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村里所有人之間都有一種拉扯不斷的親戚關系,枝枝杈杈各自延展,突然就有一個共同的結合點。這個點,像是村莊經過漫長發展衍生而來的,也像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的一種牽扯,它通常是通過和親來完成的。
禾苗大哥還沒過18歲生日,二嬸子香蘭就來提親了。說的是香蘭的妹妹的大姑子婆家的侄女,垴上的閨女,比禾苗大哥大一歲。這種不同于閑暇里的、帶有莊重和喜氣的話題,令禾苗媽非常高興。她取出個白瓷杯,捏了一撮茶葉,沏了一杯芬芳四溢的茶,又從柜子里拿出一盤炒好的南瓜子,放在炕沿邊上,讓二嬸子吃。二嬸子并不客氣,邊喝邊說邊嗑,眉飛色舞,說了一個上午。近午時,她滿意地走出來,嘴唇殘留著瓜子皮上黑黑的糊沫。村里人的婚姻,一直延續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媒人不止要說合原本毫無相干的兩家聯姻,而且從開始說合、提親、相家、訂婚、完婚要吃夠男方家八頓飯才算,俗稱媒八頓。雖然禾苗憎恨二嬸子吃了她家的瓜子喝了她家茶,但也不能罵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噘著個黑嘴唇朝街上走去。我們蹲在禾苗家大門的石頭上,想著二嬸子香蘭的妹妹的大姑子婆家的侄女這個未來的新媳婦的樣子,并用有限的智力,分辨著這個閨女跟二嬸子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這種像猜謎似的話題,通常會使我們陷入到一種無法自拔的地步,這種恍惚且無法解纏的疑惑會帶進夜里夢中。
二嬸子香蘭如果是把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女子說給禾苗大哥,這多少是有悖常理的。人們更接受知根知底的聯姻,而不去碰觸那些陌生的,帶有冒險行為的試探。更多的適齡者在沒有被媒人找上門來說合之前,并不甘心寂寞等待,他們一方面享受躲避家人和村人的秘密戀愛,另一方面嚴格遵循著比如同姓之間不能通婚、閨女不能嫁到母親和祖母娘家村里等等這些俗成的規定,并將它們栽植到自己乃至后代的意識中,根深蒂固。因為環境的制約,他們的初次愛戀對象都是同姓同族的異性,這種明知沒結果的戀愛常常充斥著無邊的絕望,并在時間中演變成一出出念念難忘的悲情劇目。南頭的美花跟東頭的明子相好,已不是秘密的事情了。兩人不但是同姓,按輩分,明子該叫美花姑,兩家倒也出了五服,但還是村親,明擺著是不能通婚的。兩家大人并不出面阻止,甚至街上的人也抱著觀望的態度,用同情和嘲弄交織著的眼神注視著他們。或許結局原本就跟過程無關,他們不過另一個曾經的版本。夏天午后的雨里,我們曾親眼目睹他們摟抱在一起;而那次發大水,美花站在小河口哭得全無矜持,那么多被堵在對岸的人,她只看著明子一個,看著他的眼神通過咆哮的河流所表達給她的感受;二月,鄰村唱戲,他們站在人群后面,手悄悄地握在一起。有意思的是,美花家拉了煤回來堆到門口,明子會去幫忙,并得到美花爹媽的款待,在他們心里,或許是承認了明子女婿的身份的,但面上,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打破規矩。到了美花19歲,有人上門提親,美花爹就答應了。美花成親的那天,眼睛哭得像兩個核桃,而明子遠遠地跟著迎親的隊伍,一直送到溫河對岸,過河時鞋都沒脫,天大黑回來的時候,連上衣也濕透了。那是初冬,他濕漉漉的樣子叫他打了一夜擺子。美花三天回門,他站在她家院子外面,聽見美花嘎嘎地笑。在村里,還有無數個美花和明子,他們因為同姓同族而被拒在婚姻之外,跟另外的人結婚生子,用兩個不同的自己組合成一個完整的生命個體,并虛假而克制地度過一生。
