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經濟學

陸海光

記得小時候，母親是習慣守歲的。每逢年三十，她慈祥地看著子女一個個睡去，然后再一個人坐在外屋，靜靜地包各色湯圓。我看母親守歲很辛苦，常從睡夢中醒來陪她跨過零點。陪伴母親的時光里，母親常會問我：“我們窮人為什么一直沒有多余的錢？”

“有錢人買毛料褲，又暖和又耐穿，洗洗曬曬可穿3個冬天。我們穿的都是布料褲，冷且不說，還容易磨破。買3條布料褲，還抵不上一條毛料褲，越沒錢還越得花錢。”我想起同學的父親是工程師，他過年穿的都是當年稱為“海軍呢”的毛料褲。

“窮人就窮在沒文化，干不了高工資的活。所以呀，我要讓你們受高等教育，上大學。”母親的眼光要比我們遠得多。她還常常叮囑我們：人窮，但志不能窮；錢是用來創造幸福生活的，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她和父親省吃儉穿，勒緊褲帶供我們讀書。盡管那時的學費非常低，但6個子女的學費書本費加起來，父親的擔子很沉重，往往是一學期的貸學金剛還完，接著就要借貸下學期的。還好，那時的大學，無須交學費，生活有困難的學生還可申請生活補助金。那個年代，我們兄妹吃的是粳米山芋飯，卻讀出了非常優異的學習成績，分別考入了清華大學、同濟大學、北京電影學院。

父母用他們的艱苦“投資”，徹底扭轉了家庭經濟拮據的局面，開始向幸福生活邁步。

母親說，子女都是她的銀行。母親有了錢，又很舍得，過年時見到左右鄰舍的孩童，她都會給他們壓歲錢；我們給了母親的保姆工錢，保姆過年回家，她還會給她加一個紅包。母親退休后還早早把錢投向了健康和旅游。

我是上大學讀了《政治經濟學》后，才真正理解了母親樸素的經濟學：一個人，一個家庭，只有不斷學習不斷努力，才會擁有；鐘表匠和砍柴工在同一單位時間里，創造的價值是不一樣的；最有價值的財富是內在的智慧、樂觀和健康。金錢、房子、汽車等均是外在的財富；旅游，是用錢交換新鮮的見聞，內心的愉悅和身體的康健，千萬別為了小頭，失了大頭。在職場，我們要舍得“投資”朋友，特別要與優秀的朋友為伍，因為優秀的朋友會給你帶來和讓你享有內心的財富。

金錢的功能不僅僅是儲存，它還有價值尺度和交換功能，重要的是舍得和對價值的選擇。

（夏之炎摘自《新民晚報》2016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