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少女》的青春主題及藝術風格

羅希

[摘要]青春傷痕電影是青春電影的重要分支，以展現青春時期的愛情、友情和理想的失敗和缺失投射的心靈創傷為主要敘事內容。近年來，青春傷痕影片再次密集地進入大眾的視野，甚至掀起了一股情感懷舊的文化風潮。對于青春傷痕的表現方式和途徑是多元化的，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將青春敘事置于科幻片的故事框架之中，利用超現實的故事情節，將青春傷痕反復強調、加深。文章針對該片的主題內容及藝術風格加以分析，深入探索該片的日式青春片創作手法。

[關鍵詞]《穿越時空的少女》；青春傷痕；主題；藝術特征

青春傷痕電影是青春電影的重要分支，以展現青春時期的愛情、友情甚至親情和理想的失敗和缺失投射的心靈創傷為主要敘事內容。近年來，青春傷痕電影再次密集地進入大眾的視野，從真人版電影到動畫電影，甚至掀起了一股情感懷舊的文化風潮。對于青春主題，日本電影以其含蓄內斂的文化特質將此類電影唯美、詩意化，即便是對于青春傷痕的表現，也充滿了物哀的日式美學。因此，日本青春電影在世界電影中占據著重要位置。

電影《穿越時空的少女》改編自筒井康隆出版于1967年的同名小說，由風格清新、擅長拍攝青春熱血動畫電影的細田守執導。筒井康隆的這部青少年取向的短篇科幻小說，以浪漫淳樸的青春氣息和極具畫面感的文學語言，成為影像化改編的極佳文本，從1967年出版至今，曾多次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漫畫和動畫作品，每次改編都受到讀者和觀眾的關注和喜愛，經久不衰。但是，2006年上映的由細田守導演的這個版本卻取得了最高的藝術成就和最大的觀眾認可度，成為無數影迷心中的經典。本文從《穿越時空的少女》的青春傷痕主題出發，分析該片的主題內涵和敘事方式的同時，也著力探索該片的電影語言以及整體的藝術風格。

一、科幻故事框架中的青春傷痕主題

科幻電影的核心主題以科技異化為主，伴隨著對于反烏托邦未來社會形態的構建，傳達出生態主義、自由主義等思想主題。科幻電影常常告訴觀眾，雖然科技推動了經濟和社會的不斷發展，不斷改變著人們的生活和所生存的這個世界，但是科技帶來的負面影響常常被人們忽略，科技的異化對于人性、自然環境、道德體系等帶來的消極影響從內部潛在地逐漸瓦解人類世界，科幻電影猶如一部影像預言作品，展現著未來的人類社會或好或壞的景象。如《饑餓游戲》中描繪的血腥的青春，《暮光之城》中愛到自我毀滅的青春，《分歧者》中描繪的新世界規范下的不安的青春，等等。在這些科幻電影中，反烏托邦世界都給予了青春灰色基調和負面情緒，青春成為顛覆傳統、改變現實的決定性力量，并且在這些青春科幻電影當中，愛情往往伴隨著殘酷的現實和難以逾越的阻礙，愛情最終成為這些影片描繪的反烏托邦世界中唯一讓人愉悅且充滿希望的部分。

因此，對比來看，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的科幻電影內核顯得過于單純和美好，其中不能被現在的科學技術解釋的“時空穿梭”更像是人們在青春年少時期時常幻想的美夢，讓這部影片變得既夢幻又真實。片中描繪的未來世界并未確定為反烏托邦世界，而是以現在人們生活的現實社會為敘事空間。片中描繪的科幻元素并未影響到影片的主題表達，反而讓該片的青春主題凸顯出來，尤其將愛情與友情帶來的內心深處的青春傷痕袒露無遺。

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拋開穿越時空的超能力元素不談，從外部的敘事空間到人物形象，再到敘事內容，都是一部徹底的現實主義作品，真實地反映著當前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而片中的紺野真琴只是一名單純的17歲少女，天性的積極樂觀讓她整日無憂無慮地自在生活，在校園生活中，紺野真琴與津田功介、間宮千昭組成了“鐵三角”，幾乎每天都相處在一起，真琴的男孩子性格也讓她能夠與另外兩個男生一同打棒球。片中所描繪的校園生活充滿了和諧與平靜之美，沒有爭斗和不安，一切都如日升日落和呼吸一般自然和規律有序。

