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渠詩札（五首）

雨田

黃昏的渠縣

十月黃昏的炊煙含著巴山即將來臨的夜雨 遠方的人

不知在等待著什么 那些燃盡的薪火又意味著什么呢

如果渠江的流水能挽著秋天 也許我的鄉愁

會高于一切 此時此刻 陰沉的煙云伴著暗淡的眼神

在風雨中喧囂 天吶 光亮在離去 黑暗就在眼前

在這里 宕渠的兄弟姐妹懷著夢想 背襯著國度

我仿佛聽見抒情的呻吟斷斷續續 尤其痛苦

是的 這年月誰還在癡情地尋找著被人們稱作精神的東西

時斷時續的秋雨順著街道 順著萬興廣場 順著

青筋暴露的趕路人在匯聚 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雙眼不知是被淚水 還是被雨水浸泡紅了 眼含

憂傷的我 即便有痛苦也是幸福的痛苦 或許是我

驚奇地發現飽經風霜的渠江在黃昏就像一只死魚的眼睛

五井村

原諒我無止境地想來這里呼吸新鮮而又芳香的空氣

穿過彎彎曲曲的路 竹林和苦楝樹被秋風吹拂

幾只山羊在田埂上啃著快要干枯的草 無數只鴨子

在被鐮刀放倒的稻田尋食 我幾乎不再關心什么

跟在身后飛舞的蝴蝶 望著我發呆的兩條大黃狗

我都不會去關心它們 是廢墟上燃燒的野火

正修正天空的束縛 望著移動的云 我是多么的自由

國家的地圖冊上沒有你的位置 你的確太渺小

而我卻說你是人類最偉大的子宮 孕育出我的真愛

站在她出生的屋前 寧靜的心是多么的疼痛

是菜架上苦瓜 冬瓜的殘藤讓我不知所措 咬著嘴唇

像幽靈一樣的我徘徊在雜草叢生的田野 是誰

冷漠而又殘忍 我該怎樣安慰我的痛苦 瘋狂

而又平靜的渠江流水能否為指點迷津 讓我幸福永遠

誰說世界不在我的腳下 八濛山兩座挺立的峻峰

像你豐滿的乳房 但也已被拔地而起的重重高樓包圍……

貴福鎮

這是誰的故鄉 低矮的瓦屋 殘破的籬笆

和幾個衰弱的老人守望著日復一日的老陽光 幽暗

而又苦寂的日子讓許多人成了叛逃者 背井離鄉

留下的盡是些窮困、傷痛和怨恨 只有疲憊的歲月

使一些人的眼睛一閉一睜 誰的沉默在為專制添磚加瓦

此時的我只能站在紅色紀念園的門口 含著羞愧的淚水

歷史都是后人寫的 我絕不會讓沉默蒙上自己的眼睛

穿過一條小街 我奇怪地發現整條街上擺著打好的棺材

宕渠呷酒

高粱的靈魂被透明的醇香淹沒著 我不是因你而來

就是你將所有的季節醞釀成唯一的甜蜜 也不可能

招來我 望著窗外忽明月忽暗的燈火 我咀嚼你的故事

和你的民謠 也想起來那些被你放倒的男人 女人

秋風秋雨撲面而來 你帶著鄉間的泥土本色把我灌醉

我黑白顛倒 連一點嚎叫的欲望也沒有 但愿我不會

成為別人的祭品 在充滿衰傷和怨恨的歲月

只有你 也只能有你才是理解和癡愛我的唯一……

賨人谷手扎

站在綿綿的秋雨中 我想到歲月的降霜和積雪

無需去深想這里的奇山 幽洞 涌泉 怪石與飛瀑

灑在我頭上的秋雨像熱血 把我壓成另一種生活

時間覆蓋著生繡的信念 有時候我把絕望當成喜劇

曾經有過的 曾經期待的都不重要 還有入骨的憂傷

猶如閃耀的亮光閃現在黑夜 意味著微不足道

望著幽暗的水波 我不去深想 留在此地的哀歌

但我記得有人說過 野玫瑰曾在這里開得美麗 鮮艷

如今在過客面前 賨人谷被一片雨霧籠罩著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愁悶 是為愛的冷漠而苦惱嗎

也許弱智者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 誰來揭示

一個人內心世界所深藏的永恒的愛和死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