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柏拉圖著作《斐多》的副標題為“論靈魂”,其中主要談論的是蘇格拉底對“靈魂不朽”的討論,而那時的他即將赴死,他的選擇似乎是要在“自殺”(“朽”)中追求“不朽”,而事實上,蘇格拉底的一生就一直追求著普遍的“不朽”。當他被迫服刑赴死時,他的“不朽”只能通過個體意義上的自殺來得以實現,并試圖通過“靈魂不朽”使更多人以去追求“不朽”。
【關鍵詞】:靈魂不朽;自殺;智慧;德性
我們這里談論的“不朽”并非時間意義上的“不朽”,而是靈魂層面對“不朽”的智慧、德性等的“不朽”追求。
蘇格拉底曾被德爾菲神廟的神說為最具有智慧的人,“有一次他竟敢去德爾菲求讖;諸位,不要截斷我的話;他問神,有人智過于我者否?如祭司的讖答曰“無也”。然而蘇格拉底卻認為自己是一種“無知之知”,即自己的智慧并不算什么,而且十分有限,唯有神才具有真正的智慧,這是他對神的讖語的解釋:“神的讖語是說,人的智慧渺小,不算什么;并不是說蘇格拉底最有智慧,不過借我的名字,以我為例,提醒世人,仿佛是說:‘世人啊,你們之中,唯有如蘇格拉底這樣的人最有智慧,因他自知其智實在不算什么。’而人只能不斷地“愛智”,因而蘇格拉底才能夠不斷地追求“不朽”的智慧。與此同時,他也渴望有更多的人追求不朽的智慧,他聲稱是遵照“神的命令”來啟迪人們的智慧和德性,追求至善。他的精神助產術就體現了這一點,他總是與人討論,使自以為知者知其不知,使自以為不知者知其所知。他像馬虻一樣到處追隨雅典人,整天不停對他們喚醒、勸告、責備。他總是為他們忙,分別專訪,如父兄之于子弟,勸他們修身進德。 但在本質上,他都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可以更好地追求智慧。然而他的這種個體信念總是與大眾意見相沖突。他讓青年人盡量學好,而雅典人卻認為他在蠱惑青年。
正是因為蘇格拉底作為個體與雅典城邦人之間的沖突,此沖突體現在他們的訟詞上:“蘇格拉底犯罪,他蠱惑青年,不信國教,崇奉新神。”他被判處死刑。但是,他仍然履行神派給他的職責,一生從事愛智之學,檢視自己,檢視他人。“現在,我相信,我了解,神派我一個職務,要我一生從事愛智之學,檢視自己,檢視他人,我卻因怕死或顧慮其他,而擅離職守,這才荒謬。”[1]如此可見,蘇格拉底即使赴死也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首先是對自己愛智的追求,這一點體現為他的自殺行為,雖然他聲稱“自殺是不容許”的,“一個人不該自殺,該等天神的命令。”因為“我們有天神守護,天神是我們的主子。”[2]而且蘇格拉底當時也是有機會不赴死的,但是,他不肯背叛自己的信念,不得不說,他是因為信念而選擇了死亡。正如他在《申辯》篇中說過的“神已給我強有力的證據,我將要去的若不是好境界,經常暗示于我的朕兆必會阻我。” 所以他有堅定的信念,惟有到了那邊,才能找到純粹的智慧,別處是找不到的。如此,我認為蘇格拉底必是為了追求“不朽”的智慧而選擇了自殺。
而在《斐多》中,蘇格拉底一再呼喚他內在的“靈衹”,指引他正直的途徑。對他來說,這個內在的聲音并不僅是個人良知,更指向一個更高的層次,是人類共同的價值。于自身之外,赴死之時,他仍然繼續他生前所作的工作,希望整個城邦的人也能夠不斷地追求“不朽”。蘇格拉底在申辯之時,就已經表露出了這種愿望:“雅典人啊,我敬愛你們,可是我要服從神過于服從你們,我一息尚存而力所能及,總不會放棄愛智之學,總是勸告你們,向所接觸到的你們之中的人,以習慣的口吻說:‘人中最高貴者,雅典人,最雄偉、最強大、最以智慧著稱之城邦的公民,你們專注于盡量積聚錢財、獵取榮譽,而不在意、不想到智慧、真理和性靈的最高修養,你們不覺慚愧嗎?’”在《斐多》中,蘇格拉底曾與斐多等人談論靈魂不朽的問題,他表示“靈魂有肉體陪伴,肉體就擾亂了靈魂。阻礙靈魂去尋求真實的智慧了。”而要真正追求智慧的話,就只有通過死才能達到,因為“死就是靈魂和肉體的分離;處于死的狀態就是肉體離開了靈魂而獨自存在。靈魂離開了肉體而獨自存在。”在此意義上,“我們要求的智慧,我們聲稱熱愛的智慧,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是得不到的,要等死了才可能得到。”雖然我們說蘇格拉底渴望雅典人追求智慧,但他并不是讓他們去死,而是想讓他們過更好的城邦生活。
