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華(南京城墻保護管理中心,江蘇南京,21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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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中山創建共和法制國家的實踐
劉東華
(南京城墻保護管理中心,江蘇南京,210008)

南京臨時政府參議院成立時合影
[摘要]1912年元旦,孫中山在南京建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積極實踐了他的法制思想,開創了資產階級民主法制建設的先河,對此后中國的法制建設產生了深遠影響。從憲法建國、改革司法、文明執法三個方面看,孫中山在民國肇建之初的法制建設標志著中國法制近代化的開端。
[關鍵詞]孫中山法制憲法建國改革司法文明執法
孫中山1911年是辛中亥國革民命主一共舉和推制翻的了開統山治中者國和兩奠千基多者年。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在古老的中國大地上第一次創建了資產階級共和國,成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1912年南京臨時政府創建伊始,孫中山即領導資產階級革命派著手依據近代資產階級法制思想進行了法律創制活動,頒布一系列重要法令。法令中明確規定中華民國是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按照資產階級民主自由的原則,規定人民的權利和義務;廢除陋習,宣布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則。可以說,孫中山在開創共和、建立民國的同時,積極實踐了他的法制思想,開創了資產階級民主法制建設的先河,是20世紀初中國法制近代化的起點,對此后中國的法制建設產生了深遠影響。
憲法是西方資產階級革命的產物,是近代國家的標志。資產階級在推翻封建專制的斗爭中,成功地建立了以憲法為核心的法制國家。為把中國建成法制國家,孫中山認為首先要有一部好憲法。他說:“憲法者,國家之構成法,亦即人民權利保障書也”。孫中山認為憲法是“國家根本大法”,是“立國的基礎”,“國家憲法良,則國強,憲法不良,則國弱。強弱之點,盡在憲法”。“我們有了良好憲法,終能建成一個真正的民主共和國家”,“昔日日本不過一二留學生抄襲德國憲法幾條,竟將國家救起”。這種說法雖然有些夸張和溢美,但充分反映了孫中山真正從思想上認識到憲法是立國的基礎,是至高無上的國家根本大法。應該說,在那個時代孫中山的這一認識,無疑是先進的,超前的。
孫中山在就職臨時大總統前,便表示要通過實行法制來整頓混亂的局面,鞏固共和制度。1911年12月,他經香港與廖仲愷會談后說:“今之大患在無政府”,如能創建政府,則要按“人民及黨人所望于我者……收拾殘破之局,以撥亂反治也”,“……戰云方急,立法事業,在與戎機相待為用”,表示了對法制建設的關切。他在就任臨時大總統以后,立即著手進行立法工作,在《咨參議院法制局職制》一文中指出:“竊維臨時政府成立,所有一切法律命令,在頒行編訂,法制局之設,刻不容緩”。為迅速編訂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織法,孫中山特咨參議院:“又查臨時政府現已成立,而民國組織之法尚未制定,應請貴院迅為編定頒布,以固民國之基……”為了開展有成效的立法工作,他又發布大總統令規定:“民國一切法律,皆當參議院議決宣布乃為有效”,并且嚴令內務部取消未經參議院議決、自無法律之效力的暫行報律,不得以“暫行”或“從權辦理”為托詞。為了順利地完成編訂法律的艱巨任務,孫中山認為必須組織中外專家參加。他說:“查編纂法典,事體重大,非聚中外碩學,積多年之調查研究,不易告成”。根據孫中山的意見,南京臨時政府設置了法制局,由宋教仁擔任局長。南京臨時政府還根據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的誓詞和宣言,制定了臨時政府法制建設的方針:“顛覆滿清專制政府,鞏固中華民國,圖謀民生幸福”,“盡掃專制之流毒,確定共和,以達革命宗旨,完成革命之志愿”。具體來說,就是對內貫徹民族統一、領土統一、軍政統一、內政統一和財政統一,對外執行“和平主義”。
