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珮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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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離騷》與《子虛賦》《上林賦》之異同
張珮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摘要:我們歷來解讀《離騷》都將它當做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富有藝術創造力的浪漫詩篇。《子虛賦》和《上林賦》是司馬相如傾盡才力的鴻篇巨制,代表了漢代散體大賦的最高成就。《離騷》和《子虛賦》《上林賦》分別作為楚辭和漢大賦的杰出代表,有不少相同之處,比如兩者都描寫了楚地的風土,但更多的是兩者之間的差異?!峨x騷》和《子虛賦》《上林賦》體現了不同文體之間的差異,除文體差異外,作者的行文風格和表達方式也有所不同,究其原因主要有:社會背景不同;作者身份處境的不同;作者思想的差異;創作意圖不同等等。
關鍵詞:離騷;子虛賦;上林賦;文體差異;自我意識;創作意圖
《離騷》是屈原的劃時代詩篇,它是屈原自己生命體驗和主觀情感的外化,是充滿激情的政治抒情詩。它是屈原融合楚地方言的獨創,開創了一種新的文體——騷體?!蹲犹撡x》《上林賦》是漢代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的宏偉之作,被司馬遷和班固引為一篇,稱《天子游獵賦》。雖然《離騷》和《子虛賦》《上林賦》是兩種不同的文體,但是因為《離騷》是楚辭體創作的源頭,而“賦”這種文體也是由“騷體”即“楚辭體”發展而來的,因而這兩種文體之間也有繼承與創新的關系。
《離騷》在屈原手中大大地擴展,長達三百多句,吸收了楚地方言,以“兮”字句為主,風格浪漫,意象優美,辭藻華麗。楚國具有獨特的地方文化、宗教、藝術、風俗習慣等。屈原在《離騷》中注入了濃郁的楚地文化氣息,詩中描寫的芳草美人也是楚地特有的巫卜文化的體現?!蹲犹撡x》《上林賦》的內容也充滿了想象力,設計了全篇設計了三個虛構人物,即子虛、烏有、亡是公。子虛極力陳說楚國風物之美,烏有則作為子虛的對立面,詰難楚國之事?!蹲犹撡x》中對楚王的云夢澤的描繪極盡鋪陳夸張之能事,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就想象而言,《離騷》與《子虛賦》《上林賦》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離騷》中充滿著種類繁多的香草,諸如“申椒”、“菌桂”、“蕙茝”、“木蘭”“秋菊”等等。這些香草作為裝飾豐富了豐富了美人意象。總之《離騷》中的香草美人意象構成了一個復雜而巧妙的象征比喻系統,使得詩歌蘊藉而生動”?!蹲犹撡x》《上林賦》中的云夢澤、游獵場、上林苑皆為作者虛構,但也有其象征意義,這些恢弘的林苑是漢朝強盛的象征,寫出了漢帝國政治統一、經濟繁榮、文化發達的蓬勃氣象。《離騷》與《子虛賦》《上林賦》都大范圍的運用了虛構和象征手法,使文章氣勢恢弘。
《離騷》全詩以四句為一節,每節中又由兩個用“兮”字連接的若連若斷的上下句組成,加上固定的偶句韻,使全詩一直在回環往復的旋律中進行,具有很強的節奏感?!蹲犹撡x》《上林賦》的描寫部分以整齊而排列的四字句、六字句、三字句為主,尤以四字句為多;敘述部分句式無常規,表現出錯落有致、長短參差的特色。《離騷》與《子虛賦》《上林賦》的語言都富有音韻和諧的美感。
(一)文體特征與風格不同。《離騷》是詩歌體裁,而《子虛賦》《上林賦》則是散體大賦,這決定了它們在根本上的差異。晉代文學家陸機在《文賦》里曾說:“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漢代學者對《離騷》的整體風格進行了總結概括,司馬遷以“兼”確認《離騷》的文體風格,“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班固以“弘博麗雅”來定位《離騷》的整體風格,“然其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則象其從容”;王逸將《離騷》的整體風格概括為“博遠”,“屈原之詞,城博遠矣”。屈原為國家社稷擔憂,因而《離騷》的總體風格是沉郁的。
《子虛賦》《上林賦》的總體風格相對于《離騷》的沉重憂郁而言,就顯得輕松許多?!蹲犹撡x》《上林賦》的主體風格陽剛雄奇的壯美,鋪張的描繪,宏大的結構能夠引發讀者雄壯的審美心理效應。文中的山形崇峻,水勢滔天,原野遼闊,樓臺錯落,在審美上無不體現著一種陽剛、雄奇和崇高之美?;趾氲恼Z言風格無一不透露出漢帝國的強盛和漢代人對世界的征服占有的欲望,呈現出鮮明地陽剛美。
