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菲利普·羅斯《乳房》看人性的異化

劉智慧

菲利普·羅斯是美國當代著名的作家。他于1972年發表了自己的中篇小說《乳房》，此作品一經發表就引來很多爭議。這部小說主要講述了一位大學的文學教授由人形變乳房的故事。主人公大衛·凱普什是一位猶太人，一夜之間變成了高達6英尺，重達155磅的大乳房。小說采用第一人稱敘事方法，通過凱普什的心理活動和與其他人的對話，來展現身體變形給他帶來的痛苦和折磨。本文主人公的身體變形出發，揭示其背后的人性的變異。

一、研究現狀

菲利普·羅斯是美國著名的當代猶太作家。他是一位高產作家。雖然早期的作品有很大的爭議，但都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并為美國文學歷史增添了光輝燦爛的一筆。他是唯一一個在世時所有作品都被收入美國文庫的作家，并曾多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和國際和國內二十多項獎項，因此人們稱其為活著的“文學神話”。國內外學者對菲利普·羅斯的研究早在上個世紀60年代初羅斯剛剛進入文壇之時就已經開始了。由于羅斯早期創作所伴隨的爭議聲，既有人盛贊羅斯的創造力，也有人對其批判。70年代開始出現第一部以羅斯為研究對象的專著，即即John McDaniel的《菲利普·羅斯小說研究》（The Fiction of Philip Roth）。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紀初，“美國三部曲”的出版為羅斯的創作生涯帶來又一個高潮。如 2007 年，劍橋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劍橋文學指南之菲利普·羅斯卷（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Philip Roth ）從多角度對羅斯的整個創作生涯做了總體性的論述，是一部全面了解羅斯及其作品的重要指南。對于他的中篇小說《乳房》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對性愛的分析。而近年來西方學界對變形文學的研究較多，而國內學者除了對卡夫卡的《變形記》研究外，很少有人研究變形文學，羅斯的《乳房》更是無人過問。由于羅斯在當前美國文壇的地位和《乳房》在他整個創作中的重要性，本文擬對《乳房》的變形主題進行探討，揭示身體變形背后的人性的變異。

二、變異后的性別錯亂

凱普什在定義自己到底是男性還是女性的過程中遭受很大的痛苦和磨難。在他的腦海中，他把自己定義為一位男性。但實際上他的身體卻是一只乳房，一個女性的器官。他試圖說服別人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但他發現自己的乳頭被護士按摩時就會有性沖動，而這通常是女性的性反應。另一方面，護士給他洗澡和按摩時，他又會發出“喔，這感覺真是太好了！”、“我想用我的乳頭操你，克拉克小姐。”（羅斯8-10）的聲音。他的女友克萊爾看望他時，他又幻想“如果克萊爾變成一只巨大的陰經…….”這是典型的男性性經驗。因此，凱普什變形后，到底是男性還是女性，似乎很難界定的。但他絕對是一個女性乳房的外觀，卻仍然保持他的男性意識與男性特征。

凱普什性別的錯亂是他變異的一個重要表現。在他變形后，無論性別是男性還是女性，唯一留下的只有性欲。所以當凱普什發現克萊爾吸允他的乳頭能給他帶來無盡的樂趣時，他便沉浸于這種感覺中，且一刻也不想離開。

只要她在這里，我每分每秒都希望她為我做那個。我不要他為我朗讀-----我根本沒有心思聽。我甚至不想講話。我只是想她揉我搓我、咬我舔我，我簡直樂此不疲。她一停下來我就受不了。（羅斯 31）

羅斯巧妙地構思和設計了凱普什教授的變形。他沒有把他變成一個女性的模樣，而是變成了女性器官，乳房，這樣更能體現變形后的黑色幽默和荒誕的藝術手法。凱普什變異后的雌雄同體體現在他具有男性的意識同時，也擁有女性乳房的形體。若為一個正常的男性，肯定希望自己的性伴侶是一位漂亮的女性。所以凱普什教授一直希望并要求一位女性，克萊克護士、他的女友克萊爾，或者其他的漂亮女性，來幫他按摩洗澡。雖然自己身體是女性的乳房，但他盡一切方法證明自己是一名男性。

三、變異后語言的錯亂

凱普什變形后要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要怎樣定義自己的身份。是一個有思想的正常人呢，還是一個只有性欲的乳房？很顯然，他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從他混亂的語言表達中可以看出。

變形后，凱普什依舊可以說話。他通過一直強調“我”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我能夠理解……，我發現自己……，我自己曾以為……”。（羅斯 13-14）法國語言學家Emile Benveniste 曾說過，“語言能使說話人表達自己的主體性。”（Benveniste 220）。與之相應的，變形后，凱普什教授迫切渴望通過語言證明他的主體性的存在。凱普什剛開始很理性地說，“我是一只乳房”，（羅斯 12）并很詳細地描述了乳房的形狀和大小：“個重量為一百五十磅的海綿聯合體，而高度依舊是六英尺” （羅斯 12-13）一個女性哺乳動物的乳房。

然而，在看似理性分析自己的變形后，凱普什突然變得憤怒、發狂起來：“我的臉？我的臉在哪里！我的胳膊在哪里！我的腿呢！我的嘴巴在哪里！我是怎么回事啊！”（羅斯 15-16）凱普什的憤怒表明他并沒有真正意識到主體和客體之間的沖突。主體“我”代表一個統一的整體，而客體“乳房”則是碎片化、物質性的。兩者不能等同起來。事實上，凱普什言語的混亂則表明了他的異化。

結論

《乳房》是菲利普·羅斯的一個重要作品。它主要講述了一個人變乳房的怪異故事。主人公凱普什身體的變形象征著他所經歷的嚴重的變異。而他又無法克服，因為變異是他不能避免的一個過程。變形后，他在性別和言語上都出現了混亂。《乳房》的變形主題，不僅根植于西方文學傳統，而且也是羅斯在其他作品中持續關注的主題。卡迪格耐指出，羅斯幾乎所以的小說，在本質上都在講一個人物變形的故事。黛布拉·舍斯托克認為《乳房》不僅是時代的產物，而且領先于時代。羅斯通過變形這一文學主題，另辟蹊徑地探尋了人的身體變形背后的人性的變異。《乳房》通過身體的變形，對人的主體性進行多重衡量，讓變化了的身體經受人的主體性的探討。直到《乳房》結束，凱普什也沒有明白自己變形的真正原因，也沒有成功地重塑自己的身份。凱普什的變形促使我們思考我們與自身、與他人、社會之間的關系，以及探尋變形背后人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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