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走五分鐘

黃新東

早上7點整，母親就帶著保溫桶去小吃店買豆腐腦了，這是她寶貝孫女昨天晚上向她央求的早餐，還要再配上黃橋燒餅。

我說：“大周末的，沒有必要去這么早吧？”母親說：“我上了年紀，走路沒以前快了。以往來回20分鐘的路，現在要多走上5分鐘。”

母親說的話一點不假，從我家到小吃店不遠不近，七八分鐘的路，母親買了豆腐腦回來，再折回小區西門口買黃橋燒餅，所需要的時間大概就是20分鐘。

不過，從今年4月份起，我發現母親走路比以前慢了。有時候與她一起遛彎，我有意把步子放緩，她緊跟著還是有些吃力。從去年11月父親查出直腸癌，到父親今年3月28日駕鶴西去，母親5個多月來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尤其是父親最后一兩個月住院治療期間，母親沒日沒夜地守候在病床前，一會兒給父親吃藥，一會兒陪父親檢查化驗，一會兒叫護士換針換藥，一會兒給父親喂飯，一會兒扶父親下床，有時連續幾天幾夜沒合過眼。

體力過度消耗，精神飽受煎熬，母親的頭發幾乎全白了，臉上的顴骨變高了，皺紋加深了，面頰消瘦了，腿疼得厲害，一蹲一站都十分費勁。用她自己的話說，“腿不隨活了，不當家了”。在父親生命的最后幾天，母親熬到了極限，坐下去就站不起來。母親一聲不吭，咬牙挺著，精心照料著父親。她經常心里勸告自己千萬不能倒下，不僅是為了相濡以沫大半生的父親，也是為了盡量少耽誤我們兄弟姐妹3人的工作。如果母親再倒下，既要照顧父親，又要照顧母親，我們整個家就垮了，真的不可想象。

父親離我們而去，祭奠、安葬，一系列的事情還需母親操心。一個星期下來，母親更加疲憊不堪，站一會兒腿就疼得受不了。父親的事情結束后，母親繼續來北京幫我們照看孩子。帶母親到醫院檢查，沒有查出什么毛病。醫生的解釋是：年齡大了，過度勞累，注意休息。可是母親哪里舍得休息呀，照例每天一大早給我們做早飯、接送孩子上下學、煞費苦心地籌備一家人的晚餐。空余時間買買菜、拖拖地、洗洗衣服，一刻也閑不下來。

時光如白駒過隙，母親來我們這里幫帶孩子已經8年多了。記得母親剛來的時候，妻子笑著對我說：“老太太多精神呀！”是啊，那時的母親步履輕盈、思維敏捷、利落果斷。現在，母親步子慢了，記憶力也沒以前好了，常常找不到自己存放的東西，就連做飯也比以前慢了，還得一樣一樣地先把菜擇好、洗凈、切好，放在灶臺邊。母親說，20世紀80年代初，家里建房子，親戚鄰居二三十口人來幫忙，全是她自己一個人買菜、做飯。現在，家里來個人，母親就為做飯而著急，生怕做不好、做不夠吃。

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8年間不經意多出來的5分鐘，年屆古稀的母親有些老態龍鐘。歲月像一把刀，把濃濃的親情更加深刻地鐫刻在我的心里。

（摘自《阜寧日報》2016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