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藍鴝的情歌

春天，一對藍鴝從南方飛來，在小木屋的棟梁上筑巢，跟房子主人漸漸相互信任結下了深厚友誼。連續3個夏天，它們都南來北往，總要回到這個老巢撫養孩子。然而不幸的是，在第四個夏天，一個喜歡野蠻運動的男孩闖入，無情地射殺了兩只親鳥。主人不得不養活它們留下的3個遺孤，直至這些幼雛長大、翅膀強勁起來。其中一只叫做“小藍鴝”的小鳥特別聰明伶俐，也特別通人性，它喜歡在主人的寫字臺上玩耍、歡鬧、搞惡作劇，聆聽主人對它談話，竟然還沐浴在盛滿墨水的盒子里面！9月，在大自然的遷徙召喚之下，小藍鴝及其伙伴踏上了南飛的旅途，臨別，主人一再叮囑它來年要回來。第二年春天，這只念舊和感恩的小藍鴝果然如約，返回了小木屋并養育自己的孩子……

一對藍鴝在小木屋的棟梁上筑巢

3月的一天，一只山藍鴝及其伴侶來到了我的家園，歇落在我那尚未竣工的小木屋旁邊的圍欄柱上，它們看見我的時候仿佛很驚訝。也許它們是在這個地區長大的，而我不過是一個新來者。停頓了片刻之后，藍鴝先生就飛走了，前往附近的一棵松樹，對樹上的一根空洞的粗枝仔細檢查。它先是朝著那個空洞里面注視了一陣，然后鉆了進去，接著飛回到伴侶身邊，不久再度飛向那棵樹，最終返回來勸說伴侶，要它跟自己一起前往這個可能的筑巢之地進行探查。雌藍鴝勉強地同意前往，但在探看了一兩次之后，它顯然就宣布這個地方不能使用。兩只鳥兒繼續回到圍欄上，一副十分悠閑的樣子——經過從南方歸來的漫長旅程之后，它們滿足于好好地休息。

一年中，藍鴝是生命往來移動的季節的秘密使者，它那歡樂的存在讓我們確信：夏季在明天就會來臨，輝煌燦爛地留駐很久。對于我這個16歲的男孩，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在前一年夏天，我就開始獨自建造小木屋，而當時正為了完成自己的這座居所而感到焦慮。

這對藍鴝日復一日在附近流連。它們在休閑，充滿愛心地享受自己的悠閑時光，并不急于構筑巢穴。相比那些朝著北方遷徙得更遠、遷徙好幾千公里的鳥兒，它們提前了幾周抵達這里，以便在這里的群山中搜尋，找到跟北方的相同的氣候和食物環境。藍鴝是白天旅行者，一路上將覓食和旅行結合起來，在從南方返回北方的遷徙飛行中，它們每天僅僅旅行一小段距離。這可能是因為它們在旅途中尋求交配的機會，要不然就是它們以前可能曾經在這些場景中筑過巢，甚至很可能在附近哪棵松樹上筑過巢。

我的小木屋坐落在一小叢松樹和山楊中，位于一處朝南和朝西傾斜的陡坡上，海拔大約2740米。生活在這樣的荒野中，我幾乎沒有鄰居，處于離群索居的狀態中，因此多么渴望跟生活在我附近的野鳥和其他野生動物交朋友。當我站在門口，放眼那邊，就看見在我上面高聳出1520多米的朗斯峰，而兔子、松鼠和花栗鼠也毫不怕人地從我身邊一一跳過。我悄悄地四處移動，從來不會去傷害它們，這使得它們很快就放下心來，知道生活在我的家園周圍，就等于置身于安全地帶。

顯然，那兩只藍鴝很是喜歡周邊的環境，似乎常常觀察我建造小木屋的緩慢進展。終于在一天早晨，就在我的房子的正面完成之前，它們就占據了一席之地。那個夏天，我就生活在這座尚未完成的小木屋里面，不愿意去打擾那對藍鴝，任憑它們在棟梁上構筑巢穴。而從這個巢穴中，有過眾多藍鴝雛鳥——藍衣小女孩和小男孩觀望外面的世界。

于是，我就有了很多機會來享受藍鴝的行為方式，讓它們陪伴左右。不久，它們就熟悉了我對它們的觀察，在一個月之內，我和藍鴝就變得友好起來。到了9月，它們還會進入我的小木屋，時常在我的寫字臺上跟我共進午餐，或者當我佇立于小木屋附近的曠野中，分別站在我的左右肩頭上面。

蜜月中，雌藍鴝趕走入侵的知更鳥

藍鴝充滿了感情，還具有奉獻精神。它是個英俊的伙伴，歡樂、無畏而平靜地度過所有的緊急情況。它每天都要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始終沒有好奇或輕視，對于世界上的其他事情完全顯得很漠然。它最喜愛的座位就在圍欄頂部的那根木桿上，距離巢穴將近4.6米。在這里，它就像哲學家一樣，一動不動地挺直著身子棲息。它只專注于自己的事情，對外界的事情毫無興趣，根本就不聞不問。

