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文瑤
【摘要】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致我們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記》、河北廣播媒體的《燕趙傳奇》、廣東廣播媒體的《林兆明的藝術人生》、沈陽廣播媒體的《祖先的傳承》、陜西廣播媒體的《文化三秦》等一大批帶有文化氣息的優秀廣播節目的涌現,是作為主流媒體的廣播的一種社會自覺與擔當,更為重塑中華文化自信而展現了廣播媒體的標本作用。本文闡述了此類優秀節目在主體特質、內容生產以及受眾收受等層面給予的文化傳播學觀照。
【關鍵詞】傳承文化 文化自信 傳播學觀照 文化共鳴 導向功能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當今,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和全球化時代的到來,承襲中華文化傳統、捍衛中華文化精髓、發展和傳播中華文化都具有重要意義。“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是一個民族存在的重要標志,更是一個民族發展的重要動力。” 一個民族必須對自己的歷史有清醒的認知,對自己的文化有足夠的自豪,并相信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影響力和發展前景——這樣的文化自信才能支撐一個國家的崛起和民族的強盛。
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不忘歷史才能開辟未來,善于繼承才能善于創新”“只有堅持從歷史走向未來,從延續民族文化血脈中開拓前進,我們才能做好今天的事業”。在日益多元復雜的話語場域中,各種文化思潮、文化觀念交匯碰撞,特別是西方文化中心主義/文化霸權主義的強力滲透,使得中華民族的文化處于不斷被裂解、重構甚至顛覆、銷蝕的風險之中。因此,在走向民族復興的過程中,重振文化自信是刻不容緩的前置性命題。
作為主流媒體的廣播歷來是傳播傳統文化的主陣地之一,近兩年來更是勇敢地走在了傳承中華文化傳統、捍衛中華文化精髓的前沿。2015年12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各頻率聯合推出系列專題節目《致我們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記》(以下簡稱《印記》),用編創者的話說:這是一檔“以人文視角呈現文化流變,以廣播紀錄片的形式雕刻文化印記”的用心之作。作品構建的包括“搶救方言”“匠人傳奇”“地名故事”“職業傳承”等在內的9個專欄的大體量專題,選擇“致敬”的視角,以尋訪探秘、發現梳理為基本敘事方式,對方言魅力、曲種沿革、人文風物、習俗淵源等中華瑰麗的文化寶藏進行了深度挖掘與全景式的呈現。作品充溢著對中華文化的崇敬、對中國故事的表達和對中國精神的弘揚。其精道的選材、豐富的內容、真誠的態度、豐沛的情感以及鮮明的個性,加之淡定平和的調性與主流宏大的內容所形成的對應性美感,都彰顯了新生代廣播節目內容生產的全新風貌。這檔節目的成功推出,是主流媒體以高度的文化自覺踐行重振民族文化自信使命的又一范本。
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致我們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記》,到河北廣播媒體的《燕趙傳奇》、廣東廣播媒體的《林兆明的藝術人生》、沈陽廣播媒體 《祖先的傳承》、陜西廣播媒體《文化三秦》等一批優秀廣播節目的涌現,代表著廣播這一媒體的內容重構,是自覺的文化引領,在海量信息充斥、魚龍混雜的今天,這一股清新的氣息讓人們神清氣爽,耳聰目明。當今的文化生態是一個復雜、多元的系統,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優秀文化與落后文化、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主流文化與非主流文化并存。在這樣的語境下,各種文化必然發生接觸、碰撞、交融、整合。然而,融匯、整合并不是放棄責任,任其自流,在信息化高度發達的今天,媒體為誰提供平臺、如何引導輿論場,這是關乎民族文化走向的大問題。在意識形態領域,誰認識得早、抓得緊、路子正,誰就會占據文化制高點。作為主流媒體的廣播,旗幟鮮明地主動擔當起傳承優秀文化的責任,這是一件值得稱贊的大好事情。
