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漫畫中的人生境界

【摘要】：豐子愷的漫畫，具有濃郁的傳統文化特性，中國傳統的儒釋道的“佛心、仁心、道心”在其作品中表現的非常鮮明，淡泊非功利的道家的人生態度、慈悲善良的佛家表現，儒家中的仁性，這些都在其作品中以很好的呈現。

【關鍵詞】：豐子愷；非功利化；悲苦訴說；佛性

豐子愷，原名豐潤，是我國著名的漫畫藝術家，同時也是文學藝術家。其漫畫作品中的文學思想，其文學作品中的漫畫思想，從來都是相互交融、相互滲透、相輔相成而達到一種意趣之美。豐子愷在多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在藝術家中是鮮見的，他不僅僅是漫畫和文學家，還是音樂教育家、美術教育家、書法家以及翻譯家。在這些眾多的身份背后形成了一個博學深養、兼收并蓄的藝術風格。豐子愷畫作中的人生態度、精神氣質、人文關懷以及濃郁的宗教氣息，這都是和其人生經歷所分不開的。這也直接的反應在他的繪畫作品之中。

一、淡然悠遠與非功利化的人生態度

豐子愷漫畫中的淡然之境，是一種空然之寂的文人式的情格品懷的表現。淡然悠遠的藝術風格貌似簡單，卻是十分難捕捉的藝術境界，包含著極其深厚的意蘊。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文化修養與長期的藝術實踐很難形成這樣的風格氣韻。其畫作中所呈現的淡然悠遠的意境，往往暗藏于作品的深刻的思解之中，一語一言往往不足以道出其中的味道與意境。需要觀者帶著自己已有的人生閱歷和生命體驗去仔細品讀其中的意味，而并非單純視覺所見的繪畫表征的物象形態。品其漫畫，“淡”之的審美趣味完全符合傳統文人畫里簡潔明快而又恬淡自然、清新優雅的藝術特征。其漫畫所追求的那種天真平淡、稚趣純然、自然而天然的特質十分明顯，絲毫沒有任何人工雕琢和精巧的裝飾元素，甚至其畫面也是以極其簡單的構圖和清新淡雅為主要，具有傳統中國繪畫中的 “虛、清、簡、淡、澄”的風格特征，融入了文人置身田園悠然的精神之態、一種潺潺流水般的靜謐的敘事格調、一種擯棄功名淡泊人生的非功利化的人生態度。

擅長詩情畫意式情境表述的豐子愷被譽為當代的陶淵明。其畫作中所呈現出來的對人生的思考以及生命至善的表達是與其人生經歷分不開的。豐子愷的一生都在孜孜以求的通過漫畫關注人間世情、都在表現人情世故與人生百態。他認為藝術是人生的寫照，藝術應該用來體現人生，關注生命。他既不歡迎“為藝術而藝術”，也不歡迎“為人生的藝術”而是要求“藝術的人生”與“人生的藝術”。①從其話語中可追尋，藝術的本來是人生的，人生的志趣是藝術的。為“為藝術而藝術”仍舊是功利化的“為藝術”，而“為人生而藝術”更加是將藝術功利化、物質化的表現，將藝術視為了人的原始生存欲的工具，這樣藝術就成了庸俗的工具化了的藝術，而脫離了人生本該有的意義以及藝術本來的面目。這樣淡泊的人生情境，從他漫畫中濃郁的中國畫寫意性特征上，可窺見其早已把漫畫作為對人生的終極追求和對藝術的純粹追求。諸如其漫畫作品《人散后、一勾新月天如水》（如圖1），畫面極其素簡，一輪新月當空，與卷著的簾子遙相呼應，畫下一個茶壺和幾個杯子，似乎在訴說中某種未有的人生情味，“人生無不散宴席”之哲學思境，悠然而然的體現在畫面的語言中。中國傳統繪畫的留白的技法，被發揮到了極致，畫中的留白是對“空”的禪宗境界的表述。寥寥的幾筆，空曠而幽靜，自然而純美，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淡泊自然的境界被表現的一覽無遺。這也是其悠然閑散的非功利化人生境界追求的表現，社會生活中的世俗、奪取、邪惡、痛苦、貪婪，在畫面中全然被摒棄和稀釋，境界自是如王維田園詩歌般的寧靜和悠然。這是豐子愷追求超脫于現實的藝術的表現，豐子愷淡泊的人生品格和非功利的思想，使其藝術人生沒有任何塵世功利的牽制。豐子愷的漫畫是對人生趣味和藝術化的追求，他注重精神生活的表達，排斥世俗物質的囚囿，并超越世俗而使生活藝術化，賦予其自由的心靈和非功利化的人格境界。

