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蔣玉琴,是我第一次參與“新基礎教育”學術活動的時候。當時的她是常州市第二實驗小學的數學老師,扛著一大捆學校的校刊,好像是叫《教海拾貝》吧,風塵仆仆地和邵蘭芳校長一起來會務組報到。在隨后的多次接觸中,她給我的招牌式形象,就是足蹬一輛摩托、身披一襲風衣、頭上一頂護盔,英姿颯爽,像極了馳騁江湖的“女俠”!另一深刻印象,就是她和時任文教局副局長胡金芳跟我的“茶室之約”。那個時候大家還不是很習慣在辦公室、會議室之外的地方研討,而當時的我,剛從武漢調到上海工作,一時沒有安排辦公地點,也只能在咖啡館研討課題,因此一聽“茶室”二字,頓時便有“咖啡遇見茶”的知音之感。難以置信的是,這間小小的茶室中,竟能涌出那么豐富的信息和思想,像那茶的溫馨和芬芳,繚繞、碰撞、升騰,漫漫而悠長……
從教師到教研員,從副校長到校長,一路行來,蔣玉琴總是不停地在行動,在言說,在思考,不停地忙著數學王國的求索、區域教研的運籌和學校“新生活”的打造……從出任花園小學校長開始,之前的經歷、思考與探索,似乎都在這里匯集起來,化為一個藍圖、一項計劃、一種信念!
“快樂”由內而生,不是由外而加
為什么把學校發展藍圖命名為“新生活”?那一定是覺得孩子們當下的生活不快樂、不幸福、不理想!歸根結底一句話:那不是孩子們想要的生活!的的確確,在眾所周知的應試壓力之下,連小學生也快活不起來。家長在一些諸如“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之類似是而非的理念誤導下,一些教師也在各方壓力之下,有意無意加重了孩子們對于學業的體力負荷和心理負擔。花園小學在創建省實驗小學時,提出了“快樂生活每一天”這個辦學理念。在當時提出“快樂”一詞,出于把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看作一對矛盾,力圖用素質教育的“快樂”來對抗應試教育的“不快樂”。快樂的載體是增加了如書法、插花、舞蹈、小制作等課外活動。在快樂理念下,還提出了諸如“快樂老師”“快樂兒童”“快樂課堂”乃至“快樂教學法”“快樂教育”等一些以“快樂”為中心詞的概念。蔣玉琴在“新基礎教育”的實踐中浸潤多年,越來越覺得真正的持久的“快樂”,不是外加的,而是由內而生的。重提“快樂生活每一天”,雖文字沒有變化,但其內涵已更富深意——強調快樂是發自內心的,是因主動創造、自我超越而產生的。
學校生活中的情感應是豐富多樣的,快樂應該成為生活的基調,這是毋庸置疑的。包含著學習活動的學校生活,除了成功和交往的快樂,還會有面對挑戰的困惑,有克服困難、突破瓶頸的焦慮,有對小伙伴面臨困境的同情等等。當然,當我們贊美和追求學校生活的快樂的時候,重點在于成長的歡欣、友情的愉悅,以及苦盡甘來的甜蜜。
創造新生活,就是創造新教育
學校里的新生活之于老生活,新在哪里?我們似乎可以說:新生活是豐富靈動的,老生活是單調機械的;新生活是主動進取的,老生活是被動退縮的;新生活是熱烈向上的,老生活是枯燥壓抑的……老的學校生活只以應試成敗論英雄,新的學校生活則以社會適應看出息。
然而,學校生活的“新”與“老”,并不完全由時間來決定。遙想當年那些曾經是無憂無慮的周末時光、沒有作業負擔的歡樂假期、沉浸于自制玩具玩得昏天黑地的無盡樂趣,都隨著考試、測驗、競賽這些“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高懸漸漸離我們而去,難得的空閑也被各種各樣的補習占據得無影無蹤。“穿越”回歸到這些時光,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回到了教育本來就該是的樣子,或者說回歸到教育的本真。作為孩子,就是應該在玩中學、學中做、做中體悟、體悟中成長,把學習本身作為莫大的樂事,且樂此不疲;而教師、家長,乃至所有的教育者,就是要有“靜待花開”的心態,守望孩子們自然而自由的生長,同時又與孩子們一起成長。
孔子說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知學”“好學”“樂學”其實代表了三重境界:知道要學,是在理智層面;喜好學習,是在情感層面;樂于學習,則是理智與情感交融所達到的最高境界。世界和中國的教育,正在走向以學習為中心的教育,如果學習者這一主體既不知道為何而學習,也未體驗到學習的樂趣,那么作為外力的教育制度再合理、教育條件再先進、教育資源再充沛,也是毫無意義的!如果說“新生活”是以學生主動、自主和自由的學習為特征,且這種學習要從“因樂而學”最終走向“以學為樂”,達到孔子贊揚顏回時說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那種境地,那么,今天的所謂“新教育”,就是為孩子們的學習營造一種寬松舒緩、從容自然、優雅雋永的成長環境。
“兩計劃”“三項目”,催生花園多彩生活
