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 陳輝
摘要:嘉善田歌《五姑娘》不僅是江南民間藝術的代表,更是嘉善農耕社會、民間習俗、鄉土音樂和原生態文化的歷史縮影。隨著社會的變革,田歌這一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在歲月更迭中日漸式微,嘉善田歌的傳承保護迫在眉睫。
關鍵詞:嘉善田歌 《五姑娘》 藝術特征 傳承保護
嘉善田歌《五姑娘》作為杭嘉湖地區民歌的典型,以其清新優美的旋律,江南水鄉的獨特韻味,深受人民群眾的喜愛。新時期,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田歌這一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在歲月更迭中日漸式微,嘉善田歌的傳承保護迫在眉睫。
一、嘉善田歌《五姑娘》的藝術特征
(一)音調形態
作為吳歌分支的嘉善田歌《五姑娘》依舊沿用了吳歌的基本曲調,并以此為基礎生發演變出滴落聲、落秧歌、隸頭歌、羊騷頭、嘿羅調、急急歌、平調等七種曲調,總稱“滴落聲”。其中滴落聲、平調、急急歌等唱調通常應用于搖船或納涼時的獨唱,多采用四個樂句構成的一段體結構(A+B+B1+B2),第三、四句則反復或變化重復第二樂句,內部結構極富邏輯性與規律性。《五姑娘》主要使用的是當地常見的“滴落聲”調演唱。
(二)旋法特點
與北方民歌的高亢豪邁、濃情熱烈相比,嘉善田歌就好比閨閣中的“小囡”溫婉秀麗。五聲音階特性明顯,尖銳的不協和音程和強烈的半音傾向幾乎不可見。旋律走向中,五聲音階的上、下行級進是最常見的旋法特點,自然流暢且高度融入了江南水鄉的委婉柔美。《五姑娘》為五聲羽調式,羽音作為主音,運用更是頻繁,特別在樂句的終止處特別突出,具有很好的穩定性,其余各音都圍繞這個音而展開。
(三)節奏節拍
散板式節拍,使《五姑娘》節奏豐富、層次感強。全曲大量使用的延長音,如一些地方雖沒有標識出相應的延長音記號,但在實際演唱時都習慣性延長,這就很難劃出精確的小節線,劃分出虛線只是作為詞句轉換的標注或換氣的提示,但這并不影響整個旋律的完整性和流暢性。自由而富有彈性的節奏,具有一種纏綿之美,抒情之美、即興之美。
(四)演唱方式
嘉善田歌習慣演唱于春耕、播種、秋收等農忙時節,偶爾搖櫓、納涼時也會有歌聲傳出。不過無論怎樣,歌者演唱時的心態都是輕松隨意、樸實無華的,這是自然的高歌,亦是質樸的抒情,絕無做作的成分。恰恰是這種真嗓直音的原生態演唱方式,才能帶給我們清亮的感官享受。此外,表演形式也別具一格,常見的有領唱、接唱、合唱等,而接唱一般是三至九人組成的歌班組合接唱,又稱為“撩賣山歌”唱法。這種罕見的唱法使嘉善田歌打上地域印記,區別于其他江南地區的山歌。田歌在唱腔潤飾上非常講究,倚音、滑音、三連音、延長音的使用,使旋律富于歌唱性的同時又體現出輕巧、自如、圓潤與流暢的特點。
(五)歌詞特征
嘉善田歌的歌詞蘊含的“軟、糯、甜、媚”是吳文化的充分體現。從句子的規整劃一到長短不一,基礎結構的變動使得語言表達更顯清新自然,情感表露更加直白明了。如《五姑娘》第八段:“八月桂花噴噴香,徐阿天哥哥搭五姑娘細說細話細商量。別人家花燭夫妻同到老,我格恩愛私情勿久長。”這里的長短不一、極具口語化的歌詞,顛覆了傳統詞格的基礎。除此之外,平鋪直敘的“賦”,彼此相擬的“比”和以它物引今事的“興”也都呈現于嘉善田歌的創作之中。這種手到擒來的“賦、比、興”手法,應歸結于勞動人民在生活中的歷練所得。
在方言的運用上,嘉善田歌真可謂是活靈活現、登峰造極。如《五姑娘》中類似“勿連牽”“日間頭”“洋洋交”等地方方言用語,不但接地氣,而且也主導著音樂的唱腔及節奏。再比如田歌中廣泛存在的“三連音”即為方言語調的體現,這就是所謂的“腔隨字走”;其次,“么”“啊”“呀”以及“哎嗨嗨嘔哎嗨嗨”等襯字襯詞常出現在嘉善田歌的歌詞中,既迎合了演唱時的即興心情,也彌補了樂句結構的不規整性,更是吳地水鄉“嗲”氣的集中體現;最后,疊字的亮點也為嘉善田歌增輝不小,如“小小”“輕輕”“雙雙”等疊詞,這既印證了嘉善當地的民俗特點,又配合了歌曲的情感表達。
二、嘉善田歌《五姑娘》的藝術魅力
有著深厚歷史積淀和江南民俗文化色彩的嘉善田歌還擁有“草根音樂”的名號與屬性。它的平民化與自由化,它的個性化與藝術化,它的歷史價值、人文價值、藝術價值和社會價值,值得音樂學家認真探討。
嘉善地處太湖流域杭嘉湖平原,自古以來便是吳越兩地文明交融之地,素有“吳根越角”之稱。繁榮的農業社會經濟基礎和包容大氣的城市特性孕育了濃墨重彩的文化底蘊和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亦為嘉善田歌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生存發展的土壤。而嘉善田歌自身所承載的文化基質也很好的詮釋出了該地區的地理環境和人文歷史背景。簡言之,柔美婀娜、極具江南風韻的嘉善田歌是集萃江、浙、滬等地方民俗音樂元素的多元化的藝術結晶,它帶著一種濃郁的地方特色,匯聚了該地區的農耕經濟、音樂藝術和民俗文化。
新中國成立以后,祖輩口中的嘉善田歌與現代音樂形式的接軌,使得民歌的內容變得更加豐富,承載了更多的含義。尤其是五十年代新婚姻法出臺后,婚姻自由的口號響應云霄,與其主題相映的嘉善田歌《五姑娘》迎來了又一個難得的發展機遇。