人們堅守老輩傳襲的圭臬,同時更愿意通過兒女的婚姻來擴展自家的人脈。當然,這樣的擴展絕大多數是通過女兒出嫁完成的,而非娶媳婦。女兒出嫁,大人們會通過對方的家庭、家庭成員的組成及社會地位乃至名聲來決定是否有聯姻的必要性。女孩在小時候,大人們通過看她們拿筷子的姿勢來斷定將來所嫁之處的遠近。曾有人斷言,我會嫁到很遠的遠方。因為,我拿筷子的時候,喜歡捏著筷子的頂端。但當那個人說了之后,想到與祖母分離的苦惱,我就刻意地更換拿筷子的姿勢,甚至捏到最底部,手都要插到飯里了,我希望有人會在無意中發現這種舉止習慣,并斷言我絕不會嫁到很遠的地方。還有一種方法是通過看小女孩手指肚上的斗和簸箕來預言將來生活的好壞。據說,女孩的簸箕越多,代表她越富貴。
貴寶老漢的閨女嫁到十里以外的村里,女婿是公家人,結婚不久他們就在縣城安家。貴寶老漢常常進城,帶回一些村里稀見的食物和用具,比如不銹鋼飯勺、平絨布、毛線、掛面等等。他在五道廟講起城里的照相館、戲園子的時候,口吻里帶著一種難抑的自豪。他甚至邀請人們去他閨女家住幾天,看看城里的樣子。當然,并沒有人好意思應承他的邀請,只有他覺得縣城因為閨女的存在,而變得很親近。那次有人求貴寶老漢讓他女婿給自家兒子找個營生,貴寶老漢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第二天他領著父子倆到了城里找到女婿,女婿很快就在化肥廠給來人安排了個燒鍋爐的活,一個月掙14塊錢。這事在村里傳開,都說貴寶老漢有后眼,給閨女找了個好人家。后來又有幾個人陸續找他,他照樣讓女婿給在鐵廠、煤礦等地安置了工作,人們看他的眼神變得很尊敬。在人們的心里,貴寶老漢的女婿無所不能,他通過貴寶老漢的閨女、通過貴寶老漢在我們村建立了很高的威信,而貴寶老漢通過他閨女,通過女婿而成為被人們羨慕的人。這一具有遠見性的聯姻成為村里人效仿的事例。稍微有點姿色的閨女,都希望能嫁給城里有工作的人,或者嫁到沿城的村里。但再沒有一個閨女嫁得比貴寶老漢閨女好過。俊蘭也算我們村長得好看的閨女,大辮子黑油油的,走起路來,辮梢子刷著衣服下擺,煞是好看。他爹嘴長,到鄰村打聽誰認識城里上班的人,有人說自己親戚住在城邊上的南村,他便央求人家給說合,事倒也成了。成親后俊蘭很少回娘家,據說婆家小氣得很,還看不起村里人。俊蘭爹看閨女,親家似乎也熱絡,上了半壺燒酒,一碗餃子,一個勁地催著他吃。他回來后感嘆,城沿上的人薄啊,虛頭巴腦的,餃子捏得跟錢般大,燒酒倒完也不過三盅,吃得我前心貼后背上了。哪像咱,來了客人,滿腔滿意地招待,吃了干的還上稀的。過年,俊蘭帶著孩子回來住,那孩子粉嘟嘟的,白嫩嫩的,穿淺色的細紋燈芯絨連衣褲,干凈得像剛從水地里撈出來似的。俊蘭嫌家里的炕不干凈,睡著身子燙,讓爹將門板摘下來鋪到炕上,說這是床,小孩專睡的。俊蘭爹癟癟嘴,狗日的,忘本了。不過,他嘴上雖然這樣罵,心里也是滿意的,他在五道廟吃煙的時候跟人說起,語氣中帶著炫耀的成分。人們無法通過對土地和房屋的開鑿來拓展疆域,只有通過與遠方聯姻來縮短抵達遠方的距離,而使那個陌生之地因為有了自己的家人變成心理上的地盤,以此帶動家庭的壯大和信息的通暢。
與閨女相比,我們村對待媳婦的要求會降低很多。同樣是一種聯姻,村人更注重媳婦本人而會忽略她的家庭。村里的媳婦大多來自周圍村莊,就像禾苗大哥那樣,都是通過媒人說合而成。許多媳婦跟婆婆都來自一個家族,她們之間的輩分很模糊,有時姑姑和侄女會成為親妯娌,甚至角色互換,侄女成為嬸子,姑姑成為小輩。無論如何,婦女的地位是隨著所嫁之人的輩分來決定的,父母所定義的輩分無法成為她們一生的保障,她們必須在嫁人的同時置換自己的身份,并以這樣一種新的身份來度過更長的生命歷程。就像半年后禾苗大哥娶來的媳婦一樣,她將不再喊香蘭姨,而是隨著丈夫改口,叫二嬸子。
