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心理防護實踐中對睡眠因素的關注

謝真龍

摘 要：信息化條件下，各種因素導致的睡眠問題通過對軍人認知、情感、意志的損害，削弱著部隊的戰斗力。在長期的研究投入和心理防護實踐下，美軍為應對睡眠問題形成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理論。包括適應不同生理周期的節律變化，建立正常的作息制度；開發睡眠領導力，加強指揮官對士兵睡眠狀況的關注；必要時提供藥物和物理支持。

關鍵詞：睡眠；美軍；作戰；心理

中圖分類號：E0-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03-0064-02

拿破侖曾經說過，一支部隊可以爬著前進，但是卻不能站著睡覺。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睡眠中度過的，良好的睡眠對于軍人恢復精力、保存體力至關重要。信息化條件下，以夜視器材為代表的偵察設備和以非可見光制導的攻擊武器的應用，使得夜晚開始成為軍隊大放異彩的舞臺。從20世紀90年代的巴爾干半島到今天的敘利亞，夜間作戰地位和作用日益突出。與戰爭方式發生如此天翻地覆變化相對應的是，人類清醒—睡眠的晝夜節律卻沒有隨之改變。因此，士兵的睡眠問題越來越成為各國軍隊關注的焦點。作為一支全球部屬、全球作戰的軍隊，美軍在二戰后保持著高頻度的用兵行動，對作戰行動中的睡眠問題進行了細致而廣泛的研究，在長期的心理防護實踐中積累了大量心理防護經驗。

一、美軍歷來重視對軍事情境下睡眠因素的研究

美軍高度重視士兵在軍事環境下的行為表現，很早就開始研究實際軍事行動中急性或慢性睡眠剝奪對軍事人員的影響。早在1964年，美國沃爾特·里德陸軍研究院就對不同程度睡眠缺乏所導致的異常行為表現開始進行研究。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因士兵神志不清導致誤操作武器從而造成友鄰部隊受損的事件，使美軍再一次重視睡眠狀況對部隊戰斗力的影響。從2002年開始，美國海軍研究生院的教職員和畢業生組成的團隊做了大量關于軍事背景下人類行為和睡眠關系的研究[1]。研究涉及的行動性質包括普通行動、訓練教育和作戰行動，涉及的軍事環境包括潛艇、水面戰艦、高速快艇等。結果發現，海軍士兵普遍沒有較好的睡眠，平均睡眠時間在6個小時以下。

近年來，美軍對遂行“持久自由行動”和“伊拉克自由行動”的部隊官兵的睡眠狀況十分重視，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兩個戰場上，進行了大量研究。有關調查顯示，部屬在伊拉克戰場的士兵普遍有中等程度的睡眠剝奪，特別當處于前線快節奏的條件下時，平均一天只能得到4小時的睡眠。而且，士兵們還沒有機會在假日改善、彌補缺失的睡眠，對部隊的持續戰斗力造成很大損害。第七聯合心理健康咨詢團隊于2010年進行的一項關于在阿富汗執行OEF的士兵調查也顯示，士兵們的睡眠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包括糟糕的環境（33.1%）、夜間交火（29.5%）、快節奏作戰（17.1%），等等[2]。從上述兩個戰場的調查可以看出，盡管美軍《指揮員戰斗緊張調控手冊》要求最好保證6—8小時的睡眠以確保軍官和戰士的耐受力和戰斗力[3]，但顯然，對于身處戰場的士兵們來說，無論是穩定的睡眠質量還是適當的睡眠時長，都是一種奢望。

二、睡眠問題對戰斗力的損害

基于長期對睡眠因素的研究和大量實戰經驗，美軍對睡眠問題導致的對戰斗力的損害有著深刻的認識。美國航空軍醫認為，睡眠剝奪是持續任務和連續工作造成疲勞的主要原因，其帶來的認知損害、負面情緒和人際交往困難，可能造成指揮、控制和飛行人員協調能力的破壞，進而引發重大事故。睡眠對士兵作戰能力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知、情、意三個方面。