1953年,《五姑娘》這首贊頌愛情自由的田歌代表作被改編成舞蹈,并于1954年入選參加浙江省第一屆民間音樂舞蹈會演;1955年晉京參加全國第一屆音樂舞蹈匯演凱旋而歸;2003年,浙江省文化廳集萬眾之力傾情打造音樂劇《五姑娘》,全國巡演場場爆滿、好評如潮,并于2004年問鼎第十一屆文華大獎;2007年又榮獲中宣部第十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
從一鳴驚人到名揚四方,《五姑娘》就像是一張金字招牌以驚人的速度傳遍大江南北,成為嘉善田歌最有影響力的代表作,并以各種藝術形式深入人心。
三、嘉善田歌《五姑娘》的傳承保護
盡管《五姑娘》如此輝煌,卻仍未逃脫商品經濟大潮和西方文化的雙重沖擊。市場經濟體系衍生出的“有用論”讓寶貴的田歌藝術迅速“偏安一隅”。 當地的大部分傳承者紛紛默認了嘉善田歌的“無能”,他們不愿甚至羞于把這種不適合謀生的技藝傳授給自己的后輩。隨著年長的傳承者紛紛離世,田歌面臨后繼乏人的困境,田歌《五姑娘》再也無法重現昔日的光芒。村落里垂暮的老人口里咿咿呀呀的吳歌,正在淪為“以高齡化人群為主要受眾群體的小眾音樂文化”。
最近,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十分重視,頒布了以“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為指導方針的保護政策。但是怎樣才能真正的讓政策方針落到實處,還有待我們通過實踐來進行不懈的探索和努力。
對于嘉善田歌而言,雖然政府已將其納入保護范圍,也將其主要傳承人嘉善縣姚莊鎮的顧友珍、顧秀珍姐妹倆,分別列入國家級和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名錄中,但是這還是遠遠不夠的。我們認為,對于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嘉善田歌及其代表作《五姑娘》的保護大致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深入:即傳承者這個載體、傳播者這個媒介和接受者這個受眾。而保護傳承嘉善田歌文化的關鍵性節點就在傳承主體上。
(一)保護傳承主體
嘉善田歌的口傳屬性直接決定了它物質性和符號性載體的缺乏,而這也就決定了它的生死存亡緊緊維系在傳承者的身上。所謂“人在藝在,人亡藝絕”,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主體,傳承者相較于傳播者和接受者,責任更為重大,因為傳承即繼承,身為掌握著嘉善田歌創作權、表演權和繼承權的歌手和民間藝人,幾乎每一個都是“行走中的活化石”。所以保護傳承者,就是保護活態的嘉善田歌代表作《五姑娘》的最佳手段。
(二)培養受眾群體
嘉善田歌不同于其它手工藝等藝術形式,它的不可見、不可觸、口傳心授的非物質形態與所有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一樣,都需要人去傳承、去接納。同時它也隨著社會受眾對它的接受和需求程度大幅度波動。如同一個樂團,要想在商品經濟的浪潮里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須有觀眾的認可,并有適當的經濟效益,否則它便難以為繼。所以,若對嘉善田歌這類文化遺產抱有存續的希望,就必須“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借助民眾文化認同這個平臺來創造社會需求和消費需求。就像《五姑娘》音樂劇一樣,從受眾層面上來擴大它的影響,積攢社會影響力。反之,沒有認同感的嘉善田歌就將陷入無人問津的尷尬境地。
(三)重建文化生態
一個既定事實始終縈繞于我們的心扉,那就是今日我們休養生息的嘉善,與以往那個山高水清、田園牧歌的嘉善已不可等同。科技的進步可以促使音樂“保存”技術的更新,可是歷史卻并未教會我們如何重塑漁舟晚唱、男耕女織的恬淡時光與淡泊寧靜的悠然心緒,受眾的真情實感無法復原也就意味著對嘉善田歌精粹的傳承與保護歸根結底還是人的問題。地方政府若無法做到文化氛圍的營造和文化生態環境的重建,那么人們便無論如何也不能迎接傳統文化的回歸,《五姑娘》還能再現輝煌嗎?
四、結語
嘉善田歌《五姑娘》不僅是江南民間藝術的代表,更是嘉善農耕社會、民間習俗、鄉土音樂和原生態文化的歷史縮影。田歌如同一部歷史與文化的教科書,可以讓我們領略到江南水鄉的風土人情,品味到勞動人民的悲歡離合。
作為一名藝術學院音樂專業的學生,我為民族音樂感到自豪的同時也深知它的重要性,亦對不惜代價、不畏艱辛地進行搜集、整理與搶救這片土地留給我們無數民間藝術瑰寶的眾多音樂工作者心存感激。衷心希望更多的人投入到諸如嘉善田歌等民間音樂的傳承保護工作中,通過“政府推動,文化啟動,旅游拉動,城市帶動”等多渠道舉措,促進民族音樂文化的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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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1]陳輝:浙江臺州學院藝術學院音樂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