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治理與社會責任信息自愿鑒證的實證研究
——基于2011—2013年我國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

江南大學商學院/財經學院　于雪蓮　孔玉生

?

公司治理與社會責任信息自愿鑒證的實證研究
——基于2011—2013年我國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

江南大學商學院/財經學院于雪蓮孔玉生

摘要：本文以我國2011-2013年發布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分析了公司治理與社會責任信息自愿鑒證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我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社會績效、資產規模、盈利能力和按照GRI系列標準編制社會責任報告與其社會責任信息鑒證行為正相關；高污染行業、資產負債率和社會責任信息中含負面信息與鑒證行為負相關；并提出加強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相關建議。

關鍵詞：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公司治理社會績效鑒證

一、引言

隨著社會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需求與日俱增，越來越多的企業注意履行社會責任并通過社會責任報告的形式披露其履行情況。據企業社會責任中國網統計：2013年有1874家企業通過各種形式發布了社會責任信息。但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存在地區、行業分布不均衡；披露規范體系不完善，企業所披露的信息缺乏可比性、可信性等問題。社會責任報告成為企業正面宣傳的工具，引發人們對報告完整性和可信度的質疑（O'Dwyer，2011）。在我國一些上市公司存在著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隱匿已經被媒體曝光的負面企業社會責任事故，這影響了資本市場的資源配置效率（李正等，2013）。企業借助于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可以進行印象管理，企業不僅可以采取粉飾信息的方式，還可以采取選擇性披露信息的方式，使披露的信息能最優的服務于企業利益。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自愿選擇性使印象管理行為無法避免（孟曉俊，2010）。消除質疑的有效途徑就是公司對其社會責任信息進行第三方鑒證。據畢馬威2011年的統計數據顯示，《財富》250強企業中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有95%，其中有71%提供了鑒證；中國500強企業中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僅占51.0%。深圳市國泰安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中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研究數據庫”資料顯示：2013年我國有667家上市公司提供社會責任信息，只有27家（4%）進行了社會責任信息的第三方鑒證。我國進行社會責任信息鑒證的企業數量與其他國家還是存在比較大的差距。近年來，國內外關于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研究主要集中影響因素以及經濟后果兩大方面，對于社會責任信息鑒證的研究不多。公司規模、公司所處行業環境的敏感性會影響公司自愿進行社會責任信息鑒證（Mock et al.，2007）。Simnett et al.（2009）提出影響企業社會責任信息自愿鑒證的宏觀因素有：國家法制環境、行業特征和商業文化等方面；Kolk et al.（2010）認為法律制度、執行機制和社會責任壓力影響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鑒證。沈洪濤等（2011）基于聲譽理論得出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鑒證并沒有促進和提升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對企業聲譽的影響。戴慧婷等（2013）研究發現企業特征、公司治理和審計師類型會對我國企業的社會責任報告鑒證行為產生影響。李正等（2013）從媒體監督、上市地點、法律環境、要素市場環境等方面考察社會責任信息鑒證的影響因素。以上學者從多樣化視角分析了企業自愿對社會責任信息進行鑒證的因素。本文依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信號傳遞理論和委托代理理論，分析影響我國上市公司自愿對其社會責任信息進行鑒證的因素。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公司治理與社會責任信息鑒證公司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后，形成了所有者為代表的委托方和以管理者為代表的代理方之間利益沖突。具體表現為：因管理層不按股東利益行事而帶來的各種代理成本：直接侵占投資者的資金（Owen，1991）、在職消費（Jensen et al.，1976）以及經理人決策失誤（Shleifer et al.，1989）。圍繞如何更好地激勵職業經理人更努力的工作、降低代理成本以及如何更好地保護股東利益等這一系列核心問題，逐漸形成了以委托代理問題為核心的公司治理模式。Deak & Hughe（1997）認為從社會責任的角度來看，公司治理就是關于處理公司內部治理機制與行使公司社會責任關系（從整個社會）的問題。曹素璋（2004）認為社會責任履行并不是要加重企業負擔，而是要企業的經營者改變傳統的公司治理思維模式，以一種新的范式來驅動公司取得更長遠、更大的效益。王長義（2007）通過規范研究得出，公司治理和社會責任具有歷史的淵源性和發展的共生性。公司治理和社會責任都產生于現代大公司的出現，二者統一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和實踐。宋建波等（2010）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公司治理因素研究發現完善的治理結構對社會責任履行有積極意義。高漢祥（2010）通過對公司治理理論框架的分析與重構，基于價值創造導向的視角，提出將社會責任“內生嵌入”于公司治理理論和實踐體系中。作為企業利益相關者股東參與公司治理，可以有效的降低代理成本，是社會責任得以實施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公司履行社會責任則能夠推動公司治理的有效改善與良性發展。從代理理論的角度來看，代理成本可以看成是由于委托代理關系的利益沖突和信息不對稱而產生的福利損失。公司的委托代理關系已經從傳統的所有者和經營者得委托代理發展到利益相關者和經營者的委托代理關系。因此，隨著不斷增加的代理成本，保障需求越來越多（Chow，1982）。在必要的監督和信號轉導機制（如鑒證），通過控制機制來減少代理成本（Jensen& Meckling，1976）。Ho &Wong（2001）對香港上市公司的一些治理指標進行分析發現，公司設立監事會與公司自愿性信息披露具有顯著正相關的關系。良好的治理結構，一方面可以對管理者形成有效監督，促使企業管理層有效的履行社會責任；另一方面可以保障企業內外部信息渠道的暢通，確保企業進行必要的鑒證業務，有效地降低代理成本。我們提出如下假設：