因為這里的“不朽”并不是指時間意義上的“不朽”,不是所謂的長生不死,而是靈魂靈層面對“不朽”智慧的“不朽”追求。因為即使是蘇格拉底,他對于死仍然是不可知的,正如他所說的“死的境界二者必居其一,或是全空,死者毫無知覺;或是,如世俗所云,靈魂由此界遷居彼界。”我們可能會使靈魂擺脫肉體,獲得更高的智慧,但是我們依舊不可以排除第一種“全空,死者毫無知覺”情況的出現,即肉體的腐爛與長眠。即使他說“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而他也表示“好人無論生前死后都不至于受虧,神總是關懷他。”[3]但是我仍然覺得此時他所謂的好的去路或會得到的智慧的關懷如果存在也只存在在靈魂或意識里,是無法實踐出來的。
而顯然蘇格拉底是希望這種智慧得到實踐并普及的,否則他也不會整天在街頭侃侃而談,希望處于城邦之中的人們追求智慧、德性等來更好地生活。他在被判死刑后,仍然勸誡城邦公民“我勸你們個個對己應注意德與智之求全先于身外之物,對國當求立國之本先于謀國之利,對其他事要同樣用先本后末的方法。”因為他認為“每日討論道德與其他問題,你們聽我省察自己和別人,是于人最有益的事,以及未經省察的人生沒有價值。”因著這種信念,他同樣會盡力讓人們追求智慧。
然而這種實踐在他看來只存在于哲學家那里,他們可以擺脫肉體的枷鎖,使靈魂超脫,追求智慧的不朽。所以“真正的哲學家一直在練習死。在一切世人中間,惟獨他們最不怕死。”甚至他們在臨死時是會“輕松愉快的,而且深信死后會在另一個世界上得到最大的幸福。”[ 4]哲學是對智慧和正義的熱愛,也是團結人類社群和宇宙的義理定律。由此觀之,哲學是幸福快樂不會枯竭的泉源,因此能戰勝死亡,同樣也成為一種“不朽”,所以蘇格拉底也許并不是希望人人都成為哲學家,而是希望人們在現世中能夠像哲學家一樣追求智慧,追求這種靈魂層面的“不朽”,過更好的生活。
雖然靈魂與肉體必然發生沖突,但是我們又必須借助肉體,在肉體中實現真正的德性。因而,這種沖突是不可避免、永無休止的。它并不只限于個體的靈魂與肉體之間,而且也發生在哲學思考與城邦之間,哲學思考是追求德性的愛智行為,但政治永遠不可能只關心德性問題。因此,一方面,德性要在城邦中實現,城邦也要靠美德才能變得偉大;另一方面,德性和城邦必然發生沖突,雙方不可能真正妥協。所以,蘇格拉底與雅典政治之間的對立是無法和解的,他在堅持遵守雅典的法律去赴死的同時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用自己的一生甚至死后的靈魂去愛智。
正如蘇格拉底所說的“愉快總莫名其妙地和痛苦聯在一起。”這種矛盾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或許不能達到真正的“不朽”,但是我們至少要努力地去追求,即處于“愛智”的狀態。
注釋:
[1]《申辯》柏拉圖著 (十七)
[2]《斐多》楊絳譯 遼寧人民出版社 第十頁
[3]《申辯》柏拉圖著(三三)
[4]《斐多》楊絳譯 遼寧人民出版社 第12頁
參考文獻:
[1] 柏拉圖.蘇格拉底的申辯.[M] 北京:華夏出版社,2007
[2] 柏拉圖.斐多.[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