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海德格爾一生中評論過許多哲學家,但是基于對現(xiàn)代技術改變了西方命運乃至人類命運的思考,這種思考類似于他在存在與時間中闡述過的錘子。當錘子在手與外界打交道的過程中才能稱之為工具,凡是工具只能在這種上手狀態(tài)中體現(xiàn)自身,就像莊子中的庖丁解牛里論述的技藝,解牛的刀在庖丁一次次地與牛接觸當中與手融合為一體,最后消解于大道無形之中。海德格爾與莊子是在怎樣的機緣下邂逅技術觀這個深奧的命題并且展開思考?
【關鍵詞】:海德格爾;莊子;技術觀
莊子的技術觀
(一)庖丁解牛
庖丁對解牛之道的領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庖丁通過解牛的無數(shù)次的勞動逐步摸清了牛的內部結構,成為一個解牛的行家里手。這種技藝的習得分為五個步驟。第一個階段是生手階段,“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只是注意到牛的表象,對牛的內部結構一無所知。第二步就開始做到目無全牛。庖丁經(jīng)過三年的解牛的實踐認識,已經(jīng)對牛的內部有所理解,牛已經(jīng)不是原來意義上的骨肉不分的牛。庖丁對牛認識已經(jīng)由表入里了。第三階段,這個階段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境界,庖丁已經(jīng)不靠目視而能夠游刃有余的解剖牛了。第四步他竟然可以將刀運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并且可以表演給梁惠王看。第五階段,由藝入道的階段,這時候庖丁對牛體結構與規(guī)律的了解已經(jīng)基本成熟,用刀之道及手足的配合也相當純熟,整個解牛已經(jīng)漸入佳境,變成了一種形而上的追求。這里,單靠以硬碰硬是不行的。如果不關注牛骨間的發(fā)現(xiàn),不去細致研究牛的肌理,單靠蠻力只會使刀破損,于解牛無益;如果精神渙散也會使皮肉受到損傷,對人有害;如果行動過于迅猛或用刀過于粗放都不會使解牛的過程順利完滿。動刀緩慢,非要目神并用,手刀齊下,方能解之。庖丁解牛濃縮了莊子技術觀的核心要素。我們也可以從中再次領會“技”的具體含義,把它定義為人的身體與物頻繁接觸的過程也不為過,這當然包括肢體與物直接或間接地接觸。
(二)體性的結構
庖丁解牛的“刀”讓我們看到莊子技術觀的體性的結構。當?shù)蹲鳛橐环N工具性的手法或技藝時,它與牛之間是相互對立的,這恰恰是刀作為工具的局限性。于是人與牛以及刀都在這種對立的狀態(tài)面前產(chǎn)生外在的間距,而這種間距也正是解牛刀被使用多次后變得破損的原因。但我們經(jīng)不住要問道為何“庖丁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他的刀在解剖過數(shù)千頭牛后,非但沒有絲毫破損,反而“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矣。”什么是“游刃必有余”?它究竟描述了一種怎樣出神入化的境界?庖丁回答道:“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要做到這樣高超的境界需要經(jīng)過漫長的操練。庖丁剛開始解牛的時候,是用一種對立的眼光來打量和思索牛的肌理,手中的解牛刀也只是工具一般的介質。誰料到三年之后,這種對立的打量慢慢消解,手中的解牛刀仿佛和手融為一體,手已經(jīng)無形之中與牛的構造相契合,庖丁隨之也無需用眼刻意觀察和控制身體的動作,因為手和刀已經(jīng)相互化合。于是,庖丁的手和刀之間已經(jīng)不用再區(qū)分,而牛之“理”就隱藏在庖丁的手和刀中。“游刃有余”淋漓盡致地詮釋了這種手的靈性的狀態(tài),它容納了牛的肌理和用刀的法門。通過庖丁解牛的案例我們感受到感知世界并和它建立聯(lián)系的方式,這種方式正是莊子技術觀體性的結構之體現(xiàn),也是莊子技術觀最生動的特點。
三、海德格爾的技術觀
