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芳兵
摘 要:基于現實情況,主要探討在不可避免的賽博浪潮中,人類如何在其中自由游弋的問題。具體分為以下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賽博空間釋義,具體介紹賽博空間的緣起及特性,期望讀者對其有個清晰而直觀的了解。第二部分,束縛的自由。第三部分,烏托邦的實現,針對第二部分人在賽博空間中的異化問題,作者試圖提出解決方式,最后總結并得出結論。
關鍵詞:賽博空間;人類異化;實現;游弋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03-0074-03
賽博空間這一概念最早由威廉·吉布森在他的小說《神經漫游者》中最早提出,他在科幻小說里描述了網絡把全世界的人、機器以及信息源都聯結起來的新時代。賽博空間提供了一個虛擬生活實踐的場所,即人民所熟知的互聯網世界。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日新月異,人們越來越成為賽博空間的一部分,然而人們也在這個空間中異化,喪失自我。
一、賽博空間釋義
(一)起源
賽博空間(Cyberspace)是哲學和計算機領域中的一個抽象概念,指在計算機以及計算機網絡里的虛擬現實。通過網絡,全世界的人和機器聯結起來,它所造就的新型社會生活空間就是賽博空間。賽博空間一詞是控制論(cybernetics)和空間(space)兩個詞的組合,這一概念是由居住在加拿大的科幻小說作家威廉·吉布森在1982年發表于《omni》雜志的短篇小說《融化的鉻合金(Burning Chrome)》中首次創造出來,并在后來的小說《神經漫游者》中被普及。
賽博空間首先是一種空間。“賽博空間是空間的空間、所有的空間、幾何空間、物理空間、文本空間、社會空間、想象空間等,都可以向賽博空間‘投影賽博空間中的超級鏈接伸出的虛擬小手最終只受到一個因素的制約,點擊者的想象力。正是這些特點,使虛擬生活成為一種全新的生活形式”。正如劉慈欣的《三體》小說,在小說中,作者講述了一個文明二百次毀滅與重生的傳奇。人們通過游戲終端,進入“三體”世界中,在虛擬的世界中,人們的感受是真實的。盡管這只是作為科學小說而實現,但某種程度上描述了賽博空間的存在,并為網絡世界指明道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三體世界,就是一個賽博空間的一種形式,塑造這個空間的唯一方式就是作者的想象力。但小說與網絡賽博空間不同的是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存世界的創造者。
然而,賽博空間又不僅僅是一種空間,而是控制性的空間。這正是學者并未將Cyberspace僅僅譯為“網絡空間”而是保留音譯的原因,主要是為了保留它的真正含義。而如今賽博空間已經不再是計算機領域中的一個抽象概念,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生活中到處都可以看到它的影子。它以微博、QQ、網頁、虛擬游戲、互動社區等等形式而發揮作用。拿天涯論壇為例,在論壇中人們發表個人觀點,“斑竹”有權利進行回復、屏蔽、沉帖等管理工作。網民依照著特定的規范,表達著觀點,在這一點上賽博空間類似于自組織。
(二)特點
1.虛擬實在性。賽博空間是現實生活或經驗的延續,但是又不盡相同,在這一點上,我們認為賽博空間具有“虛擬實在性”即英文中的“Visualreality”。從語義上看,“虛擬(virtual)”是指“雖然沒有實際的事實、形式或名義,但是,在事實上或效果上存在的”;“實在(reallty)”是指“真實的事件、實體或事態,或者說,是指客觀存在的事物”。如果僅僅單獨考慮以上兩詞的意思,我們會發現賽博空間具有兩種看似矛盾的含義:一方面,虛擬性具有實際的、事實的釋義;另一方面,它又有一種虛幻的、不可能的含義。
