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人化改革后日本頂尖國立大學財源的變化及啟示

蔡聰芮　劉牧

摘要：法人化是日本國立大學130多年歷史發展過程中最重要的一次改革。基于此背景，文章選取東京大學、京都大學、大阪大學、名古屋大學、東北大學、九州大學和北海道大學等七所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為研究樣本，把各校2005-2014年公布的年度財源數據分為運營費交付金收入、大學自有資金收入、設施費補助金和競爭性資金收入等四種類型進行分析，并思考其財源變化及對我國推進“雙一流”建設的啟示。

關鍵詞：法人化改革；日本；頂尖國立大學；資金收入

日本國立大學法人評價委員會①指出國立大學法人改革有三個目的：一是創建富有個性的大學和開展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教育研究；二是強化國立大學對國民和社會的責任；三是實現經營責任明確化，并使大學的經營活動具有靈活性和戰略性。簡而言之，希望通過此次改革，在確立大學自主性和自律性的基礎上，提升大學的管理水平，最終提高日本國立大學教育和研究質量，充分發揮國立大學的使命。截止2014年，日本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已經進行了10年。法人化政策實施后給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的財源帶來了哪些變化？這些變化對日本頂尖國立大學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筆者通過數據的收集、整理與分析對這些問題進行闡述。

一、財源分類及數據來源

法人化改革后日本國立大學的財源主要分為政府資金、大學自有資金和民間資金三大類。政府資金主要包括運營費交付金、設施費補助金、科學研究費補助金、受托研究資金；大學自有資金包括學費、入學金、審查費、附屬醫院收入；民間資金則主要包括共同研究經費和社會捐贈。由于競爭性資金日益得到各高校的重視，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因此在此基礎上，本文把科學研究費補助金、受托研究經費、共同研究經費和社會捐贈等具有競爭性分配傾向的資金種類歸納為競爭性資金收入，并重新劃分為以下四類收入，即運營費交付金收入、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大學自有資金收入（學費收入、入學金收入、審查費收入、附屬醫院收入）及競爭性資金收入（受托研究經費收入、共同研究經費收入、科學研究經費補助金、社會捐贈收入）四種類型進行數據統計。[1]

本文主要選取以下樣本：第一，選取日本七所頂尖國立大學為研究對象，分別是東京大學、京都大學、大阪大學、名古屋大學、九州大學、東北大學和北海道大學。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被日本學界稱為日本高等教育的中核，它們或者已經躋身世界一流大學，或者已經擁有一定數量規模的世界一流學科。第二，因日本國立大學法人改革始于2004年度，各大學間財務統計口徑還存在不統一的地方，因此，本文以2005年度為起始年度，收集、整理2005-2014年以上七校《事業報告書》、《決算報告書》、《財務諸表》中的相關數據。這些數據主要反映各校的運營情況，體現經費使用的透明化程度，同時也為我們分析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財源的變化情況提供數據支撐。

二、日本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財源變化情況

日本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的本質就是把原本完全由中央政府財政支持與行政管理的高等教育部分盡可能最大限度地推向市場，在資金分配方式上打破統一分配的局面，轉向“競爭+市場”的模式，即鼓勵大學通過加強與社會之間的服務聯系進行財政創收。

·比較教育·法人化改革后日本頂尖國立大學財源的變化及啟示

1.運營費交付金

運營費交付金是日本政府為了確保國立大學開展教育研究和人才培養，根據大學的教員和學生人數以及事業發展需要等因素，直接撥付給國立大學的事業費。[2]從圖1可以看出，2005年度至2014年度，這七所大學運營費交付金收入總體在下降，降幅在12.0%至23.8%之間。其下降的原因主要是政府為了調動各校增收的積極性，將運營費交付金按照1.0%的幅度實行逐年遞減。[3]這一政策雖然在實施三年后被廢除，但日本政府并沒有改變減少國立大學運營費交付金的做法。

降幅最大的是名古屋大學，2014年度比2005年度收入減少了8622百萬日元，降幅為23.8%。降幅最小的為北海道大學，收入減少了5442百萬日元，降幅為12.0%。通過數據分析可知，這七所大學的運營費交付金收入變化情況與國立大學整體的變化情況基本一致。但是，我們還應該注意到，2012年度這七所大學運營費交付金收入卻都呈現小幅回升。回升的主要原因是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后，日本政府增加了國立大學附屬醫院運營費交付金的撥付金額。

這七所日本頂尖國立大學之間運營費交付金也存在很大差距。在這10年期間，東京大學的運營費交付金收入遠遠高于其他六所大學。2014年度，東京大學的此項收入為73918百萬日元，而名古屋大學則為27573百萬日元，相差足足達46345百萬日元之多，東京大學運營費收入是名古屋大學的2.7倍。

