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規模、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

張莉　李紹東

[內容摘要]技術創新是提升制造業企業競爭力，實現我國制造業強國戰略的根本途徑。本文基于對工業企業2008-2014年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對企業規模、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分析研討。實證研究結果表明：企業規模與研發經費比重和新產品產值之間都呈現顯著的“倒U”型關系；企業規模對經濟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技術創新變量中只有研發人員全時當量對技術效率的影響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表明在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人力資本投入相對于研發經費是更為重要的影響因素。

[關鍵詞]企業規模；技術創新；經濟績效

一、引言

近年來，在美國的制造業回歸、德國的工業4.0和“中國制造2025”等背景下，工業能力得到國家的戰略性重視，制造業作為中國經濟的脊梁再次回到大眾視線。然而，制造成本高、利潤薄、創新能力薄弱等問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制造業的發展。我國的工業特別是制造業發展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創新驅動已經上升為重要的國家戰略，也是實現我國制造業強國戰略的關鍵推動力。在創新驅動戰略中，企業的主體地位仍然不可動搖，企業的技術創新仍然是推動工業發展的核心力量。但長期以來，我國工業企業技術創新投入比重不高，基礎研發水平落后，導致我國在高端制造業領域距離發達國家仍有較大差距。由于國內外經濟形勢嚴峻，新常態下我國的工業企業整體經濟績效也出現一定程度下滑，急需通過技術創新盡快實現工業轉型升級。當前背景下，探討企業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的問題具有更強的現實意義。本文主要基于工業企業的調查數據，對我國企業規模、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

二、文獻回顧

熊彼特在1942年的開創新研究中提出了大企業和市場壟斷結構能夠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此后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的關系就一直成為學術界爭論的焦點，從現有文獻的研究結論來看大致可以分為三類觀點：第一類研究基本印證了熊彼特的觀點，Acs&Audretsch（1987），Fisherand Temin（1973），Joseph M.Jadlow（1981），BlundeH R，Gfiffith R and Van Reenen J（1999）等通過經驗研究都證明了大企業相比小企業具有更高的創新積極性。第二類研究以阿羅為代表對熊彼特的觀點進行了反駁，認為大企業由于存在競爭壓力，壟斷性的市場結構會導致企業缺乏創新的積極性，Richard C.Levin，Wesley M.Cohen and David C.Mowery（1985），Geroski P A（1990），Hoppe H c，Lee I H.（2003）的研究基本上都印證了大壟斷企業的創新激勵不夠。第三類觀點以曼斯菲爾德為代表，對前兩類觀點進行了折中，認為企業規模與創新呈現“倒U”型的關系，即隨著企業規模的增大，企業的創新強度先增大后減小，Kamien，M.I.andSchwartz N.L（1978；1982），Aghion P，Bbom N，Blundell R，et al（2005）的研究基本都支持了“倒U”型學說。

國內研究方面，前期文獻的研究與國外研究類似，根據研究結論也可以分為三類：周黎安和羅凱（2005）、吳延兵（2009）通過實證研究印證了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之間的正相關性，支持了熊彼特的學說觀點；戴西超等（2006）的研究發現大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更低，支持了阿羅的觀點；牛澤東等（2012），周方召等（2014），張西征、劉志遠和王靜（2012），金玲娣和陳國宏（2001）通過經驗分析基本都印證了企業的研發投入或者技術創新積極性與企業規模呈現顯著的“倒U”型或其他不規則的變化趨勢。

從國內外現有文獻的研究來看，主要集中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考察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的關系，研究結論并沒有形成統一的觀點。再就是現有研究很少考察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對于當前形勢下的中國企業，技術創新能否促進企業績效也是值得關注的問題，所以本論文不僅考察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的關系，更關注不同規模下企業技術創新對績效的影響。

三、模型構建與理論假設

根據經典的SCP理論，市場結構決定企業在市場中的行為，企業市場行為又決定經濟績效。企業規模和技術創新分別作為重要的市場結構和企業行為變量，對企業績效具有顯著影響。企業規模影響技術創新的機制主要來源于三個方面：一是企業規模帶來的資源稟賦的差異；二是市場勢力帶來的市場競爭的壓力；三是企業規模和組織層級導致的市場靈活性和技術創新效率的差異。大企業的資源稟賦明顯優于中小企業，使得大企業在進行技術創新時能夠具有更強的規避風險的能力，大規模帶來的規模經濟也更有利于大企業把技術創新成果轉換為經濟效益。而中小企業在這方面處于劣勢，研發資源特別是人才和資金的缺乏成為阻礙中小企業創新的主要因素。大企業由于市場勢力優勢缺少市場競爭壓力，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大企業技術創新的積極性。而中小企業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技術創新成為提高其市場競爭力的重要手段。面臨市場變動的決策靈活性和創新效率是中小企業在技術創新方面的優勢。企業技術創新能否提高經濟績效直接關乎我國創新驅動戰略的實施效果，所以企業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之間的關系也是本論文考察的重點內容。本文的計量模型如下：

