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中國英語學習者口語銜接手段研究

孫樂樂　于琴妹

摘要：本研究利用SECCLE和IBNC的口語語料庫以連接詞為例，對中國大學生口語中的銜接手段進行了考察，以管窺中國學生口語語篇的構建能力和實際水平。研究發現，與英語本族語者相比，中國大學生總體上過度使用連接詞，甚至有誤用的情況存在。通過對一些常用連接詞的使用調查發現，中國大學生在連接詞使用習慣上與本族語者有顯著差異，使用種類較單一，口語的規范性還很欠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英語口語的語篇構建能力還有待提高。

關鍵詞：中國英語學習者；連接詞；語料庫

中圖分類號：H3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7394（2016）01-0020-07

自20世紀70年代后期Halliday和Hasan合著的Cohesion in English一書出版以來，銜接理論在學界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該書提出的銜接的基本框架也在語篇分析和語言教學中被廣泛使用。Halliday和Hasan認為，銜接是“語言系統中語篇組織成分一部分，是通過一個成分的意義解釋依賴于另一個成分，把結構上沒有關系的成分互相聯系起來的一個手段”。他們提出，語篇的銜接形式多樣，主要包括語法手段、詞匯手段以及連接詞等。其中，連接詞是實現語篇內各單位之間邏輯和語義邏輯關系連貫的重要銜接手段之一，對語言交際產生重要影響。而且與其他銜接手段相比，連接詞是漢語與英語最顯著的區別之一。Altenberg&Tapper也認為，連接詞可以提高語篇的連貫性和清晰度，從而達到有效交流的目的。所以，國內外學者對于連接詞的研究和探索一直未停止，傳統的研究主要局限于有限的語料，運用錯誤分析法展開研究。然而，近些年來，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與推廣，語料庫語言學興起。這門新興科學以真實的語言數據為研究對象，采用概率法，以實際使用中的語言現象出現的概率為依據，建立或然語法進行語法分析，從宏觀角度分析語言事實，并總結規律”，為語言學研究開創了新方法，也為驗證和完善語言學理論提供了新途徑。目前，語料庫方法已經逐步滲透各個語言研究領域，并不斷地挖掘或證實語言規律。國內外一些研究者運用語料庫方法對鏈接詞展開調查與研究，如Granger and Petch-Tyson，He，陳新仁、吳鈺和張德祿、矯艷等等，他們運用語料庫技術，從大量的語言事實中研究連接詞，為語篇分析開辟了新視角。相對來說，學者們對語料庫連接詞的分析研究主要集中在筆語方面，而對口語的研究卻不多見。

筆者擬運用語料庫方法，以考察連接詞為例，定量統計和定性分析相結合，對我國大學生英語口語中使用的銜接手段進行調查分析，發現中國學習者在口語語篇銜接手段上的選擇特點，以管窺中國英語學習者的口語語篇建構能力，揭示我國英語學習者口語語篇建構方面的特點與不足，以期為教學提供啟示，引起重視并得以改進。

一、分析框架

對于語篇銜接的主要手段之一的連接詞，其定義和分類學界至今未有定論。學者們根據不同的研究目的和方式，有著不同的分類方法與工作定義，稱呼也不盡相同，有邏輯連接詞，話語標記語等。Halliday和Hasan把連接詞按語義分為四種，即增補（additive）、轉折（adversative）、原因（caus-al）和時間（tempord）。后來，Halliday又進行了改進，使用了詳述（elaboration）、延伸（extension）和增強（enhancement）的三分法。Quirk等人把這些具有連接作用的詞和詞組按照不同的語義功能劃分為七大類，即列舉（listing）、總結（summative）、同位（appositive）、因果（resuhive）、轉折（contrastive）、條件（inferential）和轉題（transitional）。黃國文把具有語篇連接作用的邏輯紐帶詞和詞組按語義分為更為詳細的十一種，即時間、空間、引申、因果、擴展、比較、列舉、替代、轉折、推論和總結。”本文Granger基于ICLE的考察，發現學習者最常用的15個的連接詞，潘墦和馮躍進在非英語專業研究生寫作連接詞用法的調查中參考了Granger的連接詞表，并根據日常教學經驗確定了20個常用連接詞。本文將借鑒了他們的連接詞表，考察的連接詞為and，because，but，for example，fOr instance，fur-thermore，however，in addition，in fact，in other words，nevertheless，on the other hand，so，then，therefore，though，thus，while。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本研究主要圍繞以下三個問題展開：（1）中國英語專業學生口語語篇中連接詞使用方面有何特點？（2）與英語本族語者相比，中國英語專業學生是否存在差異？（3）若有差異，導致差異的原因可能是什么？