(二)表現手法不同?!峨x騷》繼承了《詩經》中比興寄托的表現手法,并且加以發揚光大,不僅運用在遣詞造句上,而且能開拓到謀篇布局方面?!峨x騷》通篇以系統的、一個接一個的比興表現了它的內容,比興手法貫穿始終,比如詩人自比為女子,由此出發,以男女關系比君臣關系,以眾女妒美比群小嫉賢,以婚約比喻君臣遇合,以駕車比喻治理國家,以繩墨規矩比喻國家法度等等。
《子虛賦》《上林賦》的內容體現了賦的最基本特征,那就是行文鋪張揚厲,結構規模宏大。這種鋪張揚厲的寫法導致了結構的宏大,使得賦篇幅較長,內容較多。由《子虛》《上林》二賦可以看出,由此為代表的漢賦繼承了《詩經》和《楚辭》鋪陳描寫的傳統,但它不以抒情為主,而是以鋪陳的手法對客觀事物進行具體形象的描繪,這也是在表現手法上的發展與創新。
(三)功能的不同。中國古代的文體都具有功能性的特征,無論哪種文體都是實用的,有其功利目的性。因此,《離騷》和《子虛》《上林》二賦的功能性也是值得我們討論和研究的。
《離騷》的靈魂是“戰國士文化精神”。屈原接受了戰國士文化以思想學說平治天下的主體精神,把覺醒了的主體意識與國家觀念結合起來,把實現個人的生命價值與關注楚國的前途命運結合起來,在作品中表現了深沉的國家和歷史責任感。屈原作《離騷》除了抒發自己的不平,更是為了讓楚王了解自己的政治抱負,使自己平治天下的方略得以實現。
《子虛賦》是司馬相如創作于游梁之時,這篇賦得到了漢武帝的賞識,他又繼作了天子游獵之賦,《上林賦》以極盡夸張的筆調寫出天子的豪奢,最終的落腳點卻是為了諷喻。不過,“勸百而諷一”,反而沖淡了其真實的用意。《子虛》《上林》使司馬相如走上仕途之路。從他的創作過程可以看到,漢賦的功能除了諷刺以外,娛樂功能也兼而有之,并且娛樂的成分還要多一些。漢賦的娛樂功能與時代和統治者的個人喜好有很深的關系。辭賦這種“體國經野,義尚光大”的文體體現了漢帝國的強大國力和盛大的氣象,這種文體正好迎合了統治者對自己建立的功業的滿足感和成就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君臣之間有意無意的配合,更是發揮了漢賦的娛樂功能。
造成《離騷》與《子虛賦》《上林賦》之間不同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時代背景不同。《離騷》的創作背景是戰國時期楚國由極盛轉衰的歷史轉折時期。屈原是一個極富愛國情懷和歷史責任感的人,他有對自己肩負重大使命的自覺,他迫切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使楚國強盛起來完成統一大業。漢代中期大一統,經濟高度繁榮,疆域不斷開拓,文化交流加強,這一切很容易在人的心理上造成一種陽剛、宏偉的傾向,投射到藝術創作中去,就形成了漢代辭賦宏麗壯觀的風格。當時的漢帝國國力強盛,整個社會都彌漫著這一種強大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以鋪張揚厲的文風為特征的辭賦顯示和炫耀了漢帝國的威勢和優越性。
(二)作者處境不同?!峨x騷》創作于屈原被楚王疏遠的時期,他被小人進讒言陷害,被楚王流放,于是作《離騷》以抒發心中憤懣和不平。他又有許多政治抱負還沒有來得及施展,只有寫進《離騷》才能聊以自慰。從《離騷》中,我們可以看出屈原的處境:“唯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饞而齌怒?!彼抉R相如生活在漢朝的鼎盛時期,是大一統的和平時代。他的命運也沒有像屈原那樣“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因而他的作品多是歌頌盛世,而絕少悲調。
(三)作者的創作意圖不同?!峨x騷》的風格以封建為主,多抒發屈原的自我感情。從《離騷》的內容可以看出屈原高潔的品格,愛好修潔的品質,也可以看出作者對楚國命運的擔憂、對黑暗政治的抨擊、對人民艱難生活的哀傷、對奸邪當道的憤恨、對自己壯志未酬的憤懣。從前面提到的漢代辭賦的娛樂功能可以看出,司馬相如創作《子虛》《上林》二賦是將其作為自己進入仕途的一條捷徑,并不是以抒發自己的真情實感為主要創作目的。漢代帝王的好賦之風直接影響了辭賦作者的創作傾向,司馬相如也不例外,他的創作意圖以政治目的為主,為了迎合統治者的審美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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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6-0008-02
作者簡介:張珮,女,1990年8月生,河南平頂山人,中南民族大學2014級古典文獻學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文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