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咖哩雞的不解之緣

蔡子強

不說大家可能不知道，曼德拉這位人權斗士，似乎和咖哩雞結下不解之緣，在他人生的不同階段，不論低潮高潮，餐桌上都出現過咖哩雞。

與第二任妻子Winnie第一次約會時，他們吃的竟然是咖哩。而且從Winnie的回憶中看到，她對此并不欣賞。她說：“在此之前我從未吃過咖哩，我得大口大口地喝可樂，因為我感覺自己簡直燒著了。我從未吃過如此辛辣的東西，那簡直是一次文化震撼……我得每吃一匙咖哩便喝一口可樂，接著才能吃另一匙。吃完之后，我已經涕淚交橫……但他卻一匙又一匙吃得津津有味。我實在無法想象竟然有人可以咽下這樣糟透的食物，那餐吃的是咖哩雞和咖哩羊肉，而我也第一次吃到那有趣的面包，那就是rotis（印度薄餅）……”

雖然Winnie說自己當時狼狽不堪，但有趣的是，在曼德拉眼中，眼前這個涕淚交橫的22歲少女卻十分有魅力，甚至在當天，他向她求婚。或許，這就是中國人所說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1956年，曼德拉和很多爭取結束南非種族隔離的戰友同時被捕，并被控以叛國罪展開漫長的審訊，他開始踏入人生中最灰暗的歲月。這時，差可告慰的是，戰友們的太太抖擻精神、一起合作，為他們這些官非纏身的人烹調伙食，讓他們能夠苦中作樂，得到一點鼓勵和安慰。

其中一位烹飪之星就是Thayanayagee Pillay，她的廚藝特別出色，而且性格堅強，就算這段審訊期間丈夫不幸逝世，她也只是休息了3天，便收拾心情，繼續為大家烹飪。那時，早餐通常是三明治、咖啡或茶，午餐是愛心熱鍋，而Thayanayagee的拿手好菜，正是咖哩雞。

后來曼德拉被判有罪，自1962年起囚于羅本島（Robben Island），開始了長達27年的牢獄生涯。獄中伙食當然十分差勁，尤其他是黑人，更受歧視，伙食只會比其他人種更差。

為了接濟曼德拉，照顧他的健康，戰友兼代表律師Dullah Omar的太太Farida常常托丈夫在探監時偷偷帶去食物，雖然這些“走私”最初通通失敗，但終于有一次成功突破封鎖。那是1979年，曼德拉感動地說，這是他15年來見到的第一根香蕉！

到了后來，隨著政局上開始吹和解之風，氣氛變得和緩。80年代，曼德拉被轉至Pollsmor囚禁，監視漸告松懈，Dullah甚至偷運太太所做的餡角（samoosas）、薄餅（rotis）及拿手好菜咖哩雞入獄，接濟曼德拉及其他獄中戰友。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終于獲釋，南非大主教杜圖立即請他到家中做客慶祝。但由于事出突然，主教的助手Lavinia Crawford-Browne很傷腦筋，應該在這歷史性一刻為民族英雄煮些什么菜呢？她完全不知道曼德拉喜歡吃什么，主教家中的傭人Lillian Ngoboza亦不知所措，指望她作決定，結果，她認為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煮雞（筆者按：畢竟把雞視為飲食禁忌的人較少），因為，可能會有大量賓客涌至，又碰上那是星期日的黃昏，絕大多數店鋪已經關門，冰凍雞塊是最容易在7-11大批買到的食材。

Lillian在這萬眾歡騰的一刻被委以重責，她決定做咖哩雞，那是杜圖夫人喜愛的菜式，并親自教過她如何烹調，而她一直把夫人視作母親，在這亂成一團的時刻，她認為煮咖哩雞會讓自己感覺到夫人就在身邊，與她并肩作戰，并安撫她那如鹿撞的心情。結果，那日晚餐就是咖哩雞、酸奶、酸辣醬伴青菜沙律以及飯，甜品是杜圖大主教最喜歡的朗姆酒葡萄干雪糕（rum and raisin ice-cream）。看，陰差陽錯，又是咖哩雞。

（本文參考自Anna Trapido 所著《Hunger for Freedom：the Story of Food in the Life of Nelson Mandela》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