村里的樹生沒有禾苗大哥幸運,26了還沒有成親,并不是沒人提過,他曾定過婚,但對方后來把衣服物件都退回來了,說要退婚。樹生媽厲害,直接就去了八里外的溝東村找那個閨女去了,打聽到她家住的地方,一進門就劈頭蓋臉罵,直罵到天黑才往回轉。她心里的氣并沒有撒完,但她的名聲倒隨著上門大罵名揚十里。樹生再好,有這樣一個媽,也沒人敢給他提親了。無奈,他媽出了下策,跟大閨女樹花說,閨女,媽實在沒法子了才求你,委屈一下給你哥換一門親吧。樹花當然不愿意了。換親是姻緣中的最下策,窮人家或者有殘疾的子女,家里為了傳宗接代不得已才會選擇換親,但樹生這兩樣都沒占,只因他媽那次非理性的舉動,便斷送了他的婚姻。他媽在夜里隨著河溝里的水在秋天里唉聲嘆氣,他爹身體不好,整天窩在炕上咳嗽,臉色蠟黃,像是個隨時要死掉的人。樹花在夜里也不睡覺,坐在炕上瞪大眼睛看窗戶,直看到漆黑的窗戶漸漸白了。第二天上工,臉色跟她爹一樣黃。樹花媽厲害的名聲令周圍村里沒人敢進她家門當媳婦,她只有求遠點的親戚給找尋,后來在川里找了一家,那家兄妹愿意跟她家換,但哥哥已經30歲了,妹妹是個瘸子,家里只有個爹,沒媽。權衡再三,樹生爹媽答應了。幼小的我們只知道川里是很遠的地方,在縣城西面,口音跟我們不一樣,像侉子。據說樹花得了20塊銀元的彩禮,而新媳婦的陪嫁也是20塊銀元。在那年月,銀元可是稀罕物,所以雖然樹生娶了個瘸子,樹花嫁給個大她十歲的男人,但因為豐厚的嫁妝和彩禮,倒是也皆大歡喜。
村里這種換親的家庭很多,換親而來的媳婦通常是很厲害的,她在家里掌握著家政大權,她說東,丈夫和公婆就不敢往西。海槐的老婆就是,雖然是個小媳婦,什么也不懂,但懂得胡攪蠻纏。她懷孕了,大冬天的想吃杏,海槐和他媽愣是在楊樹溝找了好幾天,才找到幾枚掛在樹上的干杏。吃飯又想吃肉,海槐天剛亮就走著去20里地外的城里割肉去了,中午前又走回來,給她肉吃。有次小媳婦跟海槐生氣了,就跑回娘家去了。被換出去的海槐的妹妹海花當時正在坐月子,她威脅婆婆說,如果你不把你閨女送回去,我就帶孩子走了。在所有當婆婆的心里,媳婦是用自家的閨女換的,你只有對她好,才能換來對方對自家閨女的好。樹花媽后來變得小心謹慎的,深怕自己稍微不妥的言行,致使百里之外的閨女受氣受罪。當然,百里外的樹花因為沒有婆婆的管束,倒也自在。這種兩個家庭之間的交換,并未達到家族擴展的目的,倒更像被綁在一起的兩條漂船,因為共同面對困難而不得不合心協力。這種婚姻的穩定性也是雙方共同維護的。海槐的小媳婦后來生孩子死了,并不是跑了或者不過了這么簡單,海花無法拋棄家庭,重新回來替哥哥再換一次親,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狀況讓海花媽一病不起。
禾苗大哥在冬天成親了,禾苗興奮地隨在新人后面喊嫂子,她會跟我們說自家的嫂子如何如何好看,但我們并沒有覺得,她嫂子成親那天在棚布底下,被氣燈照著,紅襖紅褲紅圍巾,襯得臉也紅紅的,鼻尖上還有幾粒晶瑩的汗珠,那時我們看著是好看。第二天,我們又去禾苗家,剛好她從屋里出來倒洗臉水,剛洗的臉跟手里的臉盆一樣大,還有麻子。田園失望地說,怎么換人了呢。禾苗說,我嫂子可好呢,還給了我兩毛錢。說著從兜里掏出來顯擺。禾苗嫂子很快就讓隊里安排了下地的營生,是到河里撬石頭,壘地邊,村里年輕人都去了。來年春天禾苗嫂子懷孕,但很快就小產了,禾苗媽也沒唉聲嘆氣,依舊笑瞇瞇地在炕上縫衣納鞋。過了兩年,禾苗嫂子的肚子依舊沒動靜,禾苗爹召集家里人商量,就從外村抱養了一個閨女回來。抱養來的孩子并未切斷與生身父母的聯系,他們成為禾苗家的新親,被孩子喊做干爹干娘。無形之中,他們家又多了一門親戚。
小林的姐姐是在小林來我們村好幾年后才來的。當初小林媽嫁到我們村只帶了小林,現在,養活小林姐姐的奶奶去世了,她不得不投靠自己外嫁的母親,并改了以前的姓。憑空而來的一個快十五歲的閨女讓小林后爹很欣慰,這也意味著財富的到來。女兒在家里所擔當的角色是多重的,她能替大人做家務,她可以下地干活掙工分,她還可以通過出嫁為家里收攬一筆錢財,弄好了,她還可以通過嫁到好人家而使原先的家咸魚翻身過上好日子。當然,最主要是她的飯量永遠無法趕上男孩,這就在極大程度上減低了家庭的負擔。禾苗有三個哥哥兩個弟弟,一到春天,禾苗就得跟她媽到野外挑菜,或者上樹捋榆錢,摘槐花,據說他們家就要揭不開鍋了。