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敏,河南獲嘉縣人,河南省作協(xié)副主席,鄭州市文聯(lián)百花園雜志社原總編輯,《小小說選刊》《百花園》《小小說出版》原主編。
小小說是一種充滿智慧含量的文體,非聰明人不能為之。靈感襲來,妙手偶得,所以有人的處女作也會成為成名作。20世紀八九十年代,小小說發(fā)軔之初,一些文學新人,憑著對文學的熱愛,面對小小說這一新興文體,躍躍欲試者大有人在。女作家須一瓜以小小說寫作起步,起跑線上就表現(xiàn)出驚人的爆發(fā)力。
讓時光倒流至1988年,《小小說選刊》舉行一場全國性的小小說賽事,《兒子的旋律》獲得此屆大賽的一等獎,須一瓜脫穎而出。那時候她用“徐平”這個名字寫小小說,幾乎寫一篇發(fā)表一篇,而且立馬就被選刊選載。這期間的小小說舞臺,不斷演繹出“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種種神話般的故事,完全可以用“流金歲月”來形容。1988年后的幾年里,須一瓜又寫出了《紅墻在望》《白鴿鐵塔》《陽光雨夜》《白日的誘惑》等,纖筆一枝,頻頻撥動小小說領域的一池漣漪。1996年,我和郭昕女士應新華出版社之邀,合作主編的《中國當代小小說精品庫》四卷,須一瓜是為數(shù)不多的重點作者之一,一次性被收入七篇佳作,并附有創(chuàng)作談。這套書經時間證明,應是中國小小說發(fā)軔十年時期的集大成者。即使現(xiàn)在重新審視徐平那清新雋永的佳作,依然會感受到那動人心弦的藝術魅力。
后來在相當長時間里,須一瓜不再寫小小說,據(jù)她自己說,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對語言藝術的信任的退潮感”。她棄筆從商,又考律師。如高樹蟬伏,積聚力量,終能換來一鳴驚人的音亮。數(shù)年過去,文壇驚呼,中篇小說的寫作隊伍里沖出一匹黑馬:《淡綠色的月亮》《蛇宮》《地瓜一樣的?!贰队臧褵煷驖窳恕返?,這個叫“須一瓜”的作者在極短的時間里,成為實力派人物。但細心的讀者早已發(fā)現(xiàn),作者在簡介和隨筆中多次談到小小說,說自己曾以此榮獲過“全國獎項”(《兒子的旋律》《紅墻在望》兩次榮獲大獎),并說小小說是一種“切片的藝術”。此時大家應該明白了,“須一瓜”只不過是徐平轉型寫作的“變臉”。
須一瓜的小小說,文筆清新淡雅,敘述從容不迫,常常借助對環(huán)境氛圍的渲染,對人物語言、行為、心理的細膩刻畫,悄然將故事情節(jié)推向高潮。行文過程中,或惜墨如金粗筆勾勒,或潑墨如水大加渲染,繁簡得當,張弛有度,深得小小說之創(chuàng)作要旨,具有極強的文學性與觀賞性。
《紅墻在望》可謂一曲父愛的贊歌,卻是一曲讓人聞之五味雜陳的贊歌。老年喪子,是一個人人生中無法承受之重。徐平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她不按常規(guī)出牌,更不會平鋪直敘,她以一個下夜班歸家的年輕姑娘被人數(shù)次跟蹤尾隨為切入點,一開始就把故事和人物引入一種閱讀懸念中,而她對當時夜晚那種環(huán)境的大肆渲染與描寫,愈加給整篇作品籠罩上一層神秘又略讓人不安的氣氛。
同樣精彩的語言,在須一瓜的其他小小說作品中也多有展現(xiàn),《白鴿鐵塔》唯美而憂傷,《金色的月光》語言情感皆澄澈如月光,《兒子的旋律》含蓄而蘊藉……什么樣的內容配以什么樣的語言,量體裁衣,恰到好處,這也成為她的小說為眾多讀者喜歡著迷的重要原因之一。
當然,一篇作品的成功,僅靠語言的精彩還遠遠不夠,最重要的還是主題,是立意,是它的思想內涵。
《金色的月光》是一篇愛情作品,且是描寫了一段不易把握的三角戀情。在一次事故中,弟弟勇敢地救下落難的姑娘,并不可救藥地愛上姑娘,姑娘卻在后來愛上了弟弟的哥哥。三人在姑娘與哥哥的婚禮上尷尬相遇,其間錯綜難言的滋味兒定是如亂麻塞心。作者卻避開這團亂麻,把她的追光燈送給一個天使般的小姑娘:“如夢的燈光從后門射出一個銳角三角形倒映在門與水池邊。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立在燈影中,不住地跺腳?!?/p>
小姑娘確實是一位從天而降的小天使,她充滿童真童趣的言行,那份天真與純潔,終是一點點將“弟弟”郁結在心的塊壘漸漸化開,他把所有的愛恨糾結都寄寓在月光下的鋼琴曲中。一段音韻流淌的琴聲,一段愛恨交織的情感,由幽怨?jié)M懷到風雨激蕩再到風平浪靜云開月朗,虛虛實實,如夢如幻,讀來不由拍案叫絕。更為難得的是,作家能將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化解其中,最終讓主題升華至如金色月光一樣的純凈而美妙。
如今,身兼媒體人與作家雙重身份的須一瓜,創(chuàng)作勢頭正健,為她欣慰之余,也期待她向曾經熱愛的小小說再投來深情一瞥。
責任編輯 盧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