它那衣著樸素整潔、身材苗條的小伴侶非常勤奮，干了大部分筑巢工作，承擔了所有的職責，只是有點神經質。偶爾，這兩只藍鴝漠視我的臨近，卻充滿愛意地棲息在木桿搭成的圍欄上，緊緊依偎在一起——那只雄藍鴝完全垂直地棲息著，而雌藍鴝盡管在休息，卻也顯得不安，它先是面朝圍欄的一邊，然后又面朝另一邊，間或故意讓自己停下來片刻，或者對它那藍色的王子低沉地說出充滿愛意的甜言蜜語。在這些親昵的時刻，那個王子始終都以最大的興趣來聆聽，盡管它一動不動地棲息著，還像印第安人那樣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它也一絲不茍地傾聽著伴侶的傾訴。

山藍鴝是藍鴝中最藍的種類。在我所認識的鳥類中，還沒有哪種鳥兒像它這樣，具有一種更為徹底地媲美山巒上的天空所呈現的那種天藍色或蔚藍色。

在雄藍鴝的身體上，上面展現出鮮艷的藍色，下面則是淺藍色；與此同時，雌藍鴝身披灰色的外衣，稀疏而不均勻地分布著藍色；藍鴝雛鳥則身披略帶灰色的褐色，喉嚨周圍是深色，下面是一種潑濺在白色上的淺色。在整個北美西部，從阿拉斯加中部到墨西哥中部的所有山區的中海拔區域，這種因為色彩而聞名的鳥兒都呈現出天藍色。

有一天，當這對藍鴝肩并肩地棲息在圍欄上面，一只知更鳥突然歇落在僅僅幾米遠的一根樁柱上，顯然沒有看見它們。那只知更鳥當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入侵這對藍鴝的領地，也沒有顯示出一丁點邪惡的意圖。盡管如此，那只雌藍鴝立即奮不顧身沖向入侵者，仿佛要將它消滅，雖然要完成這樣的任務顯然難度極大——它的體型小得可憐，但它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那只知更鳥明顯流露出沮喪的神情，當然也大吃一驚，還受到了驚嚇，便匆匆起飛逃之夭夭。藍鴝夫人回到木桿上，從一邊徐徐靠近伴侶。當它們嘰嘰喳喳地交談之際，雄藍鴝溫柔地看著雌藍鴝，接著便匆匆離開了，但很快給它帶回來一條蟲子。雄藍鴝不斷奉獻好意，大獻殷勤，雌藍鴝自然就認真地接受了。

還有一天，它們棲息在圍欄上度過一些充滿愛意的時辰之后，雄藍鴝突然直起身子面對著雌藍鴝，還拍動翅膀，崇敬地注意著對方。我不知道它們說了些什么，然而雌藍鴝卻帶著悄然的尊嚴適當地接受了這些注意。在繼續贊美了一陣之后，雄藍鴝匆匆飛向巢穴，然后又飛了回來，接著第二次飛向巢穴，注視里面，逗留了一陣后又飛回到伴侶身邊。它在旁邊又獻了一陣殷勤之后，它們就一起飛走了，前往午餐之地進食。

連續3個夏天，這對藍鴝養育了33個孩子

不久，雌藍鴝便產下了5枚淺藍色的蛋，13天之后，兩只親鳥都非常勤奮，它們超時工作，來來往往地到處覓食，以滿足那些無助的小家伙大得驚人的胃口。我完全忽略了這些勇于奉獻的親鳥的忙忙碌碌的生活。我發現，在整個鳥類世界，這樣的奉獻精神是真實存在的。在6月中旬及以后的喂養時間中，我跟生活在我的小木屋周圍的其他鳥兒家族漸漸熟悉了起來，這些鳥兒在附近的空洞的樹干、灌木叢、枝條中和地面上筑巢。

正當藍鴝夫人孵化第二窩蛋之際，它那藍色的王子擔當起了撫養第一窩雛鳥的職責，它耐心地給雛鳥們喂食，還用藍鴝們認為是良好的方式去訓練它們。這些雛鳥離開巢穴之后，它們在3周之內很少看見母親，卻總是不停地跟隨忙忙碌碌的父親四處飛翔，迅速掌握自己的生存技能。

當第二窩蛋孵化出來的時候，這些孩子早早就在現場看見了那些嬰兒弟妹，而且，一旦得到允許，它們就會給弟妹們帶來食物。兩只已經長大的雛鳥忠實地勞動，到處尋找食物，喂養巢穴中的嬰兒，顯然，它們良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因為藍鴝母親就待在附近，監督它們工作，或者靜靜地旁觀。其中的一個姐姐帶來食物之后，還常常逗留在巢穴邊觀察著那些弟弟妹妹，露出一種充滿活力的好奇，以及幾乎充滿母性的興趣。

在我的小木屋周圍，這兩窩雛鳥及其父母逗留到晚夏，而并沒有像其他很多鳥類家族那樣飛往更高、更遠的山腰，到林木線附近去覓食和嬉戲。然而秋天的來臨似乎迫使它們不安起來，它們知道自己必須在寒冷的日子到來之前就要出發，飛往南方。

在9月的一個燦爛的日子，它們匯入了一群路過的藍鴝。此時，到處都有一些金黃色的葉子依然在山楊上閃耀，偶爾從空氣中和松林間傳來一聲低語。我給兩只成年的親鳥做了記號，就在它們帶著自己的兩窩孩子飛離的時候，我還對它們大喊：“明年春天要早早回來，還一定要把我系在你們腳踝上的那些銅線也帶回來，我會尋找你們的！”