上述模型中，INN_it表示技術創新變量，包括技術創新投入和產出，SIZ_it表示企業規模，π_it表示企業績效，PER_it表示企業績效，包括企業利潤率和技術效率兩個被解釋變量，INNI_it代表企業技術創新投入變量，INNO_it代表企業技術創新產出變量，x_it表示其他控制變量。α_i代表各企業的固定效應，用以控制各企業不被觀察到的、不依時間變化的差異性。μ_t代表年份效應，ε_it是誤差項。我們假定它的期望值為零，無序列相關，但可能會有異方差。本部分主要有以下兩個主要假設：

1.技術創新與企業規模投入、產出之間呈現“倒U”型關系，即技術創新變量隨企業規模的增加呈現先增大后減小的變動趨勢。

2.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條件下，企業規模與經濟績效呈現顯著的正向關系，在控制企業規模變量的條件下技術創新對經濟績效的影響顯著為正。

四、實證研究

（一）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1.變量選擇

本論文中的企業技術創新變量選用技術創新投入和產出兩類變量。技術創新投入使用研發經費支出總額和研發比重兩個指標進行度量，研發比重用研發經費支出除以主營業務收入計算；技術創新產出使用新產品產值和新產品比重兩個指標進行度量，新產品比重用新產品產值除以工業總產值來計算。企業規模變量主要使用企業主營業務收入指標來度量。經濟績效變量主要使用企業利潤率和技術效率來度量，利潤率通過利潤總額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來計算。本文中使用的技術效率數據使用DEA方法進行測算，由于篇幅原因在本文中省略測算過程。

2.數據來源

本論文使用的數據來自于對山東省工業企業的問卷調研，共發放問卷300份，回收問卷236份，其中有效問卷187份，數據時間跨度為2008-2014年。為減小異方差性，變量指標中的主營業務收入、工業產值、新產品產值、研發當量等指標使用取自然對數之后的數據。變量的描述統計結果見表1。

從各變量的描述統計結果來看，各變量缺失情況不同，所以本文使用的是非平衡面板數據，由于在整理數據時剔除了離群值，從最大值和最小值來看并沒有出現離群值。從企業利潤率情況來看，企業整體盈利水平不高，而且有一部企業存在虧損問題；從企業研發支出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來看，平均研發比重為1.426%，處在一個較低水平。

（二）回歸結果與解讀

本部分通過非平衡面板數據模型考察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技術創新與經濟績效的關系。首先分別進行了固定效應模型回歸，似然比檢驗結果顯示固定效應模型優于OLS混合模型；然后通過建立隨機效應模型并進行Hausman檢驗，檢驗結果顯示排除隨機效應模型，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計量檢驗。

本部分把技術創新模型根據被解釋變量分為A，B，V，D四個模型，模型A和模型B是考察企業規模與企業技術創新投入的關系，本部分的技術創新投入分別使用了絕對指標和相對指標進行回歸分析。模型A使用研發經費支出作為被解釋變量。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企業規模和企業規模的平方項對技術創新投入的影響并不顯著，研發人員當量對研發經費支出具有顯著影響，說明企業的研發人員全時當量與研發經費支出是配套的，也說明了對于企業的技術創新人才和資金是不可或缺的兩個要素。模型B以研發經費比重作為被解釋變量。回歸結果顯示，企業規模變量的系數顯著為正，而企業規模平方項的系數顯著為負，這就說明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之間呈現顯著的“倒U”型關系，驗證了之前的假設。

模型C和模型D以技術創新產出作為被解釋變量。模型C考察企業規模對新產品比重的影響。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控制其他變量的基礎上，企業規模和企業規模的平方項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影響。利潤率對新產品比重表現出顯著的負效應，即企業盈利能力越強，新產品比重越低，可以解釋為企業具有較高的利潤率，也就說明企業在市場中的市場勢力較強，面臨的市場競爭壓力較弱，所以進行新產品研發的積極性不高，導致新產品產值占工業總產值的比重較低。技術效率的影響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技術效率水平較高的企業，其新產品比重也較大，從側面反映出技術效率的提高也主要是來源于企業的技術創新。模型D以新產品產值作為被解釋變量。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企業規模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企業規模的平方項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就說明企業規模與技術創新之間呈現顯著的“倒U”型關系，驗證了之前的假設。