H1：完善的公司治理與企業社會責任信息鑒證正相關

（二）企業社會表現與社會責任信息鑒證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要在一個信息不對稱的市場中被利益相關者所充分了解，就需要借助信息傳遞機制。企業向外部利益相關者傳遞信息兩種途徑：第一，通過利益相關者自身主動搜集；第二，通過企業主動的信息披露（如圖1）。由于利益相關者自身的興趣、知識結構、“暈輪效應”和認知的濾過作用使得其僅保留符合他們對于企業看法的那些信息，從而可能會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評價出現偏差。為了盡量減少這種偏差對企業的影響，自愿性信息披露就是“好公司”常用的一種做法（Foster，1986）。

圖1　企業傳遞信息的途徑

信號傳遞理論認為，信號有效性的第一個必要條件是可選擇性，即被用作信號的行為必須具有非強制性的特點；第二個必要條件是不易模仿性。社會責任信息要成為傳遞企業社會責任表現信息并促進企業建立聲譽的有效信號，就必須是可信的和不可模仿的（沈洪濤，2011）。目前，我國和其他國家都沒有強制性的法律要求企業必須對其提供的社會責任信息進行第三方審驗，企業進行社會責任鑒證完全是自愿行為。在信號傳遞中，信號成本起著關鍵的作用。對社會責任信息進行審驗增加了公司和開展審驗活動的組織的發生或然損失的可能。高質量公司傳遞該信號的成本比低質量公司更為低廉，信號傳遞不易模仿。

由于利益相關者與企業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企業借助社會責任報告向公眾披露其社會責任表現，而鑒證可以提高企業社會責任信息的可信度（竇希銘，2009）。社會責任表現好的企業會較為積極地披露社會責任報告并提供鑒證（沈洪濤，2011）。因此本文提出第二個假設：

H2:公司社會責任表現與社會責任信息自愿鑒證正相關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研究數據來自于來自深圳市國泰安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的“CSMAR中國上市公司財務報表數據庫”和“中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研究數據庫”。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數據根據上市公司年報手工收集和計算獲得。樣本包括2011-2013年披露社會責任信息的上市公司1865家，其中82家自愿對社會責任信息進行了第三方審驗。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上市公司社會責任信息的披露是否進行第三方鑒證為判斷標準，進行鑒證的取值1；未進行鑒證的取值0。