將二者綜合,虛擬世界是對真實世界的仿真,在物理學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其效用顯現上,它將受眾帶入這個空間中并給予真實而深刻的印象。這種亦真亦幻的特征,恰恰表明了賽博空間的虛擬與實在交互的特性。正如尼葛洛龐帝在《數字化生存》一書中提出:“虛擬現實背后的構想是,通過讓眼睛接收到在真實情境中才能接收到的信息,使人產生‘身臨其境的感覺”。而正是因為虛擬實在性,人們有無限的機會去修正,所以發生錯誤后,可以通過程序來更正,在網絡中人們隨心所欲地創造自己的角色。
2.擴張性。賽博空間是一種擴張延伸了時間和空間,這也正是它不同于地理和物理意義上的時間和空間的最重要特性。在賽博空間中,點與點由網絡連接,每一個交匯點到達另一個交匯點,有著一張網所有的連接,提供的無限途徑,每一個點都是重要的,同時又都是不重要的。而伴隨節點的增多,網絡的擴張,每一個新加入的都會讓已有的節點和網絡的能量得到相應的擴張。在賽博空間網狀的通道里,信息自由選擇最快捷的路徑,它們在到達目的地后自動組合匯聚,還原成完整信息。賽博空間在這點與點的對接中,具有了擴張性。
賽博空間所賴以形成的網絡依靠的是無數的網站鏈接著全球億萬臺電腦。人們通過互聯網可以隨心所欲地交流,我們只需要用鼠標輕輕點擊鏈接,就可以輕松訪問全球任何一個電腦上的信息。
在信息面前,人類變得空前富有。新浪微博網站一天內發布的信息就超越了《紐約時報》辛勤工作的六十年;全球最大的視頻網站youtube,一天上傳的影像可以連續播放九十八年;如今兩天積累的信息總和,就相當于人類歷史留下的全部記憶。毫不夸張地說:互聯網是人類在過去四五十年最大的成就。正應了馬克思感嘆道不到一百年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
所以,有專家說,賽博空間開創的是一個新的后地理學和后歷史學的時代。我們可以進行超越物理和社會意義上的地理學意義的跨越,同時我們能超越歷史。其實人類的空間總是被無限地開拓,比如我們最熟悉的地理空間、城市空間還有太空空間等。然而任何一種空間都沒有賽博空間的擴張性來得徹底和完全。
3.平等性。平等性主要表現在信息的傳播模式上,賽博空間的出現正好呼應了后現代的精神——去中心化、去主體化。在賽博空間中,每個人都是自空間的創造者和實現者。在人類信息交流的世界里,處于特權地位的中心被解構了,每一個普通的個人,與每一個恢宏的機構劃時代地擁有平等的地位。正如《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托馬斯·弗里德曼說:“世界形成了一個扁平的世界平臺,使得個人能夠以個人的形式采取全球運動。”個人是重要的,與此同時,個人也不再重要,因為基于個人而形成的自組織開始嶄露頭角,人們憑借一個又一個的弱連接成為賽博空間中的一分子,并通過網絡而采取行動,從而改變生活。
二、束縛的自由
在《賽博空間的奧德賽》一書中,作者認為:“我們生活在三種世界中。第一種世界是物質客體及其物理屬性的世界;第二種世界是人類意識的世界,由思想、動機、欲望、情感、記憶、夢幻等構成;第三種世界是文化的世界,由人類的精神產物構成,例如語言、倫理學、法律、宗教、哲學、科學、藝術和社會體制等等。”而賽博空間可以看作是第三種世界的最新發展階段,具有更大的自主性,雖然電腦還依賴于纜線、顯示屏、主機等物體,但是它遠遠地超過了第一種世界。正是出于這樣一種原因,邁克爾·海姆把賽博空間稱為“柏拉圖主義的產物”,他還認為:“賽博人坐在我們面前,仿佛被縛在需要情感投入的儀器上,完全迷失在這種世界中。”