但我們家就不同了,妹妹的降生并沒有使食物緊缺,相反,每年春天,我們家會把很多糧食送到外婆家去接濟舅舅們,因為全是女人和小孩,家里一直用小鍋煮飯,來妮大爺就無比羨慕我家,每次都說,還是養閨女好。但祖母顯然不同意他的說法,每次都會惡狠狠剜來妮大爺一眼。轉眼小林姐姐就長成大姑娘了,圓圓的胖胖的,笑得時候嘴角有兩個小酒窩,人也厲害,敢說敢道,走到哪里都沒人敢欺負。她像我們村以往的那些年輕人一樣,也找了個相好的,是我本家二叔。二叔很小就沒媽了,有病的爹把他養大,光棍兩條,破屋半間,真是家貧如洗。或許是女人天生的母性讓她不自覺地想關心二叔,也或許是二叔的誠心打動了她,當她到了出嫁的年齡,死活不跟別人,一心一意要跟了二叔。后爹暗自嘆息,她并沒有達到后爹心中的想愿,這種失望之中夾雜著憤怒,他甚至要她歸還這幾年養育她所付出的財物和食品。她媽鎖了門拿大棒子打她,打得她腿都瘸了,第二天出門,還是要去找我二叔。我二叔心疼,說,咱吹吧,照這樣下去,你媽要把你打死了。她說,不,我就跟定你了。剛開始,村里人看笑話,后來見這事要成真的了,五道廟的人就閑說開了,說他們是同姓同族。有人反駁,那閨女不是咱村的,跟你有屁關聯。那她改成咱的姓就是同姓了。有人應承,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能變?又有人說,世道變了,該變則變。小林姐姐硬是跟她媽絕交了,婚禮也沒辦就住進我二叔家了。有意思的是,這場不被祝福甚至不被某些人承認的婚姻,漸漸牢固穩定下來。小林家跟我二叔家絕交了,逢面相互也不理睬。有時小林媽會向二叔身上唾唾沫。兩家人之間甚至沒有旁人來得親切。但當小林姐姐生下孩子,并被爺爺抱到五道廟的時候,小林媽還是快速而仔細地看了看外孫。小林家因為豬圈的事跟二蛋家吵鬧,差一點兒打起來,我二叔聽說也沒去管管。后來二蛋他爹在五道廟跟我二叔說,那就不是個好人家。我二叔騰一下站起來,揪住二蛋爹的領口,說,你再說一遍,再說老子撕爛你的嘴。這種看似永不交接的親戚關系,其實之間還是有一種暗自滋生的東西一直在連續著。當小林去往城市,他爹和他媽日漸蒼老,小林姐姐適時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兩個外孫,還有女婿。因為有了這種結親聯盟,原本勢弱的兩個家庭,變得強大而不被人小看,欺壓。
禾苗大哥當初抱養的那個女孩叫小白,去年見到她的時候她在一家飯店前臺當收銀員,雖然個頭不高,但長得白凈好看,沒有一點小時候的樣子,要不是禾苗提醒,我絕不會認出來。禾苗說,小白已經23歲了,念書沒念成,就出來打工了,現在到了婚嫁年齡,許多人到家里給她提親,她都不愿意。我疑惑地看著禾苗。禾苗瞥了一眼小白說,她跟林生家的兒子好了。見我還在疑惑,又說,就是打換親換來的瘸子生下的,叫小衛,那個孩子也長得人高馬大的,跟小白倒也相配,但我大哥大嫂都不同意。你看咱村,除了你二叔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還有誰敢破了老祖宗的規矩。小白偶爾回去,也不回家,直接就去小衛家過夜了。你看小白,也不丑差,城里找個女婿多好,咱能多一門親戚不說,將來孩子也能在城里上學。我點頭。她又問,你有沒認識個合適的人,給小白說合說合。我看著她急切的樣子,嘴里說好好。但心里真的很為難。記憶里的村莊現如今已殘破不堪,死去的樹木,坍塌的舊墻,漏水的房檐,斷流的溫河,越來越少的老人,越來越少的年輕人……這些攜帶著死亡、斷裂、腐朽、詭秘的氣息,似乎在暗示著什么。倘若村莊的凋敝是通過綿延不絕的擴張所形成,那我情愿相信,在另外的地方——那個曾伸手過來的地方,會有另外的世界,收納我死去和將生的鄉親。小白下班之后,我們一起去了她的宿舍,宿舍雖然小,但很整潔。小白說,姑,你們說什么我也不變了。禾苗驚訝地看著小白。我們無法揭開小白的真實想法。很顯然,這種通過和親渠道,來確立自己生存樣式和未來模式的傳統,在村莊里,依舊被長久演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