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陽，與你共度的十個春秋（長詩節(jié)選）

□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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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陽，與你共度的十個春秋（長詩節(jié)選）

□雨然

（1）

溫柔，是字面上浮出的水花撫平離鄉(xiāng)背井的傷痕

用一片森林、一塊石頭和一條清渠壓軸，龜裂的土地上

沒有比日子更漫長的東西，只有風中的炊煙

盡量想把身軀找正，才在投石問路的時候

突然想回望，老屋、泥濘的村路、抽旱煙的鄉(xiāng)親

以及去三臺方向呼嘯而過的一切事物

我摸到心跳是這樣的真實，但內心的膽怯

像一個把玩具丟在童年的孩子

我知道路才剛剛開始，免不了波折、反復

就像第一次推開窗，世界到底有多大？

自己只不過是一尾沒有經(jīng)歷和故事的小魚

我們能夠真實看見的，就真實地樹立在眼前

不管我走到哪里，頭頂上都是川北的云

只是切換著不同的背景和遠山，被快門的按鍵聲

置入一個周而復始的深谷。我隨身攜帶的紙張已經(jīng)發(fā)皺

除了詩歌，我以為這一生遇見的東西不會太多

但秋天的芙蓉溪穿過雛鳳山，把無數(shù)個紛落的夜晚

拼湊起來，從燈光中挑選最迷人的那一束

為黝黑的影子不至于被夜色溶解

我必須學會一個人走到時間的另一端

然后坐在草地上，看漫天的星辰

青春意味著離開、尋找和迷失，我想用活得更好的方式

來救贖母親的眼淚，換上一身沒有泥土的襯衣

為衣錦還鄉(xiāng)埋下一顆不會發(fā)芽的種子

只是2005年是個遙遠而無人可解的謎

（2）

那一次看見桃花，漫山遍野

和初戀的顏色一樣炫目、迷人，略帶毒素

在經(jīng)歷了脫皮的疼痛之后

夜晚似乎不再漫長，一睜開眼

就步入紙醉金迷，似乎樓閣是天然的

老龍山從平地上突兀，有點孤獨

但絕不寂寞，似乎是一個醉入紅塵的詩人

從藤蔓盤旋的角度上，找到靈感的寄托

它的三支兩支，都是最好的藥引

治愈了言語的中傷和嘲諷者傷人的暗箭

它把莊子的蝴蝶召喚過來，顧影自憐

把經(jīng)年往事，拓在日出之后的

人間，有來自遠方的風

也有驚鴻一瞥的豪言壯語

我多希望這些落在歲月的幻燈片

從一開始就以粉紅色作為質地

我會感到甜蜜和幸福

也會在沒有負荷的下午

和逐漸被茶堿溶解的心臟交談

但，也許我只是好奇而已

禹里羌山郁秀圖（局部）劉賢福

（3）

我對一切好奇都保持著足夠的興趣

翻越一座山，甚至可以一個人從平政車站走回來

我不會以結局來衡量，我所有的付出

不只是時間和足夠的精力。但失眠和多夢

卻不知不覺從夜晚的窗戶上爬上來

小攤不約而同地撤退，心跳聲和腳步聲疊加

在高八度的空間里融合在一起

擊碎了那個即將走出象牙塔被扔進工業(yè)園的孩子

我知道足夠現(xiàn)實才活得真實

我們如螻蟻一樣，被火車扔進另一個城市

走出盆地，我突然有了比當年更加怯懦的想法

就像三年不曾爬上山頂?shù)母粯飞?/p>

我更加想折回去，重新活一次

但海風吹過，從虎門大橋上

我清晰地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一個站臺而已

我突然很想念博物館門前的刺玫瑰

平王府君闕那些不被歲月摧毀的信仰

我知道，把別人的故鄉(xiāng)當成故鄉(xiāng)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但每一次回答，都毫無意識說出了錯誤的答案

我甚至在不斷地反省，到底是那一根神經(jīng)的弦搭接錯誤

才在一杯酒下肚之后，將川西北的精氣神都能侃侃而談

一路走來，我只記住了一些地名

丹陽、南京、惠州、廣州、深圳……

卻沒有找到一種歸宿感

我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只困倦的候鳥

不管飛到哪里，都像回到一個叫綿陽的地方

我懷念她的短暫的秋天、冗長的夏天

詩意的秋天和冷峻的冬天

就像面對戀人的喜怒哀樂

因為她可以包容我的脾氣和古怪的性情

我突然想起，從去年秋天出發(fā)