正如書中所描述的場景,隨著賽博空間的不斷完善,“賽博人”相伴出現。那什么是“賽博人”?“賽博人”來自英文Cyberman,有時譯成“電腦人”最早來自于英國科幻電視劇《神秘博士》中的一種虛擬機器化生物。賽博人把更多的人造器官移植到自己的身體上,因而導致這個種族精明而無情。現在看來,賽博人的界定更加寬泛,筆者認為,沉迷于賽博空間,自身主體性和創造性被異化的人都將作為海姆口中的“賽博人”而存在,包括大量的低頭族、網游族、QQ社交族等網絡成癮者。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了資本主義對人的四重異化,第一,“工人對勞動產品的關系就是對一個異己的對象的關系”。“工人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對象,但現在這個對象已不再屬于他而屬于對象了”。賽博空間的實現,依賴于計算機技術,而計算機技術作為20世紀40年代最重要的人類發明,終于在七十年后,全面地占領人類世界。隨著這種異己力量的增強,人類社會最終會成為賽博空間的殖民地。而我們的生存狀態也將變成“日常生活的賽博空間殖民化”,因為我們的生活被許多微觀的細節而改變。
第二,正如馬克思所說,異化不僅表現在結果中,還表現在過程中。“勞動對工人來說是外在的東西,也就是說,不屬于它的本質”。“只要肉體的強制或其他強制一停止,人們就會像逃避瘟疫那樣逃避勞動”。賽博人的異化亦然,第三產業中90%的工作要依賴于電腦完成,有些甚至達到百分之百,比如股票證券、電商、IT等信息產業。勞動者相伴而來的是腰肌勞損、頸椎疾病、視力損傷、電腦輻射、肥胖等現代病。一旦工作結束,工人就迅速的逃離賽博空間,去郊外呼吸新鮮空氣。周末結束,人們哀嚎地回到電腦前,開始周而復始的工作。人們在生產過程中體會不到任何樂趣,不得不進入了逃無所逃,無處可逃的困境中。
第三,與現實生活人的“在場”相比,在賽博空間中人作為一種“退場”而存在,當然這種退場恰恰反映了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和異己性,這種異己性體現在人與人和人與類相異化。“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作為類特性,僅僅表現為“生活的手段”,人們一旦停止進入賽博空間,人的生命活動將被迫終止。也就是說,這種異化成為人們維持自身存在的重要手段。異化停止,生命停止。首先,賽博空間中人與自身相分裂。比如在網絡中人們頻繁使用表情文字,希望更有效地交流。然而,發“哈哈大笑”表情背后的人,甚至連嘴都不會動一下。當然這不僅僅存在于電腦為媒介的虛擬交流中,移動通信設備中更是如此,只是與其相比,隱蔽性和欺騙性更強而已。其次,一旦賽博空間被人們建立起來,它就為人們的異己存在提供空場,開始塑造人、影響人并且異化人,表現為人與人關系的異化。一個現實中沉默寡言的人,在網絡中卻成為健談的、受歡迎的人。這是對現實中交往缺失的彌合。因而,人們更加依賴于這個虛擬世界,依賴于我們所期望成為的自己。然而我們要知道的是這個期望的存在是虛擬的,它對提升現實中沉默寡言之人的自信心和交流能力是無益的,相反,人們會更加沉默,更加懼怕現實的交流。最后我們悲哀地發現這樣一個事實:我們所交往的只是空場中的“賽博人”而非人本身。我們苦心經營的關系到頭來只是“賽博關系”,而非人的關系。就信息來說,在網絡中,一切信息都是可記錄的,人們沒有真正的隱私可言,電子郵件、聊天記錄、購物記錄等,隨時隨地都處在被偷窺的危險中,供應商和政府完全可以決定我們訪問哪個網址,過濾哪些詞語,屏蔽哪些信息。人們所獲得的信息是他人想讓我們獲得的信息,在這個層面上人是被奴役的并且不自由的。
三、烏托邦的實現