2.大學自有資金

2005-2014年度這10年間，這七所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的自有資金收入整體呈現出上升趨勢，增幅在21.1%至35.2%之間。其中，名古屋大學自有資金收入從2005年度的43717百萬日元增加到2014年度的59938百萬日元，增加了14889百萬日元，增幅達到35.2%。

如圖3所示，可以看到七所頂尖國立大學學生納付金收入的變化情況。從整體而言，2005年度至2014年度這10年間，七所大學學生納附金收入都有小幅波動。在2004-2009年的第一個六年中期②階段，七所大學都呈現緩慢上升的趨勢。其中，大阪大學上升幅度最大，2009年度學生納付金收入比2005年度增加了3303百萬日元，增幅達到24.0%。而2010-2014年第二個六年中期階段，這七所大學學生納付金收入卻在下降。雖然，日本少子化現象日益突出，導致高校生源緊缺，但日本頂尖國立大學入學競爭依然很激烈。為了保障家境貧寒的優秀生源能夠享受高質量的教育，這七所大學都擴大了學費減免的范圍和力度，這是造成學生納付金收入小幅度下降的主要原因。

而在這10年間，七所大學附屬醫院收入增幅與自有收入的增幅基本一致。如圖3所示，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附屬醫院收入在增加，占自有資金收入的比例也不斷提升。如九州大學附屬醫院收入從2006年度的37006百萬日元增加了2014年度的47139百萬日元，增長了10133百萬日元，增加幅度達到了21.5%。而附屬醫院收入占自有資金收入比例也從69.0%增加到了81.0%。京都大學附屬醫院收入從2006年度的37802百萬日元增加到2014年度的45167百萬日元，增長了7365百萬日元，增加幅度達到了16.3% ，所占自有資金收入比例從63.0%上升到73.0%。endprint

因此可以得出結論：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自有資金收入的增加主要是依靠附屬醫院收入的增加來實現。附屬醫院收入持續增加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因素：其一，就醫院本身而言，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附屬醫院基本代表了日本醫療的最高水平，足以吸引更多患者前來就診；其二，人們越來越關注健康，并且對治愈重癥與疑難雜癥的期望高； 其三，日本老齡化問題嚴重，加之其醫療健康保險制度較為完善，使得就醫人數增加。

雖然，這些國立大學附屬醫院通過增加醫生診療的時間實現了自有資金收入的大幅提升，但是也會導致一系列問題的出現。根據日本國立大學協會對國立大學附屬醫院正式教師所做的問卷調查表明，2005年和2010年相比，選擇教育時間減少的人數比例由11.0%上升到33.0%，選擇研究時間減少的人數比例則由48.0%上升至87.0%；而選擇診療時間增加的人數比例從48.0%上升到了67.0%。2006年與2007年發表的臨床醫學論文數，世界總量增加了2.7%，日本大學整體也呈現小幅增加，而日本國立大學卻出現了1.3%的下降。通過附屬醫院來增加國立大學自有收入的負面影響已經開始顯現。[4]這也是有附屬醫院的國立大學需要引起重視的課題之一。

3.設施費補助金收入

設施費補助金是日本文部科學省為了改善教育研究的環境，對國立大學法人和大學共同利用機構提供長期資金支持，用于購買土地、修繕、設施維修等。[5]設施費補助金是日本國立大學每年波動很大、且需求金額很大的一項資金來源。如圖4所示，可以看出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設施費補助金收入雖然波動很大，但是總體而言在波動中上升，且增幅很大。如名古屋大學在2005年度該項收入僅為749百萬日元，到2014年度已經增長到9870百萬日元，這就比2005年度增加了12倍之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東京大學在2005年度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就已經達到了10004百萬日元，可以看出各校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差距很大。到2010年，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的設施費補助金收入達到一個小高峰。

通過圖4可知，在2005至2014年度這10年間，各學校設施費補助金收入每年的增減變化十分顯著。以東北大學為例，2006年至2008年其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就從4981百萬日元驟減到2488百萬日元，接下來的一年又上升至6244百萬日元。而從2011年至2012年，東北大學設施費補助金由3229百萬日元陡然上升至9744百萬日元。再如，2013年度至2014年度，名古屋大學的設施費補助金收入由4200百萬日元增加到9870百萬日元，增幅非常大。但是，由于此年度要對減災館和全學教育棟A館進行維修，還要修建中央圖書館內的各項設施，僅僅這三項投入就已花費2837百萬日元。[6]由于日本是一個多地震的國家，為了防震減災的需要，會對這些建筑定年進行修繕，因而資金需求金額大。因此，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增加的部分無法用來彌補運營費交付金的減少而造成的損失。

4.競爭性資金收入

圖5所示的是日本七所頂尖國立大學競爭性資金的變化情況，從2005年度至2014年度，總體呈現大幅度增長。在改革實施初期，除了東京大學之外，其他六所大學競爭性資金的收入都較少，但是逐年上升。東京大學增幅達到35.0%，其他六所高校增幅均超過60.0%，其中增幅最大的是東北大學，約為69.0%，達到40929百萬日元。