正是科幻元素打破了這種現實生活的一成不變，在一次車禍中，紺野真琴意外地獲得了穿越時空的能力，由此開始了不可思議的旅程，他們三個人的生活也由此發生了變化。而真正打破三人之間平衡的是學妹藤谷果穗對津田功介的告白。三個人第一次意識到，存在于他們之間的，除了每天互相依偎和陪伴的純潔的友情之外，還有曖昧不清、欲言又止的懵懂愛情。學妹藤谷果穗的告白讓三個人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場告白的局外人——間宮千昭和紺野真琴之間的情感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千昭對真琴的愛情開始覺醒。夕陽西下的河畔堤岸上，放學一同回家的真琴和千昭一如往常地并肩走著，而千昭對真琴的突然告白，讓享受著這份純粹的友情的真琴手足無措，于是她利用自己穿越時空的能力抹掉了這次告白。友情帶給真琴的安全感讓她十分珍惜三個人之間的友誼，而對于愛情的未知，真琴選擇了逃避。青春期的愛情本身就充滿了遺憾，真琴利用她穿越時空的能力選擇去逃避愛情帶給自己的未知和傷痛。但是，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千昭對自己的這份愛情帶給自己的震撼力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而穿越時空抹去的這次告白反而加劇了她的痛苦。最終，真琴與千昭的這份青春期的愛情沒能繼續下去，在科幻電影的敘事框架之中，這份尚未開始的愛情在時空交錯中結束。

二、在“悲”與“喜”之間的藝術調度

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在2006年夏天公映，上映僅36天的時間票房就突破了一億日元，成為2006年日本電影暑期檔的票房奇跡。時至今日，《穿越時空的少女》仍被無數影迷奉為日本青春動畫電影的經典之作，筒井康隆的這個穿越時空的故事仍然深深地吸引著人們，而細田守的極具現實主義的清新影像風格也歷久彌新。該部電影能夠長久以來一直吸引影迷的，不僅是清新唯美的純愛青春電影帶給人們的獨特審美體驗，更是由于導演細田守對該片敘事節奏的精準把握——在悲與喜之間讓人無限唏噓和感動，導演細田守將科幻作家筒井康隆蘊藏在“穿越時空的少女”當中的細膩、懵懂的青春情感體驗完整地影像化表達出來。

（一）悲

魯迅先生曾說：“悲劇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在電影中，悲劇是將美好的事物盡情展現后，再將其摧毀在觀眾面前，讓觀眾在無限唏噓和遺憾痛苦中封存事物美好的時刻。也因此有人說，唯有悲劇才能讓人印象深刻，也唯有悲劇才能名垂千古。因此，在電影藝術中，悲劇的力量和影響力也的確遠高于喜劇等其他戲劇類型。

動畫電影《穿越時空的少女》中表現的“悲”是一種更為復雜的情感體驗，不僅泛指青春電影所涵蓋的失去青春后的無限悵惘和追憶，也表現著青春男女之間在成長過程中終將失去的友誼以及在愛情來臨的時候，青春男女的不知所措和情感焦慮，更進一步表現的是，剛開始體會并理解這份懵懂愛情、想要對其敞開心扉時，卻在時空和現實的面前，這份愛情來不及開始就已經結束的無限悵然。總結來說，《穿越時空的少女》表現的悲劇意識是源自一種青春傷痕敘事。

紺野真琴的友情理想與愛情理想都不能實現，更不可能兩全，這是紺野真琴人生中必經的青春成長，也是每個人的人生中必然會經歷的過程。從影片一開始天高云淡的、無憂無慮的三人世界，每天放學后在棒球場一起打棒球，放學回家路上細碎的點滴爭吵和玩笑，到藤谷果穗對津田功介的告白，再到間宮千昭與紺野真琴之間情感的微妙變化，再到千昭對真琴突如其來的告白，每一個階段的發展都表示他們三人在青春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逐漸經歷各自的成人禮。然而，在得知自己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之后，單純的紺野真琴首先想到幫助果穗對功介成功告白，卻在時空穿越中阻止了千昭對自己的愛情告白，天真無邪的真琴希望自己與千昭的友情能夠長長久久，而自己也已經習慣在這段友誼關系中生活。真琴害怕改變生活現狀，而在探索究竟是誰讓自己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時，千昭的身份逐漸浮出水面，千昭對真琴的情感也慢慢地被真琴發覺。友誼、愛情，在真琴與千昭之間似乎永遠無法兩全，千昭在剩下最后一次時空穿越能力的時候，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未來世界。真琴曾經以為自己能夠一直擁有的人和情感都逃離了她的世界。