（2）解釋變量。根據研究假設，本文主要研究了兩個自變量：公司內部治理和社會責任表現。從公司合規性的角度來看，獨立董事有助于加強企業的聲譽和公信力，幫助企業建立和維持其合規性（Preffer & Salancik，1978）。獨立董事代表了股東之外不同的利益團體，擁有對企業至關重要的專業知識，他們更懂得如何遵守環境等的規定，以避免企業遭受經濟處罰，媒體負面報道以及聲譽的損失（Johnson&Greening，1999）。Fama &Jensen（1983）、Rosenstein （1990）均認為，公司獨立董事是監督管理層的有效工具，獨立董事的增加會提高對企業管理層披露公司信息的透明度，公司決策中能夠更多反映外部利益相關者的聲音，使得公司的社會責任履行更為積極。本文采用獨立董事占董事會成員比例為衡量公司治理水平的一個變量。董事長是監督管理層的代表。為了更有效的監督管理層，維護股東的權益，董事長通常并不參與管理公司的具體業務。董事長和總經理是否兼任直接決定了董事長的獨立性，進而影響企業的信息披露。Forker（1992）認為，董事長和總經理二職合一會影響對管理層的監督質量，不能有效防止管理層隱瞞信息。Chau & Gray（2010）研究了董事會和董事長的獨立性以及家族持股比例對信息披露的影響，結果發現，董事長獨立性的增加不僅會提高信息披露水平，而且會降低家族持股比例對自愿性信息披露的負面影響。本文采用董事長和總經理是否二職合一來衡量公司內部治理水平的第二個指標。企業社會責任表現采用上交所2008年5月發布的《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工作的通知》中的每股社會貢獻值來衡量。

（3）控制變量。企業規模越大，越有能力和資源參與社會責任活動，而且更愿意履行社會責任，披露社會責任信息（Bowen，2000）。企業盈利能力強的公司越有能力承擔社會責任、披露信息的積極性更高Preston & O'bannon（1997）和Miller（2002）。企業負債水平、行業屬性和是否按照GRI標準編制社會責任信息，會影響企業披露社會責任信息是否進行鑒證（Klaus Ruhnk et al.，2013）。本文采用總資產的自然對數、凈資產收益率、資產負債率、行業和是否按照GRI標準編制社會責任報告作為控制變量。表1為具體變量的定義。

（三）模型構建

本文涉及的因變量“樣本類型”是一個二分的定性變量，因此，本文采用二分類Logistic回歸模型研究上市公司社會責任信息鑒證因素最為理想。

其中P是上市公司是否提供社會責任報告鑒證的概率，χi（i=1、2、3……8）代表解釋變量，β0常數項，βi（i=1、2、3……8）分別是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ε是殘差項。

表1　變量說明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表2為樣本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從表2可知，在披露社會責任信息的1865家上市公司平均每股社會責任表現為1.49，說明我國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績效不理想。通過描述性統計結果，我國有19%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標準采用國際通用的GRI標準，有18%在其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負面信息，而只有4%的公司對所披露的社會責任信息進行鑒證；這充分說明我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信息披露不規范性、確實存在負面信息缺失的情況。

表2　描述性統計

（二）相關性分析為了進一步研究上市公司自愿對其社會責任信息進行鑒證的行為與公司治理和企業社會績效之間的關系，對研究變量進行了Pearson相關分析，具體結果見表3。由表3的Pearson相關系數可以看出企業是否進行社會責任信息鑒證與企業社會責任表現、企業規模、獲利能力、資產負債率、行業屬性、是否披露負面信息等顯著相關；與獨立董事占董事會人數比例的相關關系不顯著。上述結果初步說明企業內部治理和實現的社會績效可能影響企業的社會責任信息的自愿鑒證行為，更為準確的結論還有待進一步檢驗。為防止自變量的多重共線性對Logistics回歸結果產生影響，進一步對自變量進行相關分析。根據SPSS20.0的統計結果（見表4），容差（tolerance）〉0.1或方差膨脹因子VIF〈2，說明自變量間不存在嚴重多重共線性情況。