1.削弱認知機能。長期睡眠不足將導致注意力不集中甚至扭曲，對相關事件的短時記憶喪失，思維活動減慢，無關思維活動增多，甚至產生幻覺等。在這樣的情況下，士兵們只能做一些簡單機械的操作，對于需要記憶力、推斷力、判斷力等大量認知資源的任務來說，變得十分困難且容易出錯。特別對于以反應控制、信息更新和監控為核心的執行控制功能，睡眠剝奪對這一高級認知功能的影響更為突出[4]。信息化條件下的戰爭，對士兵的認知能力要求明顯提高，長期睡眠不足甚至睡眠剝奪對士兵認知功能的損害將是致命的。

2.與負性情緒形成惡循環。睡眠不足的典型結果是正性情緒降低、負性情緒增長。一方面，由于長期執行任務等導致的睡眠不足，會使士兵情緒低落、變化無常、沒有動力，情感淡漠、抑郁，焦躁易怒。與戰友相處中易發生爭吵，爭吵后能迅速平靜，但身體和心理都極其疲憊。另一方面，負性情緒的累積也會導致士兵在睡眠時間入睡困難和睡眠質量降低，進而形成睡眠不足與負性情緒之間的惡循環。

3.影響實際作戰行動。睡眠不足引起的明顯外在表現是士兵的反應能力變慢，行為能力減弱。士兵的警戒心和意志力明顯下降，放松警惕，逐漸喪失了工作靈活性和預見性。特別是對于難度較高的任務，反應能力的變化或減退更為敏感。從信號檢測論的角度來審視這一影響，則可能在關鍵時刻將信號誤認為是噪音，大大增加漏報概率。對于反潛警戒、雷達預警等武器操作員來說，一次漏報就有可能導致致命傷害，對作戰全局產生顛覆性影響。同時，睡眠問題還會造成士兵人際交流能力受損，在協同作戰時溝通不暢，缺乏協調性，進而影響作戰效能的聯合發揮。

總之，睡眠問題從個體和組織兩個層面削弱著部隊的戰斗力，一方面，睡眠問題與許多個體心理問題相聯系，長期缺乏睡眠可能導致抑郁、創傷后應激障礙和恐慌癥等心理疾病，削弱個體戰斗力；另一方面，睡眠問題也會影響組織績效和組織氣氛，如團體動機、認知表現、組織公民行為等，進而影響整體戰斗力的形成和有效發揮。

三、美軍為解決睡眠問題而采取的措施

已有的作戰理論和戰場實踐都已表明，未來信息化條件下的軍事沖突將是連續數天甚至數周的高強度持續任務，軍人必須在最少或者沒有休息和睡眠的條件下長時間完成這些高強度任務。美軍根據其《2020聯合構想》中提出的“全維防護”理念[5]，通過在全維的心理防護中關注士兵的睡眠總量和質量，盡力排除戰場各種刺激源對士兵睡眠的不利影響，提高士兵的心理健康水平，為信息化戰爭提供健全而有力的士兵。

1.適應不同生理周期的節律變化，建立正常的作息制度。美軍是典型的全球作戰全球部屬的軍隊，尤其是海軍陸戰隊，經常需要跨時區調度。因此其戰斗應激調控手冊特別強調“指揮官要考慮市區差異，對作息時間表做出必要的修改”。要求全體官兵在任務派遣途中學會適應作戰環境、加強練習，逐步建立起合理的作息制度；作戰時，要避免生理和心理同時衰竭，小睡是減輕睡眠不足和困倦的一種方法，可以短時間內恢復心理能量[6]，應該通過見縫插針的打盹，利用好休戰時的每一分鐘，盡量多休息。作戰任務完成后還要償還“睡眠債務”，合理方法是先補充10小時的睡眠，然后完全遵守正常的作息制度。

同時，美國海軍開發了一個“海軍工作標準周”（NSWW）的模型，規定了海軍艦員在海上一周的標準工作量[1]。考慮到戰場環境的特殊性和復雜性，美軍也嘗試將輪班制度科學化、規范化（如工作4小時/休息4小時，工作6小時/休息6小時，工作12小時/休息12小時）。雖然相關研究顯示士兵睡眠時間并未因此得到完全保證，但也預示著美軍在提高士兵工作和睡眠質量方面做出的嘗試和改變。