南京臨時政府在短短的三個月里,在孫中山的領導與重視下進行了兩個方面的立法活動:一方面是從組織上確立資產階級共和制度,主要的立法是《修正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織大綱》《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中央行政各部及其權限》和《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另一方面以“民事各律及訴訟法,均關緊要”作為指導政策,以“去專制之淫威,謀人民之幸福”“人權神圣”為軸心,制定了一系列反映革命民主精神,有關振興實業、保障民權、實行社會改革的單行法律、法令,如《保護人民財產令》《大總統通令開放疍戶、惰民等許其一體享有公私權文》《大總統令內務部禁止買賣人口文》《大總統令外交部妥籌禁絕販賣豬仔及保護華僑辦法文》《大總統令禁煙文》《大總統令內務司法兩部飭所屬禁止刑訊文》等;并草擬了《中央裁判所官職令草案》《律師法草案》等法案,開創了民國的法制建設工作。
當然,具有資產階級共和國憲法性質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的制定更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它確定了資產階級共和國的國家制度,明確規定了人民的民主權利。《約法》指出:“中華民國以參議院,臨時大總統,國務員,法院,行使其統治權”,“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中華人民一律平等,無各族階級宗教之區別”,人民享有人身、居住、財產、營業、言論、集會、通信、信教等自由,以及請愿、陳訴、訴訟、任官考試、選舉及被選舉等項權利。在孫中山的領導下,南京臨時政府為盡掃專制流毒,確立民主共和,通過法制建設做了不懈的努力。它頒布了《臨時約法》,制定了具有共和時代精神的一系列政策法令,不僅以立法方式否定了反動的君主制和君主立憲制,也為鞏固新生的民主共和制度提供了法律依據,因而在中國法制和政治制度建設上開創了一個新時代。《臨時約法》以國家憲法的形式確定了中華民國的國體和政體,其基本精神正是按照西方資產階級“三權分立”原則,要在中國建立一個實行議會制和責任內閣制的資產階級共和國。《臨時約法》之精髓也就在于通過根本法的形式,鞏固辛亥革命所得到的偉大成果。
為了保障人民的民主和幸福,孫中山銳意改革司法制度:反對行政與司法不分的中國封建司法制度,堅持“司法為獨立機關”,有不受任何干涉的獨立審判權,以及一系列關于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司法制度的主張,包括實行西方的陪審員和律師制度等等。
司法獨立乃近代法制國家的一個司法原則。孫中山根據資產階級三權分立的原則,在五權憲法中明確將司法權與行政權、立法權相對等,強調“司法為獨立機關”。在《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中明確規定了“法官獨立審判,不受上級官廳之干涉”、“法官在任中不得減俸或轉職,非依法律受刑罰宣告,或應免職之懲戒處分,不得解職,懲戒條規以法律定之”。孫中山對獨立的司法機關的人員素質也頗為重視,他說:為了保護人民,司法機關要完善設置,否則“不足以實踐其保護之責,而貫徹法之精神”。同時,“所有司法人員必須應法官考試合格人員,方能任用”,使其真能勝任職務,秉公執法,否則法治無由實現。
陪審制度和律師制度是近代國家通行的一種文明制度,是使訟務“平允”的一種制度保證。孫中山以西方資產階級國家為榜樣,提出了進行公開審判,實行辯護制度、陪審制度等具體措施。《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第五章規定:“法院之審判,須公開之”。為了保證公開審判的順利進行,在孫中山領導下,南京臨時政府迅速擬定了《律師法草案》。孫中山在《大總統令法制局審核呈復律師法草案文》指出:“律師制度與司法獨立相輔為用,夙為文明各國所通行,現各處既紛紛設立律師公會,尤應亟定法律,俾資依據。合將原呈及草案發交該局,仰即審核呈復,以便咨送參議院議決”。這表明資本主義國家通行的律師制度已在這個新政權的轄區以內日漸興起。律師制度的推行無疑確認了當事人應有的訴訟權利,保護了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孫中山還以身作則,從不利用自己的職權和影響干涉司法部門內部事務,對于民眾有關司法方面的請求,他也總是批復當事人去有關司法機關辦理,用自己的行動維護法制。如1912年2月間,審理前山陽縣令姚榮澤擅殺革命志士一案。1912年2月初,滬督陳其美據周、阮家屬告發,電呈孫中山請求將姚犯由南通引渡到上海,按軍法審訊,孫中山批準并令江蘇都督“克日遴派妥員,解送滬軍都督訊辦”。這時,司法總長伍廷芳正在上海主持和議。