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審美批判傳統

【摘要】：本篇論文從古希臘美學開始追溯，分析了蘇格拉底、柏拉圖、康德、黑格爾等美學家的思想，總結歸納了西方美學中的審美批評傳統，并闡釋了西方美學中審美批判變遷過程背后的哲學根基。

【關鍵詞】：美學，批判，審美

美學在西方一開始就是哲學的一個組成部分，在公元前5世紀前后雅典的黃金時代中，希臘文化從文藝時代轉變到了哲學時代。哲學家們在關注社會問題的同時，也注意到藝術以及藝術中呈現的美和社會生活之間的關系。最早提出美具有社會效用這一觀點的是蘇格拉底，他把美和善這兩個概念統一起來，并認為美之所以為美，是因為美具有目的性和效用。而在蘇格拉底的弟子柏拉圖那里，藝術和現實世界之間的關系主要是從藝術可能造成的負面作用的角度來思考的。他認為文藝是對現實世界的模仿，并不能表現事物的內在本質。同時，他認為文藝會引起欣賞者的情感，而這情感是人心理中的非理性部分，這些情感波動在柏拉圖看來是應該受到節制的。總之，柏拉圖對于文藝的觀是為其政治教育理想服務的，他并沒有把藝術當作現實之外的獨立之物，所以盡管他也看到了審美活動能產生巨大的作用，但是他竭力將這個作用限制在哲學和政治教育的范圍以內。在柏拉圖以后，雖然也有如亞里士多德強調了藝術正面的社會功用，但在漫長的古希臘到中世紀時期，藝術和審美一直是哲學和神學的附庸，其社會現實意義一直是在現實世界的范圍之內來加以考量。

而在近代美學史上，康德對美學的發展產生了劃時代的影響。康德所建構的哲學體系的主要目的之一是要實現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的調和。他在《判斷力批判》中把美和快感、功利、道德、概念、目的相區分開來，這就使得審美活動既不局限在其所造成的感性快感，也不等同于一個善或有用的概念。從康德開始，審美活動終于獲得了一個獨立自由的地位，可以在現實領域之外發揮自己的批判作用。歌德就提倡通過文藝來造就人的理想境界，而席勒更是尤為重視藝術和美的作用。席勒的美學思想最集中闡述于其美學著作《審美教育書簡》，該書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受到了康德的《判斷力批判》的啟發。該書的主題思想即是，要通過審美教育實現人的精神上的解放，同時構造出完美的人格形式。在席勒這里，審美教育是優先于政治經濟改革的改革途徑。席勒在書中這樣說道，“正是因為通過美，人們才可以走到自由。”席勒對審美教育的重視是和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病態發展相關聯的，他關注到了社會文化中不合乎人性理想的方面，即下層階級“正以無法控制的狂怒，忙著要達到他們的獸性的滿足，”而上層的“文明的階級則顯出一幅更令人作嘔的懶散和性格孵化的景象。”他認為，通過暴力的革命無法改變文化本身的毛病，只有通過審美教育才能對丑惡現實進行批判，從而使人性能夠健康和諧地發展。席勒雖然過分夸大了藝術和美的作用，但是他的思想是法蘭克福學派審美批判理論的先聲。尤其在他的另一部作品《論素樸的詩和感傷的詩》當中，他指出了在人類文明前進的過程當中，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這里所說的自然既指外在的自然現實，同時也指人的內在的自然本性。在人類的童年時代，人與自然是一體的，但到了近代社會。外在自然和人類分離成為了對象，而內在自然也由于社會分工等因素分裂了，那種和自然一體的和諧統一的狀態已經消失了。而他認為，藝術和美學就是要恢復這種狀態，他說，“詩人或則就是自然，或則追尋自然，二者必居其一。”我們不難發現阿多諾的美學理論中對自然概念的重視和席勒的自然觀極其相似，他們都試圖用一個自然的狀態來拯救現實世界中的不合理現狀。

如果說康德去除了審美活動中的社會內容和意義從而給予了審美活動以獨立的地位，那么黑格爾又把理性內容還給了審美來駁斥風靡一時的形式主義。當然，黑格爾是把審美活動放置在其哲學大廈當中的，他認為美是絕對理念的一個運動過程、一種表現形式，因此美是具有哲學意味的，是可以和“一般的世界情況”相連的。所以，哲學的審美化在黑格爾之后變得司空見慣。受席勒影響很大的德國詩人諾瓦利斯曾經這樣說，“哲學是真正的鄉愁，一種無論在哪里都想要在家的沖動。”這就是對哲學觀念的一種美學化表述，在這里，哲學所追求的答案被置換為人對于自身終極意義的情感，而這情感無疑是審美化的。

而到了尼采那里，審美的力量不僅是對社會現實的反叛，同時也是對于哲學的反叛。尼采認為，哲學中的理性強迫人們接受統一、統一、持續、實體、存在等等屬于哲學內部的獨斷指認，這些指認是對于從真實世界中抽取出來的假象世界的指認，因此必然是偏狹和謬誤的。而藝術對于這些假象要用假象的方式來面對和承認，只有用藝術的夢境來表現這些苦難的假象，假象才會反轉成為現實。也就是說，只有通過藝術的表現才能夠顯現真實。尼采進一步指出，藝術的力量來自與人身體的力量，在人的生命力溢出身體時，人的生命意志才能進入藝術，在審美的狀態中，顯現人生和現實的苦難，在毀滅當中嘗到回歸永恒狀態的喜悅。

到了現當代的法蘭克福學派當中，社會批判理論和美學理論的結合是學派的理論傳統，也是學派的理論特色之一。這有部分原因是學派當中的很多理論家同時也在藝術和美學領域造詣很深。需要指出的是，法蘭克福學派的美學理論并沒有統攝在同一個哲學理論體系之中，而是各自有各自的方向，同時又在某處交匯，其內核都是通過審美來實現人類救贖的社會改造理想，如馬爾庫塞、弗洛姆、本雅明等人，他們的思想理論都寄希望于一個屬于美的、屬于藝術的領域，試圖發揮出這個領域中的力量來改善現實社會中人類的生存狀況，但他們理論的共同弱點是并沒有深入到現實社會中的規范原則中去，對其進行批判和改造，因而都一定程度上的具有烏托邦性質

回顧過西方的審美批判傳統之后，我們可以發現，審美批判是逐漸地獲得自身的地位，并最終成為可以指引現實乃至哲學發展的一塊飛地。審美批判既包含了指向審美活動內部的自身批判，也包含了以審美活動為拯救途徑的社會現實批判。而在更深層次上，審美批判還意味著對于關乎存在、本源、精神等終極概念的審美化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