與莊子的“技”不同,海德格爾的技術顯然涵蓋了更為抽象和警惕性的啟示意義。他的技術更傾向于機械技術,并且圍繞著技術觀問題的思考始終帶有清醒的批判精神,他的重點不在說明技術的形成過程,而在于反思它侵占人的生存領域所引發(fā)的危機。因為技術給予我們生活如此巨大的改觀和便利,而與之相反,人的身體的作用漸漸淡出視野,在技術世界中它遺憾地摒棄了其先前不可取代的作用。因為現(xiàn)代技術已經(jīng)不需要太多手工參與,就像自動化的生產(chǎn)流水線上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不需要人工參與。在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生活已經(jīng)離不開技術的操控,比如手機控這種現(xiàn)代社會普遍的一種離開手機就沒辦法正常生活的焦灼狀態(tài),我們可以認為是自己在操控手機滿足交流和娛樂的需要,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卻是我們被手機操控,因為已經(jīng)離不開手機這項信息技術帶來的便利。所以,現(xiàn)代技術的技術化成為了對于我們的生存自由的掠奪,在還沒有被如此規(guī)模的技術浪潮席卷之前,我們曾經(jīng)恭耕壟畝,晨起養(yǎng)花卉,戴月荷鋤歸。在親近自然的時候體味閑暇的生活情趣,在自力更生的艱苦奮斗的年代里領會活著的證據(jù),那時候身體的乏累也絲毫不會影響追尋的喜悅,因為沒有任何外在的技術或是工具能夠抹煞我們人之為人的獨立性。但是隨著工業(yè)文明的興盛,人日漸膨脹的野心和欲望驅使他們去征服自然,由此成為了設定者。當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設定技術世界時,反過來我們也將被它統(tǒng)治,被它設定,泛濫的技術將會像洪水一般侵襲人的生存空間。技術世界的最后剩余物要么是人,要么是物,作為被設定者,它們都失去了自主性,人和物都成為了碎片。海德格爾的獨到之處在于他對于技術本質深刻的洞察與領會,海德格爾指出,人們只知道信奉工具性的技術規(guī)定,把它看作也符合于現(xiàn)代技術。他說,發(fā)電廠及它的渦輪機和發(fā)電機也是由人制造的手段;雷達站和風向標也同樣是手段,雖然前者不像后者那樣簡單;與萊茵河上的水力發(fā)電廠相比,過去在偏僻的黑森林峽谷中的以水力推動的鋸木廠是原始的手段。總之,技術被看成只是工具和手段,現(xiàn)代技術只是復雜的工具和手段而已。通常我們對技術的評判帶有主觀的色彩,有時候它是造物主的恩賜有時候卻是撒旦的咒語。 或者把技術看作中立的,其帶來好處或危害由使用技術的人加以決定。對此,他評論說“不管我們隊技術持激烈的肯定或否定,我們始終不自由地束縛于技術。然而,最糟的是,當我們把技術看作某種中立的東西時,我們就受技術的擺布,因為人們在今天所特別熱衷的這一觀念使我們完全看不見技術的本質。”在海德格爾看來,技術不是一個現(xiàn)成障礙物,如一座山那樣,我們憑借自身力量就可以翻越。現(xiàn)代技術作為的完成這一奧秘時刻提醒我們,只有在反思批判中才能對它有所克服和超越,技術既然不是一種手段或方法,那么久不能像對待一個過時的器具那樣,將之棄之不顧就可以解決。而是必須更加徹底地重新思考人和技術以及存在的原初關聯(lián),以使技術和存在建立一種自由關系,把現(xiàn)代技術保持在一定高度和限界內。
總之,我們希望通過比較兩種不同的技術觀,可以促使我們更深入地思考當下時代因技術的膨脹而引發(fā)的價值危機以及中西文化的思維差異,汲取養(yǎng)分,耕耘未來。前路漫漫,任重而道遠,但愿人們從古先哲的智慧中能注視到“人詩意地棲居”于大地之上的希望。
參考文獻:
[1] (德)海德格爾著,郜元寶譯.人,詩意地安居[M].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0
[2] 夏紹熙.海德格爾與老莊論物之意義[J]. 理論導刊. 2009(04)
[3] 鄭藝.淺談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美學[J]. 科教文匯(上旬刊). 2009(03)
[4] 楊韜,張羽佳.從技術思天道——關于海德格爾和莊子對技術與天道關系的思考[J]. 自然辯證法研究. 2001(09)
[5] 鐘華.海德格爾詩學與《莊子》詩學思想之可通約性述論[J]. 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5(06)
[6] 盧爾珍.論海德格爾的詩性語言觀[D]. 華東師范大學 2010
[7] 郭艷鳳.海德格爾與莊子美學思想比較研究[D]. 江西師范大學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