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女、獺祭與食荷

爨翁

中華民族是個非常愛花的民族，傳說農歷每年二月二十日是百花的壽辰，但唯獨荷花卻在農歷六月二十四日有著獨享的生日。每逢農歷六月是荷花盛開的季節。它先葉后花，花葉同出，一面開花，一面結實，蕾、花、蓮并存。在花莖頂端，怒放著紅色、宮粉色、白色與黃色的花，與碧玉般碩大的綠葉交相輝映，畫出了夏的葳蕤與燦爛。

荷花無論是花或者葉都清香撲鼻。盛夏時節漫步在荷塘之畔，使人暑氣全消，神清氣爽。雨后斜陽，那濕潤晶瑩的花苞，隨風搖曳，朱淑真有《荷塘》詩云：“暑氣炎炎正若焚，荷花于此見天真。香房馥郁隨風拆，笑臉夭嬈映水新。間葉淺深殷似點，滿地繁媚麗于春。年年占得余芳在，幾見當時步步人。”

我國古代早在《六朝樂府》中就寫有不少歌頌蓮荷的優美詩句。“采蓮南塘秋”中的采蓮，實際上是在表現爛漫清新的愛情。唐·皇甫松在《采蓮子》中寫道：“船動湖光滟滟秋，貪看少年信船流。無端隔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芙蓉始結葉，花艷未成蓮。”“芙蓉”是荷花的別名，又暗語“夫容”，“蓮”即“憐愛”。孫汝蘭的《百尺樓》云：“郎去采蓮花，儂去收蓮子。蓮子同心共一房，儂可知蓮子？”詩句中隱藏著情竇初開的少女們追求愛情的內心小秘密。

我國古代在農歷七月七日有采蓮花的習俗，此俗源自道教采藥以助長生的祓禊活動，這種活動演變為男女戀愛的季節。民間傳說，孟姜女沐浴蓮花池中，撥開荷葉照顏面，陡見柳蔭枝上范杞良，趕緊“扯一片荷葉遮羞體”。之后只好嫁給范杞良了。在《傳奇·鄭德璘》中，璘省親涉洞庭湖，所遇的韋生女也是一位“蓮蕊瑩波”的美貌荷女。

荷女本來是一種清麗雅潔的形象，但在古代精怪盛行的迷信風氣里也產生了不少獺精以荷為衣，與荷女類似的神話故事。

水獺是一種哺乳綱、鼬科、半水棲的小型獸類。扁扁的頭，趾間帶有蹼短腳。它有著一身光亮軟密的珍貴皮毛，長棲水邊，善游泳，通常在夜間活動，主食魚類。水獺有個怪癖，就是捕來魚兒，先不食用，而是擺在水邊“顯擺”。《禮記·月令》說，“（孟春之月）魚上冰，獺祭魚。”人們視水獺的這種神秘行動“陳物而祭”，稱為祭魚，后多用于典故。如孔平仲《談苑》：“李商隱為文，多簡檢閱冊，左右鱗次，號稱祭魚。”

獺的神話被古人演繹出“獺女求愛”的故事。《搜神記·卷十八》載，吳郡無錫有上湖大陂，陂吏丁初天，雨中遇一女子“自投陂中，泛然作聲，衣蓋飛散，視之，是大蒼獺，衣傘皆荷葉也。此獺化為人形，數媚年少者也。”

獺女的故事不獨中國有，此玩笑還是“國際玩笑”。錢鐘書先生談虎女故事時，曾引一挪威傳說以資互證：“一少年游海濱，見獺皮數張委沙上，波中有諸女方浴而水嬉。少年取一皮匿之，女郎輩浴罷，各拾皮自披，即化為獺，相逐而去。一女獨不得皮，佇立啼泣；少年慰喻之，攜歸為婦，積歲有子女。”此故事恰似我國民間“牛郎織女”傳說的海外版本。

把水獺和愛情扯在一起，其實并非是牽強附會，因為“萬能的人類”已經把她馴化成一個能為人類捕魚的“小美人”了。

水獺也自認為自己是位美人了，因為她自信擁有一身珍貴的皮囊。只要自己沖著游客“笑一個”，然后就會有“糖糖”吃。于是水獺就迷信了自己的魅力，她對誰“笑一個”，就會換來實惠的物質享受。她甚至相信，只要她肯笑三笑，就連唐伯虎那樣狂妄的家伙也都愿意為她賣身為奴。這就是水獺們的愛情觀。水獺美女變了味的愛情與荷女們的冰清玉潔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反而反襯出荷的清純。

荷花有蓮花、芙蕖、水芙蓉、水芝、菡萏、澤芝、水華、玉環、藕花等別稱，是我國十大名花之一，有“水中芙蓉”“花中君子”之美譽。古人還稱之為“凈友”“靜客”。荷花是我國濟南、許昌、肇慶等的市花，也是印度、斯里蘭卡、埃及的國花。

荷花在我國是吉祥花卉，它象征著生命、太陽、純潔、和平、堅定、寂靜與連綿不絕。我國民間有用荷花作為禮品饋贈的習俗，表示贊揚對方清廉，“出于污泥而不染”“人品高潔，情操純真”。

用并蒂荷花送給新婚夫婦，則表示祝愿新人家庭祥和幸福，白頭偕老。向新婚夫婦贈以蓮子同棗子，表示祝愿新人早生貴子。

荷花的全身都是寶，有很高的食用和藥用價值。

荷花的花瓣可食，味甘苦，性溫，有鎮心、駐顏、輕身、活血、祛濕、消暑功效。荷花的雄蕊稱為蓮須，味甘、澀，性溫，服后能清新通腎、益血固精、烏發。

蓮子是體弱者和老年人的有益食品，蓮子銀耳羹是一道增強免疫力的美食。蓮子藥用有補脾止瀉、養心安神、益腎固精之效。蓮子芯是蓮子中央的綠色牙芯，性平而味甘，滋補效果不同于蓮子，也可用于清心去熱。

蓮藕生于水中的泥土層內，質量以藕節肥大、色鮮、黃白而無黑斑、清香味甜、肉質嫩且多汁、無淤泥者為佳。蓮藕有生津止渴、清熱除煩、養胃消食、養心生血、調氣舒郁、止瀉充饑、補心補虛之功能。但蓮藕性偏涼，因而，婦女產后及脾胃虛寒者忌食或慎食。

荷葉含有多種生物堿和果酸，有發元氣、助脾胃、澀精液、散瘀血、消水腫之功效。用荷葉包裝食品上屜蒸熟，會增加食品的清香之氣。

在廚界行話中，“荷包”是指臥熟的雞蛋，而生活中，則是姑娘親手繡花縫制的定情物，是贈予戀人的愛情象征。

在廚房中，還有“打荷”一崗，亦稱“助后 ”、“助烹調”。打荷一詞源于賭場，意為助手，可解釋為廚師的助手。不過此“荷”與荷花就無關了。

一段荷話引出了諸多的故事，在炎炎夏日，希望會給人帶來一陣清爽。正是：

嬌花翠蓋蓮藕塘，

畫工點染入滄浪。

唐詩宋詞江南曲，

怎比芙蕖自在香。

（下期預告：盛暑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