表3　Pearson相關分析

表4　各變量的多重共線性分析

（三）回歸分析擬合優度檢驗是Logistics回歸分析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擬合的效果好，所得出的結論才更符合事實。具體結果見表5。從Sig角度來看：0.499＞0.05，說明模型能夠很好的擬合整體，不存在顯著的差異。運用SPSS20.0統計軟件對1865個有效樣本進行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以樣本類型為被解釋變量，采用全部變量進入法，得到結果見表6。第一，獨立董事占董事會成員比例數與公司進行社會責任鑒證正相關，而總經理和董事長二職合一與公司進行社會責任鑒證負相關。我們的第一個假設得到了驗證：完善的內部治理機制確實對公司社會責任信息的治理有正面的影響。但獨立董事比例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而且在全部變量進入的logistics回歸模型時其系數為負，說明我國的獨立董事制度還不夠完善，公司存在其他因素影響獨立董事職能的發揮。第二，企業社會績效指標對上市公司的自愿鑒證行為的影響為正相關，驗證了我們的第二個假設：社會績效越好的上市公司，越愿意對所提供社會責任信息進行鑒證。第三，我國上市公司的規模是影響其進行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鑒證的重要因素，回歸系數是0.654，這一結論與沈洪濤（2011）的研究結論一致。上市公司編制社會責任信息是依據GRI系列標準，上市公司越有可能對其進行鑒證。上市公司高資產負債率、處于高污染行業以及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信息中含有負面信息與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鑒證行為為負相關。進一步證明了我國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在其所披露的社會責任信息中，有刻意隱瞞對其不利的信息的行為。反映上市公司盈利能力的凈資產收益率指標對上市公司的鑒證行為正相關，但回歸模型中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一結論和戴慧婷等（2013）的研究結論一致。

表5　Hosmer和Lemeshow擬合優度檢驗

表6　Logistics回歸分析結果

五、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現代企業的經營活動要體現“社會性”，在企業內部必須有完善的治理結構，才能保證企業的社會績效的實現、以及這些信息有效的傳遞給利益相關者。企業自愿披露社會責任信息是個有效途徑，而來自獨立的第三方鑒證則更能加強這種信號的有效性。

（二）建議利益相關者對社會責任報告理解的深入、對責任信息溝通有效性和可比性的要求逐步增加。ISO26000、GRI4等國際標準也對報告內容提出了新要求。社會科學院經濟學部和企業社會責任研究中心于2014年發布了《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編寫指南（CASS-CSR 3.0）》，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全生命周期的管理模式”，為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編寫和管理提供了新的視域。建立適應我國國情的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制度和規范體系中國勢在必行。同時應該整合資源建立健全社會責任信息的統一披露平臺，加強揭示企業未能有效履行社會責任的負面信息披露，形成全社會共同監督的機制。

參考文獻:

［1］李正等：《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鑒證活動影響因素研究》，《審計研究》2013年第3期。

［2］孟曉俊、肖作平、曲佳莉：《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與資本成本的互動關系》，《會計研究》2010年第9期。

［3］沈洪濤等：《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鑒證的效果研究》，《審計研究》2011年第4期。

［4］戴慧婷、秦信任：《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鑒證影響因素研究》，《財會月刊》2012年第9期。

［5］曹素璋：《公司社會責任與公司治理》，《貴州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6期。

［6］王長義：《公司治理與企業社會責任：基于歷史視角的研究》，《現代管理科學》2007年第11期。

［7］宋建波、李愛華：《企業社會責任的公司治理因素研究》，《財經問題研究》2010年第5期。

［8］高漢祥、鄭濟效：《公司治理與企業社會責任：同流、分源與融合》，《會計研究》2010年第6期。

［9］竇希銘、廖繼博：《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制度的構建與完善》，《現代經濟探討》2009年第6期。

［10］O'Dwyer B. The Case of Sustainability Assurance：Constructing A New Assurance Service Contemporary，Accounting Research，2011.

［11］KPMG. KPMG International Survey of Corporate Responsibility Reporting，Amsterdam：KPMG International Global Sustainability Services，2011.

［12］Mock. T.J，Strohm C，Swartz K.M. . An Examination of Worldwide Assured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Aust Account Rev，2007.

［13］Simnett R，Vanstraelen A.，Chua W.F..Assurance on Sustainability Reports：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Accounting Review，2009.

［14］Kolk A.，Perego P..Determinants of the Adoption of Sustainability Assurance Statements：An International Investigation，Business，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2010.

［15］Miller，Earnings Performance and Discretionary Disclosure，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2002.

［16］KlausRuhnke Alexander Gabriel .Determinants of Voluntary Assurance on Sustainability Reports：an Empirical analysis，Bus Econ，2013.

（編輯梁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