《單向度的人》一書中,馬爾庫塞的詰問振聾發聵,“人們當真能對作為新聞與娛樂的工具和作為灌輸與操縱力量的大眾傳媒做出區分嗎?當真能對制造公害的汽車和提供方便的汽車做出區分嗎?”正如賽博空間擁有雙面性一樣,我們如何揚長避短、趨利避害,從而實現人類烏托邦才是關注的焦點。
隨著賽博空間逐漸地成熟和完善,人們希望更加便捷的工具來處理日常事務的愿望成為可能,類似于莫爾所描述的烏托邦世界。然而,這種想法在薩米爾欽的眼中,依賴并且崇拜技術的理想狀態,卻成了可怕的憂慮。在烏托邦世界中,一切由科技來掌控,喪失獨立的思想,陷入上一部分所描述的異化狀態中,那么烏托邦是可怕的。網絡技術的出現,在某種意義上,確實實現了人們夢寐以求的自由和平等,然而人們真正實現了烏托邦嗎?其實不然,盧梭曾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恰好描述了網絡所帶來的矛盾困境。一方面,人們自由的享受“信息高速公路”所帶來的迅捷;另一方面,在技術化的自我推進的過程中,人走向了奴役之路。
文森特·莫思可在《數字化崇拜——迷思、權利與賽博空間》中提出迷思概念,他認為電腦傳播會成為迷思,他提出的理由是“迷思是那些能夠激活個體和社會的敘事,能夠為人們提供途徑,使他們得以超越平凡的日常生活;它們能夠提供通向另一個現實的入口,這種現實以崇高的許諾為特征”。迷思以崇高的許諾為特征,借用這個觀點,筆者認為,烏托邦的實現賦予賽博空間崇高性,從根本上轉換其在人們認知中的地位,人們進入賽博空間,是為了崇高的目的,是為了身心愉悅與放松。為了實現這種崇高性,應該使空間中的任何部分都成為“屬人”和“為人”的存在,因為賽博空間能夠充分發揮人的主動性和創造性。
此外,由于賽博空間本身具有虛擬性,因而,法律法規很難發生作用,因而需要每個參與者發揮強大的自律精神。主要包括行為自律、言論自律和監督自律。然而我們要避免的是網絡監控下的極權化。喬治·奧威爾在1948年構思的小說《一九八四》,以“反烏托邦”文學形式預言1984年時世界只剩下三個國家,其中的“大洋國”由黨魁老大哥統治著,實施著嚴厲的政治控制和電子監視。老大哥從不現身,只能見到其肖像畫,但他又無處不在,通過思想警察對異端分子加以懲罰和改造。然而這種老大哥對人們的控制與當今的互聯網對人類的控制相比,更像是一種兒童游戲。而網絡的大范圍應用使奧威爾的想象變成了現實。所以,我們要把握好調節的限度,既不妨礙網絡自由,又能很好地調控,不至于成為新形式的極權。
賽博空間以數字化的形式運行和發展,它作為“一種主導空間可以征服其他空間,并從內部對這一空間重構,以使其適應自己的需要”。它的出現是歷史和現實的必然,人們一味地拒絕并不能回到“世外桃源”的世界,相反,會進入懸空地帶,這對整個人類是無益的。問題的出現不在于數字化,而在于數字化的不夠徹底。那么,隨著數字化的發展,未來賽博空間是否能脫離實體而存在?從而成為人類的一種新的生存方式,即數字化的生存方式呢?正如《黑鏡子》所描述的那樣,人們的勞動變成了數字的積累,消費成了數字的減少,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僅僅通過數字就可實現。但這種數字化的實現不同海姆在《神經漫游者》中所描述的“柏拉圖哲學的現實化”,因為賽博空間作為整體而存在,并非是柏拉圖的感性與理性相分離的世界。如果科技足夠發達的話,完全可以使賽博空間中的感覺更加真實,實現人在賽博世界的游弋。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直到真實世界進化到新的高度,這是賽博空間的最終勝利,又何嘗不是人類的勝利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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