我就戴上了一張面具，人一樣活著卻鬼話連篇

現(xiàn)在它讓我窒息

晚上八點三十分，我剛好錯過了46路車

早上一覺醒來，又沒有足夠的時間吃一碗開元米粉

我在鄉(xiāng)音夾雜的異鄉(xiāng)，把生活加工成半成品

卻從不是一個完整而光鮮的藝術品

一粒滾燙的鐵屑跌落在腳背上

才真實地喚醒，一個詩人應該有的堅持

我迫不及待地奔向回“家”的路

（4）

把日子過得簡單一些，像蒲公英一樣居無定所

但自由卻是一切動力。在石橋鋪

我每一天必須路過的電線桿，都站滿一群麻雀

我可以和它們成為朋友

可以在沒有人路過的茶園喝一下午廉價的綠茶

我喜歡塵埃，和風霜沾滿的牌坊

一個人只有有了經(jīng)歷和淚水才會珍惜眼前的一切

偏安的好處在于，你可以心安理得

在窗臺上種下刺玫瑰、野菊花，甚至沒有名字的花草

就像把自己鎖定在人群之中，不會礙眼也不會刺眼

就像這座城市，它總能以干凈和整潔的姿態(tài)屹立的涪江之邊

我們不需要太多的感念和雨水

也不需要贊譽過多，以至于成為一件萬花筒

我喜歡干爽的秋風，和裂痕上長出的青草

我知道你的痛疼，也知道北川的鴿子樹上掛滿的祝福

尤其是站在安昌河邊，從安靜的水面上

我知道我們是一脈相承從來都是血肉相連

所以昨天發(fā)生了什么并不重要

我只是成為這片土地上恪守本分的莊稼人

春耕秋收，年復一年

偶爾會好奇地發(fā)現(xiàn)，邊堆山上多了一絲綠

我把這里作為根據(jù)地，可以遠遠地看見

夢想。本來遙不可及，現(xiàn)在它就降落在你的身邊

一到南山寺，經(jīng)歷晴天和雨天

從太陽和打濕的背心上，抖落日子的碎片

我無意中打擾了人民公園一只畫眉鳥午后的興致

還挑逗一只可愛的錦鯉，然他們和我一樣

心安理得地活著，不要去計較什么

你依然可以很好地寫詩，做人

（5）

不知道什么時候，鴿子樹成為一個代名詞

穿插在川北高高的山脈上，古羌王灑落在枝葉上的情懷

可以和日月并駕齊驅。圖騰在火光熠熠中展開

羌歌陷入夜色中，一條奔騰的河流自西向東

從竹海的深綠色的披風里，我聞到了颯颯秋風的異響

還有他性格里的倔強和生生不息，都在無限地蔓延

從傾斜開裂的老墻，我知道你的痛苦是古老而深邃的

遠方有星辰和夢想，但歇下來就是徒步的創(chuàng)業(yè)史

它的花瓣這樣迷人而絢美，經(jīng)過晨露和朝夕相處

我的迷戀是那般微不足道，恍惚間跨過了所有的譜系

我并不是獨立的，關聯(lián)性的事物讓一枚銀杏染上秋霜

一回頭，歲月就鋪滿了旅程化作一只翱翔的太陽鳥

只是誰懷揣的不是一個想法，像曠野的篝火忽暗忽明

從巉巖深處爬出的，一根藤蔓是歲月的探針

它的深度和距離，是多少風雨的磨合

才有了這樣的腹地，和高聳入云的氣魄

我突然不想以另一種身份介入，為了活著我們可以不管不顧

但為了低頭的虔誠，我們甚至可以放棄一切

從車窗外，我看到倒退的事物明顯比內心豐滿一些

蔣家河的清冽剛好是最恰當?shù)脑兀绻麤]有記錯

拍開封泥，馬槽酒散發(fā)的正是北川的味道

還有經(jīng)年累月的風，聚集在小寨子溝

在發(fā)酵的時光里，注入詩性的種子

我無數(shù)次亮出自己用作對比，都是了找到最根本的邏輯

我知道，每一片土地都是值得珍惜的

一個人無論走得再遠，都是繞道回去

作者簡介雨然，1986年生于四川南充。2010年至今發(fā)表詩文百余首（篇），三十余次在全國各種詩賽中獲獎?，F(xiàn)居綿陽。此作獲“中國鄉(xiāng)土·綿陽鄉(xiāng)愁”綿陽市第十五屆迎春詩會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