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卡爾法尼亞
她可以聯網,可以說話,可以傾聽,可以回答成百上千個問題,甚至還可以提要求。Hello芭比可不僅僅是“智能”的:孩子和洋娃娃之間的談話會上傳到服務器,而且有可能被用于商業目的;更糟糕的是,這些數據還可能遭到黑客竊取。
曾幾何時,我們的日子懵懂而自由。現如今,一到過年過節,女兒一大早醒來就嚷著要禮物——她的a要求也不高,就是想買個玩具做她的好朋友,陪她玩耍、做作業。輕易滿足抑或啰嗦說教?這是大人們面臨的兩難抉擇。可是,我們要煩的遠不止這些:假期要去哪,選票要投誰,車子買哪款,件件都是家庭大事。經歷過戰爭與革命的年代,我們自以為或多或少地擁有著民主與自由的權利,可從未警覺過互聯網帶來的變化——準確地說,這種變化是由“物聯網”所催生的。
現在,物件就像人一樣,與萬事萬物都有著聯系。它們幫我們做決定,而且正變得越來越智能,越來越能站在人類的角度考慮問題。為了更好地闡述與理解,我們以兩個能說話的玩具——芭比娃娃和凱莉娃娃為例。這些會講話、能思考的洋娃娃或擾亂了人們的生活,或塑造了孩子和家長的部分人格。她們向前的腳步并未停止:現在,洋娃娃已經成為美國女孩最想要的圣誕禮物。我們都知道,iPhone的Siri與使用者互動,儼然就是一位免費的小秘書。而在洋娃娃的肚子里,也有個類似的軟件。二者只有一個區別:洋娃娃不僅可以應答,還能提問題。“你長大了想干什么?”芭比娃娃問。女孩回答:“科學家。”芭比又說:“我一直都想成為一名動物學家呢。”應答十分專業化。
洋娃娃與孩子的對話、家長和孩子的資料都會通過APP(應用程序)注冊、上傳至位于加利福尼亞的數據庫。現在,有著科學家理想的女孩兒可能只求父母養只寵物狗,或者讓爸媽帶她去天文臺和動物園。不過,幾年以后,到選高中的時候,這些信息就變得非常重要了:比如說,臉書(FACEBOOK)和谷歌(GOOGLE)要是和智能玩具制造商共享數據,則可以在社交網站的首頁或搜索引擎的結果頁上呈現某個科學高職,或者適時推廣博茨瓦納的野生動物園(父母則只能乖乖地給贊助商交費),又或者在收費視頻服務網站Netflix上出售、訂閱、推薦宇航員的相關視頻。
女孩過完18歲生日,影響還在持續。舉個例子,她可能被引導至一位科學家的網頁。除此之外,數據庫里還可能有孩子的飲食習慣、作息時間表和私密對話。這些對于他們將來的選擇、消費、生活方式等都有一定影響。即便是“潤物細無聲”,也同樣左右孩子的去向,限制他們的自由發展。
“雖說洋娃娃也可能有好的一面——如幫助孩子更快地學會乘法表,但我更多地是看到消極的一面,而且很是擔心。我怕這些孩子長大以后只聽得進自己想聽的,或者把自己想得太完美,”美國斯克里普斯研究所神經成癮性疾病委員會成員瑪麗莎·羅伯特在羅馬參加物聯網研討會時評論道,“更為可怕的是,孩子慢慢長大,幻想的空間卻越來越小,和現實的碰撞越來越激烈,稍有不慎,這些青年人便沉淪于毒品和酒精,無法自拔。另外,個人隱私的暴露就不必贅述了。這些都是我們低估了的風險。”
和聯網的其他物件一樣,洋娃娃也可能遭受黑客攻擊。我們可以想象一下:洋娃娃可能被送到一位大公司總裁或部長的女兒手里,黑客隨便就能將芭比娃娃變成竊聽器,即使把開關關掉也一樣運作。如此一來,洋娃娃變身發射器,將私密的談話一字不差地傳送至墻外。又或者,黑客通過控制芭比娃娃的語音來嚇唬孩子:“你媽媽被外星人綁架了”,“唐老鴨準備攻擊這座城市”,“他們將從你住的這棟樓開始屠殺居民”……
洋娃娃一般只聯網而沒做保護,黑客侵入以后,許多信息很可能被復制、銷毀,甚或轉移至暗黑網絡,成為買賣的商品。比如,一個能說話的玩具會問:“媽媽身體怎么樣?”結果發現她患有乳腺癌。盡管這位女士不愿將之公諸于眾,但還是有人得到了這個信息,而且其他人還可能因此攻擊別的數據庫,進一步獲取她的診療卡。這位母親身患癌癥對于保險公司來說是個有用的信息,他們也許無需正當理由就將她拒之門外;或者,剛進行完面試的經理可能因此而不錄用這位女士;又或者,商場的管理人員會因此而匆匆將她解雇。
既沒有女兒,也不會買會說話的玩具,你就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大錯特錯!事實上,所有連接Wi-Fi的家用電子產品都有同樣的機會與風險。機會指的是,正確編程的智能洋娃娃對自閉癥兒童有很大幫助。
風險則有些無處不在了。例如,“智能”冰箱可以自行向超市報告需要購置的食品(如牛奶),并將其加入在線購物車。但是,這些數據也可能會被“黑”,用以攻擊辦公室或住所的網絡。“智能”打印機可以遙控,非常方便,但也容易引發火災。黑客還能潛入新一代的汽車系統,行駛中控制其收音機、方向盤和制動器——兩名美國黑客已做過這項實驗,并通過視頻記錄了整個過程。“不可能存在百分之百的安全。從定義上講,軟件本來就不安全,”為日本供應電腦主板的一號人物——盧多維科·齊費里在阿斯彭研究所舉辦的研討會上肯定地回應道,“我們使用傳感器收集到的數據來改進生產流程——這也是需要聯網的原因,但也引發了隱私的問題——而且真正的價值在于大數據。可風險在于,即便傳輸信息的方式安全,也不能保證沒有其他不可知的收集數據的途徑。”
最具風險的,卻也最能讓人受益——連接要是使用得當,就是高效有利的。比如,將起搏器連接網絡,醫生能夠不間斷地監測它的運作狀況;然而,另一方面,黑客也可以利用漏洞將心臟病患者直接送去見馬克思。
世界衛生組織的馬里奧·拉維利奧尼教授指出:“如今,保障個人健康數據的安全已成為我們面臨的最大挑戰。如果從道德和法律兩方面下手的話,則既要保證收益,又要做到精準調節。”不過,“隱私”這個概念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解讀。正如首爾東國大學材料史教授愛德華·馬尼奧尼所言:“在韓國,一張卡片包含了一個人所有的健康記錄。但誰也不擔心別人偷看,因為韓國人的生活沒有太多私密性。對于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生產力和集體性。和金絲雀一樣,要組建強大的群體就得打壓弱者。對待跑得慢的同學和生病的同事都是這樣——如果有人拖慢了工作進度,那平時感情多好都沒用。這些弱者被大伙疏離,甚至遭受他們的欺凌。不然,如果大家都照顧他,整個集體的生產力就會下降,紀律受到沖擊,最后影響到整個系統。”或許,美國也和韓國一樣,早已走進了規訓社會(規訓既是權力干預肉體的訓練和監視手段,又是不斷制造知識的手段),畢竟,Hello芭比在紐約的玩具店都賣瘋了。
[譯自意大利《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