很多鳥類家族會終身為伴，并且年復一年回到同一個地區。然而在有些時候，食物稀缺、增長的危險或更好的機會可能導致它們像人一樣，離開故土前往一個更好的新家園。

第二年春天，這些藍鴝如期歸來了，接下來的兩年也回到這里。連續4個夏天，它們都生活在我的小木屋附近。顯然，它們發現這里是撫養孩子的好地方：食物充足不說，還在我的小木屋的庇護之下。

大約在3月的第一周里，抵達我的小木屋附近的第一批藍鴝前來報到了。然而，這些藍鴝要飛向更遠的北方，停留在在這里不過是做短暫的休整。我的那些藍鴝抵達得較晚，很少早于3月25日歸來。這是在筑巢季節之前的一個月，而在這個月里，它們可以盡情地放松休整、進行野餐。在抵達之后，它們通常都會留在這個地區，盡管它們有時會消失兩三天，但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這里。暮春時節，一場飄雪總是逼迫它們離開風雪地帶，前往附近地區——在那里，它們依然可以在飛行中尋覓食物。

我樂于讓我的藍鴝在小木屋的棟梁上再次筑巢。每年夏天，這對歡快、充滿愛意的伴侶會生下兩窩蛋并進行孵化，待雛鳥破殼而出后，便將它們撫養大，在連續3年中，它們一共養大了33個孩子。在滿足了孩子們需要的所有關心和照顧之后，它們又開始為第四個季節而操持家務，始終就像第一次那樣熱切而充滿愛意。

在過去的3個夏天里，這個連續使用過的巢穴得到了藍鴝的修葺，它們還根據最新的式樣部分進行了重建。從這個夏天的居所和保育院，藍鴝小女孩和小男孩再次帶著驚訝的興趣，觀望這個陌生的大世界，而與此同時，它們的羽毛逐漸豐滿，它們的翅膀一天天變得強勁起來。

藍鴝父母慘遭射殺，留下5個遺孤

就在我跟這對藍鴝結下友誼的第四個夏季，我因為忙碌而幾乎沒有機會去仔細觀察藍鴝先生和藍鴝夫人?？墒?，每天瞥見它們的身影，得知它們安然無恙，我就很愉快。它們生活在小木屋的棟梁上，為自己的家庭選擇了最佳的地方，我無法想象有任何東西會傷害它們。

6月的一個清晨，我離開了小木屋前往林木線。這對藍鴝棲息在柵門邊的圍欄上。我向它們告別，用手摸了摸它們。當我一路上山之際，它們似乎還在觀察我，我們畢竟是老朋友了。

就在我離開家的這段時間里，一個男孩從附近的旅游者營地前來拜訪我的小木屋。他熱衷于那些野蠻的運動，而他本人就是在這樣的野蠻運動中長大的。他根本不曾聽說過任何須要保護野生動物保護的事情，也無事可干，便朝著藍鴝開槍射擊。這對藍鴝，連同我的小木屋附近的其他鳥兒、松鼠、花栗鼠還有兔子，在跟我的長期和睦相處中學會了相信人類，因此這對藍鴝父母就允許那個男孩靠近，而那個男孩根本不顧這兩只鳥兒很溫順的事實，竟然開槍射殺了一只，接著又射殺了另一只，然后提著這兩只血肉模糊的鳥兒返回營地，對他那驕傲的父母大肆吹噓其戰績。

即使是這對在小木屋棟梁盡頭下面安家的藍鴝處于隔絕狀態，且具有警惕性，但那個致命而不幸的日子還是降臨到了它們身上。那天夜里，我在天黑后回家，就意識到了這對藍鴝遭遇了不測。那5只身上長著斑點圍裙的雛鳥樣子十分可憐，還徒勞地大張著嘴巴等待食物，這些饑餓而凄慘的孩子徒勞地鳴叫，呼喚父母。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得把那個巢穴從棟梁上取下來，拿到小木屋里面。我，一個單身漢，要在這里把這一家子雛鳥撫養大！命運之神給了我5只饑餓不堪、衣著可憐的孤兒，就這樣，我成了它們的父母。

第一天，一個小家伙不幸夭折了。一周之后，正當它們在地板上亂擠在一起的時候，一只快樂的花栗鼠從門外潛入室內，從書架上碰翻了一本書，結果那本書掉下來砸死了另一只雛鳥。剩下的3只雛鳥的成長，完全依賴于我。我試圖明白這些雛鳥的意圖，并根據其需要來照料它們。

第一周之后，我把這些小家伙放到書架上的一頂舊帽子里面，讓它們把帽子當做床，還把一塊手巾鋪展在它們上面，再用三四條毛巾堆在頂部，以防它們從那張床上爬出來或者翻滾出來。后來，它們在白天享有了在小木屋地板上盡情玩耍的自由，并獲準在自己喜歡的地方過夜?？偟膩碚f，它們一般都相互緊緊依偎著，靠在某個在角落睡覺。

我永不能知道這場悲劇對我的生活的影響有多大，也不知道給我的生活留下的色彩有多深。我曾經打算看見那對親鳥頻頻出入的身影，觀賞它們在短暫的生命中喂養并訓練孩子的情景，沒想到那場令人悲傷的災難就降臨了，改變了逝去的日子的穩定的進程，并且需要我超越曾經的我，不同于我曾經夢想成為的我。

