好的服務，促進本市出租車市場的規范化、現代化建設。

她認為，企業工會應積極關注出租車司機的人身安全、身體狀況和社會保障三大現實問題，加強對司機群體的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務意識，切實為出租車司機合法維權，保障其合法權益不受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