（二）研究對象

本研究選取的觀察語料來自中國學生英語口筆語料庫（Spoken and Written English Corpus ofChinese Learners 1.0修訂版）中口語子庫（SECCL），此庫收集了1996年至2002年間中國高校英語專業學生專業四級口語考試的語料。專業四級考試由高校英語專業本科二年級學生參加，要求他們在規定時間內完成3個不同任務：任務1為復述聽到的故事內容；任務2就提供的話題進行即興演講；任務3是根據提供的話題展開即興對話。本研究選用了SECCL中全部語料，共計31 460 042詞次。即興演講可以較為真實和客觀地反映學習者在口語中使用連接詞的情況。

參照語料庫選自英語國家語料庫（British Na-tional Corpus）的口語部分（BNC Spoken），它包含了1980年至1993年間英語本族語者的庫容達到千萬詞級的口語語料，主要由人口抽樣部分與由語境支配的話語類型抽樣兩部分組成。也就是說，它包含了日常自然的談話部分，以及比日常交談更有組織的一些情景錄音，如會議發言、講演、廣播等等，因此，該口語庫囊括了不同風格和不同場景下的真實英語話語，保證了本研究與英語本族語者口語對比的客觀性。另外，本文還選取了北京大學中國語言研究中心的在線語料庫（CCL）中的部分例證作為參照。

三、結果與討論

（一）中國英語專業學生口語中連接詞使用特點

筆者使用Antconc 3.2.1w檢索軟件對中國大學生英語口語語料和英語國家語料庫（BNC）中的子庫口語語料進行檢索（見表1），以考察學習者在連接詞使用方面的趨勢和特點。

表1列舉了SECCL和BNC兩個語料庫中連接詞使用的總頻數。從整體上看，學習者在口語中大量使用連接詞，使用頻率遠遠高于本族語者：根據標準頻數對比可以發現，中國學習者使用頻率為610，而本族語者為50，頻率上是10倍之多。然而使用的連接詞種類卻少于本族語者，中國學習者使用的連接詞共有93種，本族語者為114種。這說明，學習者英語連接詞使用過度，掌握和運用方面還不全面，可能傾向于頻繁使用自己所熟悉的連接詞。

（二）中國英語專業學生與英語本族語者連接詞使用差異分析

接下來，筆者選取了中國大學生英語口語語料和英語國家語料庫中的口語庫進行檢索，計算出各個連接詞在兩個語料庫中的頻數。基于兩個庫容的差別，在原始頻數的基礎之上計算出各連接詞每百萬詞次出現的頻數作為標準化頻數，具體見表2。

從表2可以看出：中國大學生在口語中使用頻率最高的連接詞依次為and，but，so，because和then，使用頻率較低的連接詞分別therefore，for，in-stance，furthermore，in other words，nevertheless。本族語者使用頻繁的連接詞分別為and，but，so，then和because使用，最少的連接詞為nevertheless，onthe other hand，in addition，thus和furthermore。通過對比可以看出，兩個語料庫排行前5位的連接語中都是相同的詞，但頻率的次序略有差別；在使用頻率最少的5個連接詞中，有40%是同一詞，其中furthermore在兩個語料庫中被使用的頻率差別不大，而nevertheless在本族語者語料庫中使用很少，在我國大學生語料中則幾乎沒有出現。為了更為直觀地表示出兩個語料庫中各連接詞使用的差別，筆者對比了它們的分布情況，具體見圖1。

從圖1中連接詞在中國學習者口語語料庫和BNC語料庫口語子庫中的分布情況可發現，中國學習者連接詞使用呈現多用或少用的總特征。這一發現驗證了王立非、祝衛華對中國學生英語口筆語語料庫中學生口語話語邏輯連接詞的使用進行研究的發現，符合學生普遍多用and，but等連接詞的結論。在這5個使用頻繁的連接詞中，其中表示因果意義的就有2個，從一個側面證實了陳新仁與吳鈺的發現。他們利用中國大學學習者英語口語語料庫對因果連詞使用情況作了分析，揭示了學生在某些詞的使用上存在多用或少用情況，如but使用過度，而though，nevertheless等使用也較本族語者多。最后，與本族語者比，我國學生連接詞and使用的次數較多。圖2是通過檢索位于句首的And提取的索引行并隨機提取的部分索引證據。仔細觀察不難發現，And有時只是作為停頓來幫助學生爭取思考時間。Halliday & Hasan認為，表示連接關系的最簡形式是“and”，因此，對于中國學生來說，很多情況下學生提取不出其他連接詞，就用and來代替，這樣一來使and重復過多。