對于這些小小的孤兒很幸運的是，我觀察過它們的父母喂食、訓練和撫養多窩雛鳥，那對親鳥是我最初所熟悉的野生動物，在耳染目濡之中，我就逐漸進入了它們的日常方式和習慣。

我已經知道了雛鳥就像年幼的男孩一樣，始終饑腸轆轆。然而，盡管我不斷勞動，也顯然沒有把它們喂飽。有一段時間，每只雛鳥每天都必須吃下跟自己的體重相當的食物，這些食物可謂五花八門：蟲子、面包屑、蠐螬、蒼蠅和蚱蜢。無論是天晴還是下雨，它們那大得出奇的胃口都會驅使我去為它們勞動，到處尋找食物。但是，隨著它們不斷成長，所需的食物也少了起來，它們身上的斑點圍裙和嬰兒衣服也漸漸褪去，被人們所知的那種藍鴝外衣所取代。

小藍鴝學會了行走，應對花栗鼠

我撫養著這幾只藍鴝，它們早在學會飛翔之前就學會了走路。起初，它們邁著逗人的小步子，跌跌撞撞向前蹣跚而行。在這個夏天，它們走了很多路，可能比普通藍鴝整整一生所走過的路還多，但如果不跟我在一起，它們很少會冒險去遠足，盡管房門在白天通常是開著的，它們也不敢走出去，更多的是待在屋里。

偶爾，當我坐在門口的時候，它們才會出門走向我，在陽光下懶洋洋地棲息在草叢或沙礫上。一只雛鳥折起雙腿躺下，張開翅膀，要不然另一只雛鳥就慢慢展開一只翅膀，然后再展開另一只，接著就優雅地依次展開雙腿。它們用了好幾分鐘來整理羽毛，享受舒展身子的鍛煉，對于別的一切，它們毫不留心。

有時候，在它們鍛煉的中途，一只花栗鼠不期而至，每到這個時候會，它們就會暫停幾秒鐘去觀看那個臨近的小家伙，我無法辨別它們究竟是出于恐懼還是好奇，然后它們繼續干自己的事情，即使那只花栗鼠在附近晃悠，它們也不予理會。而它們的父母則不同，直到第二個季節的孵化工作進展順利的時候，它們才容忍花栗鼠。如果那對成年親鳥在我的小木屋中遇到花栗鼠，或者花栗鼠靠近了門口，它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沖上前去，襲擊那個身上帶著條紋的來訪者，用嘴喙和翅膀對其連續猛擊，迫使它驚駭起來蹦跳而逃。如果花栗鼠膽敢爬上小木屋正面，前往它們撫育孩子的那個神圣巢穴，那么它就肯定會遭到猛烈攻擊，最終會落荒而逃。然而，這幾只雛鳥最終知道這些花栗鼠并無惡意，至少無害，便不再擔心了。有時候，小鳥們會靜悄悄地棲息在我的一只手上，而花栗鼠則爬到我的另一只手上吃東西。

我把這些小藍鴝帶出去，讓它們進行長途行走的第一天，它們顯得很激動、困惑，然而又很快樂。它們擠在一起，緊跟在我的腳跟后面。顯然，它們并沒有左顧右盼，除了在我停下腳步的時候，才觀望一下四周。我們走到下面的小溪，那里在小徑下方大約30米處，水流的運動和濺落聲激發出它們好奇的神情，然后它們就分散開來盡情玩耍?？墒钱斘液魡菊f：“讓我們回去吧”，它們就趕緊出發，竭盡全力要跟上我的步調。

有幾次，因為要外出一天，我不得不把這些小鳥關在小木屋里面。它們明白我在離開之前的那天清晨要做各種準備。我留下一點食物和充足的水，然而，因為沒有人跟它們一起玩耍，它們很不喜歡這種漫長的關閉時間。在做準備的時候，它們冷靜地四處走動，幾乎什么都不干，只是一直觀察著我，直到我離開。在我回家的時候，它們會多么快樂地前來迎接我，高興得甚至一度忘記了饑餓！

有一天，當我外出的時候，一個朋友來到我的小木屋拜訪我。這些孤獨的小鳥顯然樂于接受來訪者，它們很有禮貌地接受了他，還主動跟他玩耍，卻沒有表露出情感。

不同的是，有一天，一個大嗓門的人進入了小木屋，但還沒等他說完第一句話，小鳥們就蹦跳著四散而去，躲在木箱后面。實際上，就在那個人離開之后的幾分鐘內，它們就從隱身處出來了。然后，它們始終小心翼翼地走來走去，仿佛在觀察和聆聽是否有危險預兆。

有一天，在附近的一棵空洞的樹上筑巢的一只母鷦鷯，碰巧歇落在門前。它看見那幾只小藍鴝在里面，也就冒險闖了進來。我坐在地板上，藍鴝們圍繞著我蹦蹦跳跳。鷦鷯本來是充滿信任的小鳥，但極少產生好奇，但是當這只鷦鷯佇立著觀察藍鴝和我本人的時候，它的好奇心也被深深地激發了起來，它饒有興趣，幾乎到了激動的狀態。當其中一只藍鴝歇落到我的頭上，那只鷦鷯后靠在它那向上翹起的尾巴上，每一個姿勢和表情都流露出驚奇。