2月中,和議結束,伍上書孫中山,對于姚案建議組織臨時裁判所,“擬由廷(芳)特派精通中外法律之員承審,另選通達整理,公正和平,名望素著者為陪審員,并準兩造(允)聘請辯護士到堂辯護,審訊時,任人旁聽”。孫中山復電贊同,認為:“所呈姚榮澤案審訊方法極善,即照來電辦理可也”。首開了文明審訊的先例,展示了南京臨時政府重視法制的一面,也表現出孫中山在民主司法上完全贊同伍廷芳的見解。此外,對于民國的審判制度,孫中山認為:“四級三審之制,較為完備,不能以前清曾經采用,遽爾鄙棄。”他駁斥江西南昌地方檢察長郭翰提出的“輕案采取二審制度”,是“不知以案情之輕重,定審級之繁簡,殊非慎重人民生命財產之道”。他認為上訴權為人民權利之一種,關于權利存廢問題,豈可率而解決。這些表現了孫中山為司法走上規范化道路而做出的種種艱辛努力。雖然革命初成,百廢待興,在某些方面還不得不援用清朝的舊律,但畢竟在中國近代建立民主司法制度的道路上邁出了可貴的一步。
在執法方式上,孫中山堅持必須文明執法,不準刑訊逼供,提出“刑當其罪”和“鞫獄當視證據之充實與否”。刑訊是我國封建社會審理案件的主要方式,孫中山對刑訊是深惡痛絕的。他通過對西方資產階級國家法律制度的考察,感到刑訊“體罰”是以報復為目的,且極其落后、野蠻的法律方式。孫中山對此“刑訊一端,尤深惡痛絕,中夜以思,情逾剝膚”,認為這種方式早已為西方資產階級所批判和摒棄。因此,在推翻清王朝不久,孫中山明令內務、司法兩部門通飭所屬禁止刑訊,強調:隨著時代的發展,文明的進步,刑法的主要功能是在于維護國家政權、社會的穩定,而不是因循不變,顯威恐嚇報復的。因此,文明時代的刑法的懲罰,當去除殘暴殘酷,提倡人道主義。“為此令仰該部轉飭所屬,不論行政司法官署,及何種案件,一概不準刑訊……其從前不法刑具,悉令焚毀”。根據孫中山的命令,內務部咨司法部嚴令所屬各官廳、各省府廳州縣所有行政司法部門,一律停止刑訊。接著,司法部又咨各省都督,傳達了孫中山關于不準刑訊的命令全文。然而時隔數日,上海南市裁判所在審訊案件時,發生了“猶用戒責,且施之婦女”的刑訊事件,為此,孫中山再次命令內務部司法部通飭所屬禁止體罰。他指出:“近世各國刑罰,對于罪人,或奪其自由,或絕其生命。體罰制度,為萬國所摒棄,中外所批評。……頃聞上海南市裁判所審訊案件,猶用戒責,且施之婦女……為此特令仰該部速行通飭所屬:不論司法行政官署,審理及判決民刑案件,不準再用笞杖、枷號及他項不法刑具,其罪當笞杖、枷號者,悉改科罰金、拘留”。可見,此令文在再次強調禁止刑訊的同時,已初步確定了改革刑罰制度的基本原則,即參照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刑事制裁和民事制裁,以之代替刑訊和體罰。這里所指的刑事制裁包括罰金、判處徒刑等等,民事制裁則包括賠償損害、回復原狀等等。可以說,孫中山是我國最早提出以資產階級的法律制裁取代“體罰”的,開了我國廢除封建主義體罰制度的先河,為我國法制的現代化打下了基礎。鑒于封建時代審判專以口供為根據,即所謂“罪從供定”,致使刑訊合法化,孫中山提出了“刑當其罪”和“鞫獄當視證據之充實與否,不當偏重口供”的重要法制思想。所謂“刑當其罪”,就是罪刑相應的原則,即按照罪犯罪行的大小,來決定刑罰的輕重。按照這一原則定罪量刑,就能有效地防止畸輕畸重的現象,有利于公正執法,樹立法律的權威;也能迫使罪犯認罪服法,利于其改造。封建訴訟的一大特征是“罪從供定”,即以被告的口供作為定罪的依據。孫中山一反封建訴訟的舊傳統,針鋒相對地提出了要重證據,不要重口供的主張,認為“鞫獄當視證據之充實與否,不當偏重口供”。孫中山的這一正確主張,抓住了刑事訴訟的關鍵,不僅有利于糾正以往訴訟中重口供、搞刑訊的惡習,而且為刑事訴訟中區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界限,從而為正確地適用法律和準確地定罪量刑,樹立了一個客觀標準。總之,孫中山關于“刑當其罪”,要重證據,不重口供的重要法制思想,為定罪量刑和刑事訴訟指明了正確方向,具有重大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孫中山領導的南京臨時政府的法制建設,從政體上實現了由數千年封建君主專制政治向民主共和政治的偉大跨越,從而為中國走向近代化掃除了重大障礙。盡管嗣后中國政治近代化歷經曲折,但畢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而它真正意義上的起點正是民國肇建之初的法制建設,這是真正意義上中國法制近代化的偉大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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