從這些節目(尤以《印記》為代表)的主體特質、內容生產以及受眾收受等層面給予文化傳播學理的觀照,得到啟示有三。
一、傳播主體的文化自覺意識決定其社會文化導向功能的實現
所謂“文化自覺”,社會學家費孝通的界定是:它指生活在一定文化歷史圈子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并對其發展歷程和未來有充分的認識。換言之,是文化的自我覺醒、自我反省、自我創建。作為信息傳受關系中巨大的中介性存在,媒體尤其是主流媒體對本國、本民族的文化自覺直接影響著它在社會價值體系建構中文化導向功能的實現。
媒體的社會文化導向功能一直都在傳播研究者的視野中。1967~1974年間,理論家喬治·格伯納(George Gerbner)和拉里·克勞斯(Larry Krauss)在一項有關“文化指標”的研究中談到,(大眾傳播)通過信息大規模的生產與分配,提供給受眾分享,從而創造了它的受眾;而它提供的信息流逐漸培養了公眾對社會的印象,這意味著(受眾)的世界觀被媒體所培養;大量傳播的信息以及連帶其中的潛在信息可能形成的社會后果之一是制造出廣泛流行的“文化意識”。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如今這個可能的社會后果,在新的傳播環境中不斷地被各種形式證明其強大的存在:全媒體的互聯互通,自媒體的急速增長,輿論空間呈現多元共生的態勢,民間輿論場內眾聲喧嘩,社會文化思潮變幻多端。主流媒體實現社會文化導向功能的現實環境就是如此。
那么,如何在復雜紛繁的傳播環境中踐行主流媒體的社會職責?如何選取獨到的文化視角、準確地表達文化思想?如何在留駐手段現代化的進程中持守傳播內容的文化品質?個人認為這一切均取決于高度的文化自覺與自信以及由此升華出的人文情懷,一種對百姓的生活、對民族的歷史和國家的命運,乃至對整個人類社會和大自然生存狀況的深切關注與關愛。《印記》等廣播節目在這一層面的表現可圈可點:漸行漸遠的藝術瑰寶,一路遺落的人文風物,大隱于野的工藝高人,走向式微的方言、習俗等,都在由“消逝”提示的危機感、緊迫感中凸顯出來,警醒我們予以關注、搶救,修繕、傳承,以保全我們民族的文化基因。這種人文情懷充分拓展著這部作品的高度與厚度。
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化自覺應該是媒體責任感、使命感生成的邏輯源頭。在高度文化自覺下,主流媒體以社會價值觀建設為己任,引導社會文化發展方向,推動社會形成和諧的輿論環境。主流媒體實現社會文化導向功能的現實路徑理應如此。
二、傳播受眾的文化心態建設取決于文化共鳴的形成
還是以《印記》為例,被冠以“廣播紀錄片”的《印記》所有9個系列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就是走進歷史、貼近生活、親近百姓,體現積極的文化價值追求,傾注真情向所有歷史書寫者、文明創造者致以崇高的敬意。在最大文化含量、最廣文化涵蓋的基礎上獲得受眾的文化認同,進而產生更高層級的精神共鳴。
一般情況下,廣播節目的內容生產能在準確把握受眾需求的基礎上提供及時的、鮮活的、實用的信息,使之與時代同步、與聽眾有關系,對聽眾有益處、使聽眾感覺有趣味;換言之,就是讓聽眾喜聞樂見即可。有了這樣的內容,廣播媒體的傳播致效就有了基本的基礎。但對于與受眾實現情感互動、精神共鳴的文化認同目標的實現,還必須在受眾文化心理把握與文化心態建設層面予以深度的考量。從《印記》文本結構及言說角度看,它正是沿著“文化尋根”和“現代懷舊”這一路徑,建構作品的民族文化特性,喚醒對本國、本民族文化的審美體驗,實現與受眾間的文化共鳴的。