小藍鴝學會飛翔，老大哥來訪

有時候，在藍鴝母親還沒做好準備，一只藍鴝雛鳥就吵嚷著，堅持要離開巢穴，但更多的情況是，母親不得不鼓勵和說服雛鳥初次嘗試展翅飛翔。

我的小藍鴝沒有以常規的方式也沒有在常規的時間內學會飛翔。有一天，我把它們放在木桿搭成的圍欄上面，當時我碰巧注意到一株龍膽，便俯身去查看，緊接著又看見附近有一株又一株龍膽。我不知道究竟是我把它們忘記得太久，還是它們變得好奇，不過當時它們的翅膀成長得充分強勁了，可是除了做過身體伸展鍛煉之外，卻從不曾使用過翅膀。在當時的情況下，它們顯然感到了嘗試展翅飛翔的機會來了。

當我抬頭仰望，一只小藍鴝正迅速拍動翅膀向前沖刺而來，徑直瞄準了我的腦袋。它飛過了我，卻笨拙地掉到草叢上。另外兩只小鳥也緊隨其后，其中一只飛過了第一只小鳥落下的地方好幾米，另一只則僅僅飛出很短的距離便掉了下來。自從這次飛行實驗之后，只要需要飛翔，它們便會到處飛翔，有時候它們并不需要飛翔，卻也展翅飛翔。

這些雛鳥就像所有的小孩子，對食物有著強烈的興趣，如果它們的需要沒有迅速得到滿足，通常都會大聲嚷嚷。對于它們，饑餓似乎如此緊迫，以至于它們從不曾忘記吃東西，也不會允許我每次太久地忘記給它們喂食。它們很快就得知，如果我拿著鐵鍬出門，那么一頓蠐螬大餐自然就即將來臨。于是，無論我什么時候拿起鐵鍬，它們都會跟隨我。

有一天，我手持鐵鍬出門，攀登到山腰上去連根挖掘一叢長勢喜人的熊果，并將其移植到我的小木屋附近。這些小鳥起初并不在意，實際上它們現在幾乎能夠不依賴于我而獨立成長了。然而，就在挖掘熊果的時候，我恰巧回頭一望，卻發現它們正竭盡全力跟著我而來。

當我在一根圓木旁邊挖掘泥土的時候，這3只小鳥并排站著，等待某種食物出現。每當我翻出一只蠐螬或蟲子，它們就立即一擁而上進行抓攫。但沒有絲毫爭吵，拖拽了一兩次之后，其中兩只小鳥就會放手，而另一只則得到了獎品。我從未見過這3只小鳥鬧別扭，它們的風度舉止始終完美。它們還對其他鳥兒表現出安靜的姿態，表現出深思熟慮，在它們自身中間，則根本沒有麻煩。在這一家子小鳥當中，我從未見過相互爭吵。

有一天，一對落基山灰噪鴉——也就是人們俗稱的“營地鳥”飛來拜訪我。在所有鳥兒當中，它們最容易馴服，似乎喜歡跟人類做伴。當我佇立在小木屋前面的時候，一只灰噪鴉歇落到我的頭上，另一只則歇落到我的肩頭上。就在此時，那幾只小藍鴝從門內走出來，對于這兩只大鳥的到來，它們并沒有顯得驚慌失措，卻帶著極大的興趣看著它們從我的手上吃東西，其中一只灰噪鴉偶爾還飛到圍欄上，然后又飛回我的頭上或肩上。那幾只小藍鴝始終靜靜地佇立著，只是偶爾移動腦袋，用目光追隨灰噪鴉的飛行運動。當這兩只灰噪鴉最終飛走的時候，它們才出來，一如既往地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即使是它們對這些來訪的鳥兒有一丁點嫉妒感，它們也不會顯露出來。

還有一次，我們接受了另一只藍鴝最有趣的來訪，而這個來訪者很可能是這3只小鳥的親戚。當時我們4個正棲息在圍欄上，這個陌生者便一路飛來，歇落到就在最遠的那只小藍鴝那邊的圍欄頂部的木桿上。幾秒鐘之后，它就振翅翻飛而起，飛向以前那對藍鴝親鳥的老巢曾經所在之處——棟梁的下邊，然后又飛回圍欄上。緊接著，在這陌生者和這幾只小藍鴝之間，傳來了一陣咕嚕般的啁啾。我確切地感到，這個陌生者肯定是這3只小藍鴝的一個老大哥，一兩年前就出生在棟梁盡頭下面的巢穴中。就在這個來訪者離開之前，我注意到有6只藍鴝雛鳥從附近的一棵樹上膽怯地窺探我們，它們的年齡跟我喂養的這幾只藍鴝相仿。我們的來訪者則飛向它們，從它們的行為中，我判斷它就是那6只雛鳥的父親。后來，從我看見的事情中來判斷，它正在照料它在這個季節里的第一窩雛鳥，而它的伴侶則在孵化第二窩蛋。它們的家就位于一棵松樹上的一個啄木鳥洞穴中，距離我的小木屋不遠。