展讀花園小學的三年發展規劃,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兩計劃”和“三項目”。兩個計劃分別是指向學校管理的“雁陣計劃”和指向課程教學的“快樂生活計劃”;三個項目中,于教師有“香樟樹”、于學生有“七色光”、于家長有“綠馬夾”。五個亮點交相映照,凝聚成花園小學的多彩生活。
“雁陣”計劃,是在領導管理領域打造學校新生活。具體來說,一是組建非行政性的“教師專業委員會”,改變單一行政主體管理學校的局面。二是管理團隊領導力提升,明確中層管理團隊的人力資源建設的年度目標、措施和途徑;確立部門負責人專業發展目標,年級組長、教研組長等基層管理者全員競聘上崗,改革行政例會,確立研究專題,實行項目領銜制度等等。三是成立學校環境文化創意設計院,在校徽設計、校歌創作、校操排練等文化元素逐漸生成后,繼續打造學校的各種文化產品。
“快樂生活”計劃,是在課程與教學領域中打造師生課堂新生活。首先是“STEM+A”視野下的“快樂生活”課程,在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融合的主題活動中,加進人文素養(A),拓展整合與重建“快樂生活”課程。然后是“數字化”背景下的“快樂學程”,擬構建一個具有花園小學特色的數字化資源平臺——“STEAM云中心”,將課程資源進行網絡化處理。此外是共建“生命成長”的課堂新生活,將深化省級重點課題“小學數學課型設計與策略研究”,把數學學科的研究成果遷移到其他學科,打破學科領域邊界,建設包容性更強的跨學科綜合課程并據此更新學與教的方式。endprint
“香樟樹”項目意在促進學校的校本研修,營造教師的新生活。不僅要建設“生命自覺”的合作新生活,還要構建“自我更新”的成長生活,成立校級“名師工作室”以搭建新平臺,擴大“新基礎教育”兼職研訓員的影響力,提高其專業引領能力。還要建設“生命成長”的評價體系,豐富教師的文化體驗并提升生活情趣。總之,是要打造教師“香樟樹”般“勤勉獨立,篤定自信,堅定執著”的做人品格,體驗健康的生活、合作的生活和研究的生活。
“七色光”項目的設置意圖是加強班隊建設,為學生營造新生活。具體包括長程式設計成長環境體驗班隊新生活,架構經典課程活動催生校園新生活,開放升旗儀式平臺感受陣地新生活。在整體策劃之下,讓學生過上靈動生活、專注生活和數字生活。
最后一個“綠馬夾”項目,是通過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合作,共建家長新生活。具體內容有:設立“綠馬夾”崗位推進“服務生活”,家長進校園重過“學校生活”,利用社區資源體驗“親子生活”。
學校不是社會的簡單再現,用美國教育哲學家杜威的話說,學校應該是“簡化的”“凈化的”和“平衡的”社會。相應地,學校生活也不是社會生活或日常生活的簡單復制,而應該是從兒童成長的立場和視角,對師生“生活世界”的一次又一次的“重構”。花園小學勾畫的這張藍圖,就是對理想學校生活的頗富匠心的一次重構。
學校,在規劃指引下共建新生活
學校新生活的重構,是校長蔣玉琴帶領下全體師生的一次再謀劃和再出發。出發后的“行程”,自然就是預期“新生活”的共同經歷,就是理想“新教育”的共同創建。據我的理解,可以概括為這么三句話:
頂層決策靠規劃。學校發展規劃的形成,不僅是學校發展決策的書面文本,更是一個共同策劃和決策的過程。學校規劃形成之前和之中,是領導層與廣大教師之間的一個互動平臺;學校規劃制定之后,又是上下齊心、朝著預期目標前行的綱領和指南。在某種意義上說,規劃格調的高下和正確與否,決定了今后的辦學質量高低和教育改革成敗。
中心突破做課程。課程作為學校運行和發展的核心,是怎么強調都不過分的。新課程推進十多年來,奮斗似未有窮期。近年來國內校本課程開發中出現的“全課程”“全員走班”等備受關注的課程整合和課程選擇,都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每一所學校可以充分關注、勇敢行動,但不要盲目跟風、亦步亦趨。我們要量力而行,更要從實際出發,要的是“風隨心動”,而不是“心隨風動”。嚴肅地審議,認真地探索,小心地求證,是每一所學校進行校本課程開發時應有的態度。
空間拓展倚家校。家庭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也是怎么強調都不過分的。學校與家庭之間,要在對教育的理解上達成共識,這在各種理論粉墨登場、各種壓力悄然襲來、各種誘惑紛至沓來的今天,顯得倍加重要。學校與家庭之間達成教育共識,不可能輕而易舉,而需要反復的溝通、對話和磨合,重要的是開展一些共同認可、確有實效的互動和共同行動。讓“香樟樹”與“綠馬夾”攜起手來,共同呵護孩子們活潑健康生命的“七色光”!
(楊小微,華東師范大學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研究所,200062)
責任編輯:宣麗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