（二）喜

從整體來說，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是一部充滿歡樂的喜劇片，有著男孩子性格的紺野真琴是一切歡樂的來源，她的善良、熱情、莽撞、粗心都為故事增加了令人捧腹的笑料。特別在真琴獲得了穿越時空的能力以后，需要依靠意念和滾動來穿越時空的行為也是極具喜劇效果的。擁有穿越時空能力的真琴，希望將生活中的一切都變得很完美，她可以在知道了考試題目以后，穿越時空重新考試獲得滿分的成績；可以通過穿越時空，避免在勞動課上出丑，也可以避免自己在校園中被男生撞倒；甚至可以在被撞到鐵路上的剎那，穿越時空回到發生危險之前，重獲新生。而感情遲鈍的真琴在面對千昭的表白時，竟然愚蠢地穿越時空多次，避免二人之間告白的發生。雖然嘴上說著不介意，面對早川友梨與千昭的互動，真琴吃醋的反應還是讓人哭笑不得。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對于真琴來說，不僅可以幫助自己，也可以幫助他人，只不過在這種改變現實世界的過程中，難免會讓時空扭曲，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穿越時空的少女》給予觀眾的喜劇體驗有無厘頭的搞笑，也有充滿溫情的會心微笑，正是給予觀眾的不同層次的感受，讓人們獲得了無比充實而滿足的情感體驗。也正是片中的這種極具真實感的情感傳達，才讓這部電影跨越地域的限制成為影迷心中的經典。

三、物哀意識下的青春純粹之美

日本文化常被看作是矛盾的共同體，文化結構中有著太多截然相反的矛盾沖突，卻又出奇和諧地共生共榮，并且日本文化的發展過程完全有別于其他亞洲國家和西方國家，具有神秘、迷人的優雅氣質。物哀是日本文化中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這種文化深刻體現了日本文化的精髓——一邊贊美事物的美好現狀，一邊哀嘆美好終將衰敗的未來，一種矛盾中掙扎的文化氣質。物哀文化在日本電影中，已經滲透在日本導演的創作思想中，透過敘事內容、敘事方式和影像語言都有著外在表現。日本電影熱衷于贊美愛情、友情、親情和青春的美好，又在感傷美好事物的容易消逝，在這種物哀文化的作用下，日本電影也不可避免地具有深刻的悲劇意識。

因而在影片《穿越時空的少女》中，雖然紺野真琴、津田功介和間宮千昭之間的友誼似乎牢不可破，無論其中誰有困難其他人都能鼎力相助，但是在青春期愛情的作用下，他們曾經以為牢不可破的關系逐漸瓦解，而平靜的生活也逐漸掀起波瀾。在真琴幫助津田功介和學妹藤谷果穗成功交往以后，真琴也親手將這份朝夕相處的友誼終結，這也是不可避免要經歷的成長代價。但真琴幫助津田功介的情感是真誠的、毫無功利性可言的，顯示出其情感的純粹。而面對漸行漸遠的功介以及千昭對自己的表白，感情遲鈍的真琴也在經歷青春期的成長。

影片在對真琴和千昭之間的懵懂愛戀的表述上，也極具物哀審美意識。千昭來自未來社會，本不屬于功介和真琴生活的世界，他選擇為了真琴留下來生活在這個世界，表達了對于美好愛情的憧憬。然而，真琴情感的遲鈍和單純，讓她對友誼有著強烈的依賴感和滿足感，愛情的未知讓她變得懦弱、膽怯，隨著她阻止千昭對自己表白以及穿越時空能力的喪失，即便后悔，曾經做出的選擇也已無法更改。真琴曾經具有穿越時空改寫未來的能力，但對于自己的青春和愛情卻無能為力，這也是故事中具有的深刻的物哀意識和悲劇意識，千昭注定會回到屬于他的世界，而這份跨越時空的愛戀也注定沒有結果，注定會在千昭和真琴的心中留下一道青春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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