綜合技術創新模型的回歸結果來看，四個被解釋變量中，只有研發經費支出比重和新產品產值與企業規模表現出顯著的“倒U”型關系，其他兩個模型以研發經費支出和新產品產值比重作為被解釋變量，回歸結果并不顯著。可以看出，不論是技術創新投入還是產出，都表現出隨著企業規模先增大后減小的“倒U”型關系。除了企業規模，四個模型中的其他變量表現大多不顯著，主要原因可能是由于數據或信息保密的要求，會影響采集的技術創新數據的準確度。技術創新模型的回歸結果證實了本文之前提出的假設1。

本部分的經濟績效模型分別使用利潤率和技術效率作為被解釋變量，考察企業規模和技術創新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技術效率與利潤率相比受技術創新的影響更為直接，與前期文獻相比也是本文的一個創新之處。通過似然比檢驗和Hausman檢驗支持使用固定效應模型，但參考其他文獻的做法，本部分一起報告加權最小二乘法（OLS）混合估計的結果。表4中的模型E和模型F以利潤率作為被解釋變量，分別使用面板數據模型和OLS模型進行回歸，模型G和模型H以技術效率作為被解釋變量，同樣分別使用面板數據模型和OLS模型進行回歸。

模型E的回歸結果顯示，企業規模在10%的水平上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大企業的經濟績效整體要好于小企業，這與近幾年的經濟形勢有關，在經濟總體下滑的趨勢下，大企業抵御風險和衰退的能力要強于中小企業。固定效應模型下，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條件下，技術創新投入變量并沒有對利潤率表現出顯著效應。在技術創新產出變量中，新產品比重對利潤率影響顯著為正，說明新產品的附加值較高，新產品產值所占比重越高，企業的利潤率也就越高。OLS混合估計的結果中，研發比重顯著為負，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企業的研發投入沒有真正轉化為企業的經濟效益。

模型G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顯示，企業規模對技術效率的影響在l%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大企業的技術效率要高于中小企業，這也說明在企業技術效率的影響因素中，大企業的規模經濟的正向影響大于市場靈活性和經營管理效率的負向影響。技術創新投入和產出變量中，新產品比重對技術效率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企業的技術創新在轉化為新產品帶來的經濟效益的同時也有力地促進了企業生產效率的提升，企業技術效率的提高與新產品的比重是一致的。專利數作為技術創新產出變量，在10%的水平上對技術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主要考慮專利數據準確性較差，所以才會出現與技術效率變動方向相反的結果。在模型H的OLS混合估計結果中，企業規模同樣表現出顯著的正效應，與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一致。在技術創新變量中，比較符合預期的是研發人員全時當量，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研發經費支出比重仍然顯著為負，這說明研發人員比研發經費對于技術效率提高的影響更為重要，相比于研發經費投入的不足，企業技術創新人才的缺乏才是制約企業發展的關鍵因素。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工業企業調查的面板數據模型考差了企業規模、技術創新和經濟績效之間的關系，除了驗證熊彼特假說之外，還著重考察了技術創新對經濟績效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企業規模與研發經費支出比重和新產品產值兩個技術創新變量之間呈現顯著的“倒U”型關系；企業規模對經濟績效的影響顯著為正，即對于大企業來說，技術效率和利潤率都要優于中小企業。在技術創新變量中，只有研發人員當量對技術效率的影響顯著為正，這說明人力資源在企業技術創新中的作用相比于研發經費更為重要。

我國經濟發展處于轉方式、調結構的關鍵時期，創新驅動戰略已經上升為重要的國家戰略，而企業仍然是國家創新的主體。在制定與實施推動企業加大研發投人，提高技術創新能力的政策時，需要著重關注中小企業的技術創新難題，其中研發經費不足和市場開拓能力的欠缺是其發展壯大的主要瓶頸。另外，當前經濟形勢下，許多傳統產業陷入發展困境，而技術創新也是這些傳統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決定性因素，推動技術創新的相關政策除了對企業技術創新的財政補貼、平臺建設支持外，更重要的是提高研發人員特別是高、精、尖研發人員的技術水平。

[收稿日期：2016.5.5 責任編輯：廖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