被命名的“小藍鴝”十分貪玩

盡管這3只小藍鴝都和我親密無間地熟悉了起來，但我也只給其中的一只小鳥命名。它體型最小，顏色最絢麗，在3只小鳥中始終最為機警。我把它稱為“小藍鴝”。相比另外兩只小鳥，它更為頻繁地走向我，因此我給予它的注意力自然也就更多。

我知道，小貓和小狗不停地玩耍。當我意識到藍鴝雛鳥在整個幼年時期也會專注地玩耍，我就試圖通過為它們提供玩具，讓自然的偉大的方式盡可能令人愉快，且有所裨益。

我用一根繩子系上一個包袋，懸掛在棟梁上，因此隨著它的來回搖蕩，就可以清掃地板，而小鳥們每天都喜歡這樣的玩耍。偶爾，這3只小鳥從不同的方向一起拖拽它，有時候，在其中一只鳥兒推擠、拉扯或沖擊那只包袋后，它們全都會站在旁邊觀察包袋跳舞、搖晃、旋動。

一只具有鮮艷條紋的空心橡膠球，則會讓它們熱情地活動很多個小時。它們到處滾動它、追逐它，一路越過地板。當我扔出橡膠球，它們就靜靜地佇立，小心翼翼地觀察那只球，看著它上下彈跳。當我把球朝著墻壁滾動、彈回到它們那里的時候，它們便趕快躲閃、四處蹦跳，假裝受到了驚嚇。一個裝著刨花的箱子給予了它們很多神秘的快感。當它們在箱子里面一起玩耍，穿過刨花吃力地踐踏而過的時候，它們就像孩子玩裝熊游戲那樣，流露出極度的激動和認真。

大多數雛鳥都喜歡發出噪音，我發現即便是溫和、安靜的藍鴝雛鳥也不例外。有一天，當我匆匆把一只盛著一捧干豆子的鐵皮平底鍋放在地板上，那3個小家伙在片刻間就走了進去，四處跺腳，度過一陣活潑的好時光。后來有很多次，當我過于忙碌而無法陪它們玩耍的時候，我索性把那只平底鍋拿下來放到地板上，再撒上適量的干豆子，任由其盡情玩耍。

它們始終喜歡棲息在木桿圍欄上，卻期盼我置身于它們附近。有一天，正當它們棲息在那里，我對它們談話，而就在那時，有兩個小女孩和她們的母親前來拜訪。對于那兩個孩子，這也許是她們最接近鳥類生活的經歷，當然，這也是這些小鳥和人類孩子的第一次相遇。那幾只鳥兒俯視了幾秒鐘，便顯出很高興的樣子，卻又有些內向、膽怯，而小女孩心中滿懷熱情，抬頭仰望它們，希望獲準去觸摸它們。當那幾只小鳥擠在一起，依次聆聽小女孩談話的時候，小女孩自然而然就觸摸到了它們，但它們似乎更快樂于再次回到木桿圍欄上。

在不同的時候，這3個藍色的小家伙對不同的事物極感興趣，但是到了夏天幾乎就要結束的時候，我的寫字臺就吸引了小藍鴝，讓它一直很著迷。對于這只小鳥，寫字臺可是一個真實的仙境，在大多數時候，它都堅持要在上面玩耍。

通常，它都會靜悄悄地讓自己娛樂，可是有時候，它也會放縱自己，投身于某種充滿活力的惡作劇：它會用嘴喙銜住鉛筆或筆架的一端，后退到寫字臺邊緣，將其扔下去或推下去。然后，它會窺視自己扔下去的物品，歪斜著腦袋聆聽下墜的物品撞擊地板的聲音。每一次，那種嘎嘎聲都使得它快樂得歡跳，露出一種幸福而滿足的表情仰望著我。但是，它當然不會就此罷手，它會匆匆去尋找別的東西扔下去，且樂此不疲。

頑皮的小藍鴝在墨水盒里沐浴

有一天，當小藍鴝在寫字臺上忙碌的時候，另外兩只鳥兒到戶外去了。不久，一陣風把房門吹回來關上。不久之后，小藍鴝飛到地板上，看不見兩個同伴，它就發出一聲困惑的啁啾，開始搜尋房間里的每個角落，顯得極度困惑不解，在地板當中佇立了幾秒鐘，聆聽，顯然在思考。然后，它再次緩慢而認真地開始尋找同伴。它顯出的這種弄姿態很負責任，它似乎擔憂它們，而不是感到孤單。當我一打開房門，它就疾奔而出。找到同伴之后，它便小心翼翼，帶著重大的關切來仔細審視它們，當它發現同伴們一切安好，才迅速打消了自己的恐懼。

有時候，正當我在寫作之際，小藍鴝頻頻攪擾我，對我來說就過于活躍了。于是，為了轉移它的一部分注意力，我就開始把寫字臺上那個裝著面包屑的鐵皮盒子蓋上。平常，當它想吃東西的時候，它就拍動翅膀一直盤旋在那個盒子上面，直到我將其打開。有一次，它發現盒子沒有蓋上，便歇落到盒子邊緣，向前傾著身子，朝里面窺視，然后抬頭仰望著我，原來盒子空空蕩蕩，里面沒有面包屑。它在盒子邊緣上擦了一兩次嘴喙，又再次看著我。我假裝沒有注意到它，也沒注意到那個空盒子。然后，它就用爪子抓住盒子邊緣，精力充沛地抬起盒子來敲擊寫字臺，似乎在向我討食。