例如:《印記》通過對地域/地方文化的挖掘與呈現,喚醒文化歸屬感。文化尋根中對文化的挖掘與闡釋,一定是在特定歷史文化時期和特定地理板塊構建的時空中進行的。鮮明的地域/地方文化意識是民族文化意識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文化的民族性特征很大程度體現在地域色彩上。靠一定程度的封閉性維持的地域/地方文化的源流、特色、風俗、氣質,加之對地域專有屬性或意義的附著,都能成為喚醒歸屬感的有效訴求。如《印記》中的“方言季”,作品十分誠懇的記錄、發現、梳理、提煉,在人與地域環境關系的互動表達中顯現文化與人性的張力,形成對文化歸屬的召喚。又如:《印記》還通過對生活經驗、審美體驗的還原/再造,喚醒與受眾間的文化共鳴。作為一種情感化、體驗式、想象式的審美活動——懷舊,《印記》成功地讓受眾在信息的收受、分享過程中加以實踐。作品激發的基于回憶的想象性建構,充滿美好與和諧完整,因而極易引發共鳴。英國史學家霍布斯鮑姆(Hobsbawm)說:“過去總會被合法化”,過去的日子以前被視為——今天依然如此——逝去的好時光,它也就成為社會的當然歸宿。所以,《印記》所進行的一系列“尋找”與“拯救”也就成為受眾強烈的共同意愿了。
故此,主流媒體在中華文化傳播推廣中,在文化認同與文化自信的建構中,只要切實順應了受眾文化心態發展變化規律、滿足了受眾社會文化預期,就能真正使主流文化價值觀念浸潤公民的心田,并內化為對國家民族強烈的忠誠與自豪、對本國本民族文化的強烈熱愛與崇敬。
三、傳播效果的達成取決于傳播內容與形式的創新
從傳播科學的基礎理論出發,所有媒介形態傳播致效的要素都是一樣的。具體到內容生產,就是厘清節目定位、內容、聽眾構成及收受特點、節目形式。廣播人成功的經驗是:高效的傳播=在對的時間、把對的信息、用對的方式、傳達給對象公眾。這里的“對”就是堅持“聽眾意識”前提下的傳播規律的研究。
所謂聽眾意識,就是在傳播活動中要了解聽眾、研究聽眾、服務聽眾。研究聽眾收聽習慣、收聽類型、收聽時間、收聽頻率、選擇意愿、忠誠度、聽眾構成等個體特征、群體特征,推測聽眾的收聽期待,選擇恰當的傳播內容、適當的傳播模式進行傳播,以滿足聽眾的多元需求,并能夠構建與聽眾間互動的雙向交流關系,增強廣播的媒介黏性。
說回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印記》,可以感受到,隨著媒體競爭壓力的加大,廣播生存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通過“頻率專業化”“時段板塊化”“節目主持化”“欄目對象化”“參與互動化”尋求在形式上的變革和突破; 在節目創意策劃、設計制作中,也更注重從節目內容、風格樣式到廣播元素的充分調動,注重節目的藝術品質。《印記》從廣播文本創作、廣播元素應用等層面,都表現了編創者強烈的自主創新意識和廣播藝術豐富的表現力。
《印記》《林兆明的藝術人生》《燕趙傳奇》《祖先的傳承》《文化三秦》等節目的文本結構嚴密,邏輯清晰,神采飛揚,情感表達與理性闡釋并重;在音樂手段運用上,渲染與鋪陳并重,音樂、音響剪輯精致而貼切,加之廣播技術賦予文字以別樣的圖景,編創者的文化素養與藝術追求便躍然紙上。從表現手法論,能深入淺出才是好作品。因為不管你表達的思想多么深刻,針對性多么強,首先要保證聽眾能夠聽得懂、愿意聽。這些作品都具有親切自然不失規整、平易樸實不乏精巧的行文方式以及基于這個平易基礎之上的文采與抒情、思考與提升使作品臻于勝人一籌的境界。
廣播是聲音的載體,包含了語言(包括同期聲)、音響(包括現場實況)和音樂等多種元素。因此,聲音是廣播最大的魅力所在。《印記》等在對聲音效果的追求上,在力圖帶給聽眾全新的聽覺審美享受的目標驅使下做了積極的努力。無論從音樂選配、整體布局、音效轉換處理,還是主持人對氣氛的營造,都格外用心,處理細致入微,音效轉切流暢,使作品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綜上,對中華文化傳統的繼承與發揚、傳播與推廣,主流媒體任重道遠。《印記》等這些優秀廣播節目的標本意義在于:傳播主體文化自覺意識的建立,與受眾間的文化共鳴的激發,以及傳播形式與手段的創新,是今天講好中國故事、展現中國精彩、提振中國精神、重振文化自信的有效途徑。
注釋
陳曉燕 《全球化時代民族精神的弘揚》,《江右論壇》,2007年第10期,第104頁。
儲雙月 《轉型期中國懷舊電影的再現策略》,《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學報》,2012年第2期,第133頁。
許潔 《話說微廣播——〈百集系列微廣播——善行河北〉》,《采寫編》,2014年第5期,第58頁。
(作者系河北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教授)
(本文編輯:劉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