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瑞
我國的戲曲浩如煙海,種類繁多,而每一個劇種都以自己的獨特風格和主奏樂器的表現力而聞名。越調又名四股弦,是河南三大劇種之一。四股弦則是越調劇種的主要伴奏樂器(簡稱四弦),上世紀初,改造演變為墜胡。墜胡在近百年的實踐應用中,得到演員和觀眾的普遍認可,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取締了四弦,成為越調的主奏樂器。
作為一名墜胡演奏員,不但要求自己有較高的演奏技巧,還要懂得演員與樂隊,唱腔與伴奏間的相互關系。演員是通過唱腔表演去完成角色的塑造,樂隊則是通過伴奏去烘托演員的唱與表展開劇情,塑造人物。就像人們常說的“紅花應需綠葉襯”,演員如紅花,樂隊伴奏如綠葉,如果綠葉淹沒了紅花,它便因層次不清而相形減色。伴奏,以伴為主,決不能喧賓奪主、本末倒置。伴奏員不僅要學會與演員的默契配合,還要談伴奏與唱腔濃淡相間,水乳交融,渾然一體,起到烘云托月的藝術效果。
我在近三十年的伴奏中,逐漸摸索出的伴奏經驗就是“為劇情和人物服務”,作為主奏樂器演奏者,要熟知本劇種的風格、板式,演員的演唱習慣和特點,更重要的是了解劇情,把握人物的內心世界,把感情通過大腦傳遞到兩只手上,再由雙手準確的配合傳遞到弓、弦上,由弓、弦演奏出角色的心聲。
《諸葛亮吊孝》一劇,小喬唱“為夫君浩風塵同飲杜康”。為表現小喬喜出望外、翹首等待周瑜收取柴桑、凱旋而歸的心情,我在演奏喜悅明快的【二八】過門音樂時,多用弓尖部分輕快推拉,待音樂后半部的十六分音符改用中弓部分增加音量,為人物唱前的情緒作鋪墊,使演員進入唱腔時流暢自然,使人物的內心情感得到酣暢的表達。唱至“為夫君浩風塵那”的“那”字潤腔時以腔托音,隨情變速,以小三度的裝飾音包腔,用墜胡特有的滑音效果,把一個小喬喜迎丈夫歸來的愉悅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當聞知周瑜命喪,靈柜運回的噩耗,音樂隨小喬“唉呀”叫板強起后唱散板,當唱至“我好似秋海棠遭受寒霜”的“遭”字,唱腔上板,旋律大跳八度慷慨悲歌,在此伴奏中我緊抓這一戲眼力度增強,音量放大,抽滿弓演奏盡力渲染人物此時此刻的悲怒之情,把小喬壓抑、悲戚的情緒宣泄無遺。唱腔轉入“痛官人命運薄寒冰一樣”的“薄”與“冰”二字如泣如訴潤腔中,運用推、拉弓左手揉弦技巧,由收到快、輕到重,隨腔輕奏,奏出了小喬驚聞噩耗、痛失夫君、肝腸寸斷、泣不成聲的悲痛心情。兩段唱腔一喜一悲,在演奏技巧上,我力求隨唱腔情緒變化而變。在伴奏方法上你強我強、你弱我弱,該放時一瀉千里,該收時細如游絲,與演員達成珠聯璧合,天衣無縫的藝術效果,為渲染劇情,烘托氣氛,塑造人物形象起到較大的作用。
墜胡在越調伴奏中擔任主旋律的演奏,以突出唱腔、引領樂隊為己任,但為了更加豐富唱腔的表現力,彌補唱腔旋律動力不足,也需要一些獨特的伴奏形象,例如:跟、托、包、墊、隨、讓等方法。
《收姜維》是已故越調表演大師申鳳梅最具代表作之一。其中“四千歲你莫要羞愧難當”運用【十字頭】板式,因該唱腔是敘事性,速度平緩,伴奏中多用“跟、隨、包、讓”手法,在平穩中求變化,變化中求統一。緊緊抓住大師“以聲帶情、以情動人”的聲腔魅力,不時地變換伴奏手法,準確無誤詮釋唱腔韻味及風格。不論任何伴奏手法與唱腔保持高度一致,這就是常說的“拉的跟唱的一樣”。特別是在伴奏“唱中帶笑、笑中帶唱”及“噴口”的腔節,更是集中精力、細心如微”。在唱段的前三次輕微笑聲中,快指打弦,右手分弓模仿笑聲。在節四次“怨山人我用兵不當你莫放在心上”腔節的“不”字的裝飾音十六分音符“噴口”處,做到“穩、準”的包腔,緊接“當”字拉腔后的朗朗笑聲中,用大幅度陡弓加左手小滑包其笑聲,待“你莫放在心上”唱完后,用“隨”伴奏手法,重復演奏唱腔旋律,把唱腔推向高潮。每每演唱(奏)此處都會贏來陣陣掌聲。在這段唱腔中,運用不同的演奏技法和伴奏形式,既渲染了唱腔,又烘托了劇情,更彰顯了申派唱腔藝術風格,使“唱”與“伴”達到和諧統一的藝術效果。在劇情上體現出諸葛亮對老將趙云的關懷和愛護,充分顯現出一個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嚴以律己、敢于擔當的博大胸懷。
我國戲曲樂隊的傳統伴奏時講究對比與統一。各種伴奏樂器根據本身的性能,緊緊圍繞唱腔旋法而進入,千變萬化的為劇情和人物服務,在樂隊的烘托下塑造人物形象。
在伴奏無固定節奏【非板】類唱腔中,根據劇情、人物的不同唱腔規律、構思,確定演奏技法和不同的伴奏形式,這類唱腔完全依從于演員的情緒軌跡和速度的變化而行,而樂隊則處于被動狀態,但伴奏時要讓樂隊在被動中爭取主動,這種主動決不是“與肉嗓子對著干”的競賽,而是掌握時機,隨機應變,視唱腔的速度,做到“慢而不散、快而不亂、緊而不燥、松而不斷”演奏技法,“跟”時緊貼唱腔,“讓”時盡情發揮,“托”時柔弱纖細,“隨”時大河奔流,充分發揮“烘云托月”之藝術效果。如《諸葛亮吊孝》“靈堂”一場哭周瑜的【哭腔】,因唱腔無節奏、長音較多,如按演唱音符伴奏就會很散,無動力感,像死水一潭,毫無生機,則與劇情背道而馳。所以就要用對比法的伴奏形式,把這些長音分成若干個同音跟腔,這樣的效果就與前者截然不同,不但沒損行腔的韻味,反而推動了音勢的發展,增加了唱腔的感染力。哭腔、拉腔帶上“眼鏡”(指音樂符號)能夠更加旋回跌宕?!痉前濉繋稀把坨R”便成【緊拉快唱】,對于敘事、抒情起到更好的烘托作用。這些板式如帶上“眼鏡”后,樂隊可以節奏化的固定音型跟腔伴奏,唱腔仍是“散板”,根據情節作自由伸展,樂隊仍是以“伴”為主,絲毫不妨礙唱腔的自由表現起到唱腔與伴奏的對比作用。
通過以上伴奏體驗,使我更進一步認識到作為一名墜胡演奏員,時刻牢記伴奏宗旨:服務于劇情,渲染氣氛,準確表達情感。伴奏時將全身心的情感融入到角色的感情世界中,喜怒哀樂,輕重緩急,隨劇中情境之變化,真正發揮墜胡在越調伴奏中這一主奏樂器的風格,起到“烘云托月”的作用,為弘揚越調藝術做出不懈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