一天早晨，當它在寫字臺上快活的時候，卻不小心打翻了一夸脫瓶墨水。那個瓶子砰地一聲掉到地板上摔碎了，接著它又打翻了那個鐵皮面包盒。當我俯身拾起那個破瓶子的碎片之際，小藍鴝，正處于最幸福的情緒之中，從寫字臺邊緣向下面俯視。我拯救了一點點墨水——墨水在我的世界中可算是稀缺之物，在我能找到更好的容器之前，我把剩下的那一點墨水都倒進鐵皮盒子暫時貯存。沒想到，這讓小藍鴝有了想法！

通常在早晨，這些小鳥都有機會沐浴。觀察知更鳥在小溪中濺水的熱情，讓我想到藍鴝們可能喜歡戲水。果然沒錯，它們確實喜歡戲水?？墒窃谶@個特別的早晨，它們尚未得到戲水的機會，而小藍鴝顯然認為戲水的時間到了。正當我拿著一個空瓶子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它已經棲息在那個盛著墨水的鐵皮盒子里面，開始用翅膀拍擊墨水。我趕緊把它抓起來，放到水桶中洗濯，而這場“戲水”幾乎把它淹死，然后才把它放到外面的陽光下，讓它曬干身子。

對于在寫字臺上玩耍的那些它所酷愛的東西，小藍鴝如此困惑而又堅持不懈，以至于有時候我在離開小木屋的時候，會把寫字臺嚴嚴實實遮蓋起來，以免它趁機“搞破壞”。如果我戴上帽子，拿起水桶，或者為了出門而準確無誤地做其他準備，它就會立即觀察，看看寫字臺是否會被遮蓋著。如果沒有遮蓋，而且我緩慢地做準備，那么它就會激動起來，而且在它深深的腦海里盤算著，在我出門的那一瞬，它就會立即飛撲到寫字臺上，匆忙地將遮蓋物完全扯掉。

有一天，當我起身戴上帽子準備出門，寫字臺沒有遮蓋，小藍鴝正在跟另外兩只小鳥在地板上的刨花里面玩耍。它見狀，立即就停止了跟同伴嬉戲，飛到寫字臺邊的椅子背上。我朝門口走去，它卻緊盯著我的每一個動作，可是我在抵達門口時卻停了下來，拿起一本小冊子，背對著它而假裝閱讀起來。我在鏡子中密切地觀察它的動向。對于我的耽擱，它顯得熱切而激動。它佇立著觀看了我一會兒，然后我似乎就漸漸知曉了它的情況——我無法看見它了。

無論怎樣，它都伸長脖子，仔細審視著寫字臺，然后對我瞥了一眼，接著就跳上了寫字臺。我沒有移動，它扭頭再看了我一眼，就繼續讓自己快活、歡鬧起來。

小藍鴝喜歡聆聽人類談話

接近夏天結束的時候，我不再使用寫字臺了，就將其遮蓋起來。為了遮蓋寫字臺，我使用了一塊粗麻布，但這塊布并不大，幾乎不夠遮蓋桌面。更令人驚訝的是，小藍鴝找到了一種揭開麻布的方式。有一天，它悄悄飛過去，歇落在寫字臺的一角，看了看就把嘴喙伸過去，咬住粗麻布的邊緣，將其抬起來，同時它歪斜著腦袋，試圖窺視麻布下面，似乎在尋找自己的鐘愛之物，然后它又將麻布放下去，抬頭看了看我，它所顯出的那種神情，就像是很多搞惡作劇的孩子面對著母親，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有一天，干旱的氣候讓它很吃驚。它歇落在我的肩上，然后跳到我的頭上。那一天的天氣特別干燥，我那濃密的卷發帶著靜電。顯然，它的腳掌被電流逗樂了，便嘗試像鸛那樣單腳佇立，然后又嘗試用另一只腳佇立?？傊?，它不斷改變位置，輪換使用雙腳，最終在我的頭發中棲息下來。

我正在寫作，寫到一行句子的末尾之際，我就問它：“小藍鴝，你能閱讀嗎？”它從我的頭上把身子向前和向下傾斜，仔細地盯著我寫下的那些文字，仿佛在嘗試讀懂。

我以一種對話式的自然方式頻頻對鳥兒談話，顯然是為了讓它們感到極為享受。我總是談到明確的事情，講故事或者盡力表露出同情心地說話，仿佛跟孩子談話一樣。我避開那些支離破碎的話語和毫無意義的喋喋不休，因此我常常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有時候我還僅僅通過平靜、友善的談話，贏得了動物或鳥兒的信任和喜愛，而且這種方式屢試不爽，十分奏效。

當我談話的時候，尤其是當我單獨跟小藍鴝談話的時候，它就顯得頗為迷人。有時候，它會歇落到寫字臺上，我想那是因為它想讓我對它談話。我歡樂、溫和而愉快地說話。在我說了最初的幾句話之后，它就會抬頭注視我的面龐，停下了所有的活動，全神貫注地聆聽到最后。有時候，我對它解釋其他鳥兒的習性和方式，說到它在冬季將在南方遇到的那些鳥兒。我常常對它談到它的父母，我所了解的鳥兒的習性和方式，以及我所了解的藍鴝的習性和方式。有很多次，它都會帶著最大的興趣聆聽幾分鐘，然而它給予我的幾乎是一種沉默的專注。作為鳥兒，藍鴝很少啁啾、嘰嘰喳喳或叫喚，多半都沉默不語。