為了驗證兩個語料庫中常用的20個連接詞的使用上是否具有顯著差異，筆者通過原始頻數利用對數似然率計算工具進行檢驗，具體見表3。

從表3可以看出，與英語本族語者相比，總體來說，除了個別詞如then，on the other hand，in ad-dition，furthermore，中國學生使用最頻繁的連接詞中95%都有顯著差異（p<0.05），其中85%的考察詞還具有極其顯著差異（p<0.001）。這從一定程度上說明，中國英語學習者在口語表達中使用連接詞方面有很大差異，不符合英語規范。對各類連接詞的檢索行進一步分析，可發現，學生存在誤用現象，例如，學習者有如下表述：“…his carpet andcolor light onto the ice…And when his friend arrivein arrived in，they…，…went to the united states forfurther study and however，she couldn't understandthe lecture very well.

（三）導致差異的原因

為了分析導致中國學習者使用連接詞方面與本族語者存在極大差異的原因，下面筆者對位于句首的And語義關系進行了調查，按照定距的方式抽取了100條索引行作了分析發現，見表4。

從上表可以看出，中國學生使用And較多表示增補和引題語義關系（共57條），占了統計的數量的57%，而對于表示條件和類比的語義均未出現。通過對學習者在口語中使用And作為連接詞的微觀分析可以發現，學習者在連接詞使用上與陳清和陳建生對于大學生英語作文中And使用的調查結果基本一致：中國大學生并未較好地掌握And作為連接詞所表達的語義關系，過度使用And所表達的增補關系，過少使用諸如列舉關系、總結關系等關系。此外，And使用也存在的誤用和冗余的現象。

因此，從口語中使用的連接詞上看，學習者過度依賴早期習得的一些簡單表達或一些與漢語用法和意義上都很接近的高頻詞，可能受母語負遷移的影響，他們的口語基本功欠缺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另外，在水平測試這種有時間規定的壓力下，學生偏向使用比較熟悉的用法，回避不完全清楚的語義關系。

為了進一步說明學生母語遷移對于英語連接詞使用的影響，筆者從三個語料庫隨機抽取100條索引行觀察連接詞however及其對應的中文在文中出現的位置，以下是索引行證據（見圖3，圖4和圖5）。

表5列出了分別從三個語料庫中隨機選取的100條索引行進行分析，however在句中的位置。

從表中可以發現，本族語者使用however放在句首（56%）和句中（43%）的位置較多，放在句尾情況少（1%），而我國學習者在使用時，他們更傾向于把它放在句首（68%），這與中文習慣有很大關系（69%）。在本族語者中，however在句子中的位置較為靈活，可以放在句首、句中或句尾、而學習者絕大多數情況下就按照漢語習慣在句首使用how-ever，也可能是學習者受母語遷移的影響把howev-er放在句首的原因。

此外，however具有書面語特征，相對于本族語者來說中國學習者使用過度，though具有口語特征，而中國學習者使用偏少，說明中國學習者對連接詞的語體敏感度不強，沒能很好的理解和準確的掌握這些連接詞的語體傾向，缺乏語體意識。而已有研究也說明中國英語專業學生高水平學習者的書面語具有口語化傾向，因而形成中國英語專業學生口筆語語體特征相互交叉滲透象。

五、改進建議

本研究的結果表明：中國英語學習者在講英文時，語篇銜接手段的選擇方面，尤其是連接詞上，過多使用連接詞，使用習慣與本族語者有很大差異，連接詞的多樣化欠缺，使用種類單一，使用頻率失衡，口語的語篇構建能力還比較薄弱。這些都提示我們對于中國學生的英語口語教學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改進。

首先，英語口語教學中，不但要注意學生語言能力的發展，還要考慮語境對語言習得的影響。課本之外，教師要有意識地讓學生接觸不同的語體，從多方面、多角度選擇教學素材，逐步強化學生的語體意識，幫助他們能夠區分并正確使用書面語和口語，從而讓他們的語言產出正確且得體。

其次，何安平指出，口語教學可以在語料庫輔助下進行，語料庫驅動教學模式有助于學生從實際運用中的語言事實出發，通過尋找規律，習得知識，也有利于激發學生學習潛能和增強語言意識。因此，教師可以充分利用自建語料庫或大型語料庫輔助，幫助學生縮小與本族語者之間的差距，使語言輸出更加地道規范。

最后，詞塊記憶有助于提高學生近似本族語者的詞語搭配能力和言語交際的流利性，對學生進行詞塊記憶的指導，也可提高口語整體輸出質量。

責任編輯 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