2.開發睡眠領導力，加強指揮官對士兵睡眠狀況的關注。美軍認為，指揮官對士兵睡眠狀況是否關注對睡眠意義重大。指揮官應注意查看士兵是否出現睡眠嚴重不足的癥狀（如神情茫然，眼睛充血，膚色蒼白，言語不清，經常出錯，注意力不集中），并要積極詢問士兵的睡眠質量和睡眠時長。一旦發現有行為能力下降的跡象，就要盡量讓其休息。

基于此，在Military Psychology雜志上，有研究者提出了“睡眠領導力”（Sleep Leadership）的概念[2]，是領導力在“睡眠”這一特定領域的運用。其理論基礎是社會支持理論，即領導者等關鍵他人的支持能幫助個體很好地克服壓力事件。具有高睡眠領導力的指揮官，能采取一系列行動，確保士兵擁有更好更多的睡眠，通過及時有效表達對士兵睡眠狀況的關心，不僅能解決作戰環境帶來的睡眠方面的問題，還可以進一步提升高危情境下士兵的幸福感。在兩項針對623名“非洲之角”維和部隊士兵和619名阿富汗戰場士兵的調查中均顯示，睡眠領導力與團隊氣氛（士氣、凝聚力）、睡眠時長/質量顯著相關，并間接減輕了士兵們的抑郁癥狀。

3.必要時提供藥物和物理支持。美軍使用藥物對士兵的睡眠進行調節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使用藥物確保士兵在惡劣條件下能快速有效地睡眠。特別當持續任務中需要不規則休息方式時，使用短效類催眠藥，能保證正常睡眠結構且沒有后遺副作用。二是使用藥物保證士兵在長期缺乏睡眠的狀態下仍能保持有效的戰斗力。美軍還開展了“預防缺乏睡眠”研究計劃，研制出可讓人連續工作88小時的藥物，可以有效解決士兵在戰場上因缺乏睡眠而導致的戰斗力下降的問題[7]。

物理支持主要體現在單兵生命體征檢測系統（WPSM）的使用上[8]，作為未來部隊勇士裝備中的一部分，WPSM可用于采集、傳輸、存儲、分析士兵的生理數據，并通過無線網絡向指揮官報告士兵生理狀況，其中就包括了表式睡眠質量檢測儀，可以用于監測士兵的睡眠情況和睡眠質量，并提供相應的分析數據，為指揮官了解士兵睡眠狀況提供直接依據。

四、結語

高強度快節奏的信息化戰爭，其慘烈性和殘酷性較之以往有過之無不及，對軍人的生理和心理的影響是深刻的。美軍投入大量研究人員和研究經費，對軍人的睡眠問題進行了長期大量深入的研究，得出一系列在戰場上行之有效的解決睡眠問題的方法和理論。具有普遍借鑒意義的是，在進行有關軍事任務的心理防護時，要高度重視其中的睡眠因素，提高各級指揮員的睡眠領導力，努力為軍人營造良好的睡眠環境，確保其身體機能和心理效能可以從睡眠中得到恢復，為有效完成任務提供持續有力的活力和精力。

參考文獻：

[1]Laurence Janice，Matthew Machael D. 牛津軍事心理學[M]. 楊征，譯. 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2]Gunia B C，Adler A B. Sleep Leadership in High-Risk Occupations： An Investigation of Soliders on Peacekeeping and Combat Missions[J]. Military Psychology，2015，27（4）：197-211.

[3]U. S. Department of the Army. Leader's Manual for Combat Stress Control Headquarters[M]. Washington，DC： Headq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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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富貴，邵永聰，齊建林，等.睡眠剝奪對青年男性執行功能的影響[J].中國心理衛生雜志，2010，24（7）：54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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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班定軍.美軍在多種軍事行動中的心理防護措施[J].國防科技，2010，31（5）：72-77.

[7]陳育功，周璐.未來“超級戰士”什么樣[N].解放軍報，2015-10-23.

[8]王春飛，石江宏.美軍單兵生命體征檢測系統中的無線傳感網絡[J].醫療衛生裝備，2007，28（11）：34-35.

（責任編輯：姚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