在第一個六年中期階段，除大阪大學和東京大學之外，其余五所大學增幅都在40～50%之間，而東京大學的增幅只有7.0%。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東京大學在2004年度時，其競爭性資金收入就已達51416百萬日元，遠遠超出其他六所大學。在第二個六年中期階段，這些大學的收入都顯著上升。可以看出，七所高校第二個六年中期階段與第一個六年中期階段相比，獲得競爭性資金收入更多，收入增幅也更大（見圖6）。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法人化改革引入“市場+競爭”的資金分配模式在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的資金獲得上已初見成效。日本國立大學可籌措的競爭性資金主要包括文部科學省及其他省廳提供的科研經費、由企業提供的共同研究經費及受托研究經費、社會捐贈等，而那些以理工、醫學為主，設有研究生院的研究型綜合大學占據了絕對優勢。[7]因此，以東京大學為代表的日本七所頂尖國立大學獲得各項競爭性資金的能力都明顯高于其他國立大學。

三、結語

法人化改革后，日本七所頂尖國立大學財源收入總體上在不斷上升。具體收入構成中，大學運營費交付金收入呈現逐年下降趨勢；自有收入方面，附屬醫院收入大幅增加，學費收入略微下降；設施費補助金收入則變化很大，在波動中上升；而在競爭性資金收入方面，這七所頂尖國立大學平均增幅在50%以上，遠遠超過其他國立大學。但是，這肯定會導致日本國立大學出現“富益富，窮益窮”的馬太效應。

法人化改革給這七所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產生了積極影響。依靠競爭性資金收入方面占有的絕對優勢，它們獲得了雄厚的資金支持。一方面，學校擴大了學費的減免力度，以接納世界范圍內的優質生源；另一方面，給予學術活動以巨大的資金投入，營造寬松研究環境，并已初顯成效。如2014年的諾貝爾物理獎，頒發給了名古屋大學物理學家赤崎勇和天野浩等三人，以表彰他們發明了高效環保的光源—藍光LED。

法人化改革后，日本頂尖國立大學的使命進一步明確，財源得到拓展，經營效率極大提高，國際競爭力不斷提升。日本頂尖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的經驗與教訓，對穩步推進我國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沖擊“雙一流”的高校要主動站在服務國家戰略的高度，積極爭取來自政府與社會的科研經費撥款、社會受托研究經費、校企共同研究經費以及社會捐贈等競爭性資金。政府也要創造條件鼓勵那些有能力沖擊“雙一流”的高校主動走向市場。通過“市場+競爭”模式，提升這些高校面向社會的籌資能力。加強“雙一流”專項資金管理，提高資金使用效率，加快推動一批高水平大學和學科進入世界一流行列。以“雙一流”建設為抓手，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原則，優先選擇那些有優勢的高校和學科進行發展，并以此為戰略突破口。擇優支持若干所高校及若干優勢學科，重點投入，瞄準國際前沿，以體制機制改革為動力，優化資源配置，進一步凝聚學科方向，突出特色，集成優勢。最后，沖擊世界一流大學及世界一流學科的高校應該主動擴大學費減免的力度，吸納更多的優質生源，以提高人才培養的國際競爭力。

注釋：

①日本國立大學法人評價委員會是文部科學省于2003年10月1日成立的審議會。主要職責是對各國立大學的中期計劃、年度計劃的實施狀況進行調查與分析，并對各國立大學事業年度間的學校運營情況進行評定。

②日本國立大學法人化改革相關法律規定“六年”作為改革的一個周期，即“中期階段”。日本文部科學省明確各國立大學在六年之內所要達成的教學、科研以及社會服務等各項指標。第一個六年中期階段即2004-2009年，第二個六年中期階段即2010-2015年，第三個六年中期階段為2016-2021年。

參考文獻：

[1]劉牧.法人化改革后日本國立大學財源的變化及影響[J].中國高教研究，2013（2）：51-61.

[2]王玲.日本大學研究費的來源、用途和管理[J].世界科技研究與發展，2009（2）：194-197.

[3][7]天野郁夫.日本國立大學的法人化：現狀與課題[J].北京大學教育評論，2006（4）：93-109.

[4]劉牧，阿曾沼明裕.日本國立大學借貸融資問題研究[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2（3）.

[5]國立大學財務·経営センター.施設費交付事業[EB/OL].http：//www.zam.go.jp/e00/e0000300.htm.

[6]國立大學法人名古屋大學財務レポート-事業年度 2013年4月1日-2014年3月31日[EB/OL].http：//www.nagoya-u.ac.jp/about-nu/upload_images/financial-report_2014.pdf.

（責任編輯陳志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