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謠（外四首）

□桑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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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謠（外四首）

□桑格爾

1

看不見蓮花

你就是蓮花

在青蓮

我們看見詩歌的馬車

一路拉著李白

洗墨

磨針

把石牛趕進竹林

經風歷雨

從遠離故鄉的院子

你看見帆船消失

看見江水一點點落下去

看見浣紗，紅鯉

看見沒有人影的渡口

在搖來晃去的道路上

成為了當地人的傳說和詩歌

被吹響遠方

2

說開就開了

自然的桃花

她有一個鄉村的名字

在陽光照耀的地方

點燃泥土

夢想幸福

把樸素的村莊

支向高高的天空

遠離所有的詞語和詩歌

遠離寒冷，和冰雪

在一切可能的道路上

好像鄰家女子

她總是在隔壁春天的院子里

爬上墻頭

滿臉幸福的樣子

3

月光落下來

月光從天寶山上落下來

文字長滿石頭

在我們頭頂上飛

像長安的笛聲和積雪

在李白的懷里變成了誰的影子

變成了誰的隴西院

和太白祠

月光落下來

天寶山跑進了當地人的夢里

把青草鋪向道路

把水還給河流

讓青蓮生長成青蓮的樣子

在他淌下的淚水里

看見母親

看見帆船，從大海到長江

到嘉陵江，到涪江

一浪一浪地回到了盤江

詩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滿是月光

白云，村莊，和時光

1．白云

我寫不出這樣的白云

像葡萄，像百合，像紫草

那么緊緊地裹在鄉村細小的腰上

我真擔心，有一天

鄉村會在白云里喘不過氣來

我寫過紅薯，寫過玉米和大豆

還有洋芋，小麥，稻谷

和蘿卜，和青菜，和苦兒瓜

但我寫不出這樣的白云

它們那么夸張地盛開在

金子一樣的向日葵地里

幾乎遮蔽了村莊的其余風景

2.村莊

桂花開著，水流著

我看見的村莊就像一朵浮萍

在時間也趕不走的老人和孩子的眼里

寫意著沒有性別的生活

被看不見的杜鵑有一搭沒一搭的叫聲

帶向了廢墟，照射著青苔和落日

在歲月擱置的臉孔上

發出幽微的光芒

3.時光

這樣的時光滿坡流淌

這樣的嗩吶含在他們嘴上

這樣的莊稼長在他們村莊的土地

我漫不經心地走著

一個人穿過狐疑和曖昧的風景

從一級石階，又一級石階

一步一步地爬向高處

在想象和傳說里找到神仙居住的地方

向下一看

村莊矮矮地趴在地上

就像一窩芭茅草

正在把她的枝葉射向天空

我有一個姐姐

我有一個姐姐

她的年齡一直都比我還小

120天，剛剛滿月

還不會說話

還不會走路，爬也不會

在這個殘酷的四月

她的兩只小手從夜晚中伸出來

就像伸向天空的丁香花

被饑餓的雨水打落在泥土里

我四歲了

丁香花開了一樹

姐姐還是四個月，還是不會說話

還是不會走路

她小小的墳堆爬滿了青草

我十四歲了

走遍了父母的村莊

和河流，把月亮抱在懷里

看見姐姐還是躺在丁香樹下

還是不會說話

還是不會走路

她的身邊滿是青草

螞蚱跳來跳去，通往遠方的道路

在陽光中奔跑

我二十四歲了

在有雨水的夜晚，學著給一個姑娘寫信

學著向她表白愛情

姐姐還是四個月的樣子

還是不說話

不走路

她身邊的丁香花落了一地

三十四歲的時候

我又來到姐姐的這堆小小泥土前

看見青草還是青草

上面落滿了陽光，花尾巴喜鵲

丁香花還是伸向天空

姐姐還是不說話

不走路，父母的村莊正在成為工業園

看不到頭的塑料棚子

蓋住了清明花

和姐姐一樣大的兒子站在水泥路上

兩眼驚懼

他的身旁迅奔著橡膠輪子

柴油的味道滿村莊都是

悵惘

看不見雪山

看不見鷹

看不見草原和羊群

寺廟里的燈盞

今夜——

你要把我安放在哪里

在哪一座山崗

才看得見父母的村莊和麥田

看見淚水

和雪花一起迅奔

鄉村即景

看見稻子

看見玉米

看見小麥和紅薯

看見韭菜

看見蒜苗

看見蘿卜，茄子和辣椒

母親的自留地

在房前屋后

落滿了樹葉和麻雀

還有陽光

在兒子的驚叫聲中

跟著河水流向了遠方

作者簡介桑格爾，本名雷興雙，四川江油人，現供職于江油市委宣傳部。80年代中后期開始詩歌寫作，有作品刊發于《詩刊》《星星詩刊》《四川文學》《詩歌報月刊》《青年作家》《詩潮》《詩中國雜志》等。此作獲“中國鄉土·綿陽鄉愁”綿陽市第十五屆迎春詩會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