一天早晨，我在寫作中暫停下來，對小藍鴝談話。我拿著筆，停頓于最后一個寫下的詞語。它帶著它那通常的熱情聆聽之后，一下子就跳躍到我的手上，充滿疑惑地抬起頭來，注視著我的面龐。我繼續悄然而認真地談話。突然，它半展開翅膀振動，開始發出了一種低沉、悅耳、低語般的鳴囀——藍鴝的情歌，它就那樣一直專注地注視著我，流露出幾乎充滿了情感的興趣，持續了幾乎半分鐘。

這是跟一個不能說話的朋友的可貴經歷，深沉得足以讓人落淚。

第二年，小藍鴝如約返回小木屋

在鳥兒們接受的自然召喚飛向南方的那一天，我在寫字臺上跟小藍鴝談話，那時，它再次吟唱起了它那種低語般的鳴囀，我猜想，那是它衷心唱給它的伴侶的情歌。

在早秋，這幾只小藍鴝就變得心神不寧、焦躁不安了。顯然，它們準備好了離開，飛向南方的土地，踏上那場緩慢的遷徙之旅。

在一個寂靜、陽光明媚、沉思的9月之晨，當我跟3只小鳥緊緊依偎在一起，坐在圍欄的頂部木桿上的時候，大自然就把遷徙的召喚傳遞給了它們。我想知道冬天為它們貯備了什么，因為我感到它們的遷徙本能將不可抗拒。我對它們說：“有朝一日你們會出發，走上一場奇妙的旅程，這樣的旅程會帶著你們越過河流、山丘和田野，進入南方的溫暖之地。你們的那些藍鴝同伴會緩慢地旅行，成群地飛翔，在路上進行野餐。在你們停下來的每一個國度，你們都會吃到新的食物。在感恩節之前，你們就應該在墨西哥中部了，或者，如果你們不去墨西哥，你們將停留在得克薩斯。無論你們在哪里，你們都會找到成千上萬的藍鴝同伴，也許還有千百萬的知更鳥，更有成百上千其他鳥類。然而，藍鴝在南方的停留很短暫，早在冬天結束之前，你們就會慢慢動身飛回北方。藍鴝常常在3月1日經過這里，有時候會停留一兩天進行休整，然后繼續北飛。我希望明年春天能再次看見你們，也許，你們當中的一兩個會再次來到我的屋子附近筑巢?！?

突然，我聽到了一只小藍鴝發出哀婉而激動的叫喚。然后這幾只藍鴝歇落在圍欄下一格的木桿上。我留下幾只鳥兒，讓它們饒有興趣地看著來訪的游客，就退回到小木屋，從那里面觀察它們。山楊上，到處都有金黃色的葉片在閃耀，偶爾，秋天寧靜的空氣在松林間低語。

我佇立在門口觀察，想知道我養大的這3只小鳥是否會飛走，離開我。它們在那里啁啾、鳴囀交談了一陣，然后，我猜想，那種遙遠、神秘而不可抵抗的遷徙本能就再次召喚了。真是這樣，不久，這3只鳥兒就拍動翅膀起飛，開始啟程飛向南方，踏上漫漫旅途。

可是，正當我佇立在小木屋門口觀望之際，我所命名的那只小藍鴝從群體中盤旋著飛回來看我。它飛到我的面前，停留在空中拍動翅膀，專注地看了我幾秒鐘后，才展翅高飛而起，掠過松林朝著南方追逐群體去了。我確切地感到，明年春天它肯定會帶著一個伴侶返回這里，在我的小木屋棟梁下面筑巢。

在早秋，很多本地的藍鴝都飛上了山巒，前往大約3650米的高處了，有時候會在林木線沿線度過兩三周。在那里，它們以昆蟲和晚熟的漿果為食。這個秋天，我在高處看見一些小小的藍鴝群體，每一群大約有8～15個成員，也許它們是一家子。我不斷尋找和呼喚那只小藍鴝，可是沒有回應。盡管如此，有一天，我確切地感到自己看見了它的那個老大哥——那只曾經前來拜訪我們的藍鴝，可是它的6個局促不安的孩子卻留在附近的松樹上。

在小藍鴝飛走幾天之后，我就離開了小木屋，到蒙大拿和西北部去過冬去了，直到第二年7月初才回來。剛一回到家，我就佇立得夠久，一番仔細搜尋之后，看見在以前的那個老地方有了一窩新生的藍鴝雛鳥，然后我就匆忙去查閱一些文獻。我把小木屋的門打開，在寫字臺前坐下來。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翅膀拍動的聲音，一只鳥兒先是歇落在我的肩頭上，然后歇落到寫字臺上。它抬起頭來，帶著崇敬而滿足的神情久久地注視我的面龐。

我問它：“你就是小藍鴝嗎？巢穴中是你的孩子嗎？”

接著是回應，是一陣低沉、悅耳、低語般的鳴囀——這就是那只小藍鴝的愛情與記憶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