圖1.豐子愷漫畫《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

二、悲苦訴說與情感感召

關注社會百態的變化和人民生活的境遇，是豐子愷藝術的特質和藝術生命的詮釋。他生命所恪守的“把一生奉獻給藝術，直到現在沒有變志”②。他把漫畫藝術生活化，將藝術融入到了大眾生活之中。其作品中對中對世間苦難的敘說，總有一種言不盡、道不明的特點。豐子愷從人生經歷出發，融入了個人的諸多社會反思并將佛家思想呈現在其畫面中，畫面中“善”的建構是其藝術中悲情主義的表現，悲苦訴說則是其繪畫語式的特點，其畫作儼然是一幅底層日常生活的社會史，蕓蕓眾生、悲苦炎涼、世俗掙扎、人世抗爭視乎是其作品中的主要內容，并在這些內容中加入了諸多的佛家思索與感悟。

豐子愷作品中的苦難訴說，是一種建構在對最底層小市民生活最細微的闡釋和表現，在其眼里，在底層日常生活中，最富有意義的莫過于弱勢群體的艱難境遇，這種境遇是觸動豐子愷心靈的“營養”，也是豐子愷作品中“情感感召”的內容源。藝術作品所表現的內容好壞不單單是其所言的“為藝術而藝術”而應該是“為藝術的人生”，這樣的人生并非是藝術家個人的人生，更多的是藝術家所創作的作品中所反映的勞苦大眾的人生，蕓蕓眾生。諸如其創作的藝術作品中表現“生意人”的題材，就非常的多，且極容易博取人的情感共鳴和身份植入。如其“生意人”作品中《大洋一元二角》中就是對生意清淡的賣湯圓者的表現，生意冷清，并將將湯圓擔子賣掉的內容；《去年的先生》中，表現的是一個小學教師失業而淪落為水果小販的境地；《賣藕者》畫面中一擔特別新鮮的藕，賣藕者顯然已經非常疲倦了，撐著腰立在哪里，畫面非常生動地再現了賣藕者的神情與姿態。另外還有《行商》里的賣洋布者、《阿三夫君如見》里的路邊“代筆”的“商人”、《守得生意三天好》為嬰兒能買條小裙的女攤主、《向導》中以小孩用棍棒牽引的算命盲人等等，這些“生意人”的圖卷中，足以表現出社會生活的諸多面向，也是一副“活著的”人世間畫卷。這些畫卷都是苦難與掙扎的表述，這些個世俗生活中的苦痛相、悲慘相、殘酷相、丑惡相都在其畫作中有深刻的描述。

三、佛性與畫意

豐子愷的一生始終貫穿著宗教思想，他的漫畫藝術作品中也具有

濃厚的宗教思想?！熬墶笔秦S子愷藝術靈魂之所，一來是因為他與藝術結緣，而來是豐子愷早年的住所命名“緣緣堂”晚年的多數創作也都是在“緣緣堂”里完成的，“緣緣堂”寄寓了豐子愷的諸多的人生追思和藝術故事。因此、緣緣堂是“一件靈與肉完全調和的藝術品”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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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緣為緣、以緣畫緣，是豐子愷漫畫藝術的一個特點，也是其一種藝術宗教思想的直觀表述。緣，成了豐子愷作品中的宗教思想表達與傳遞的中心。豐子愷的漫畫作品中，對超脫世俗的渴望，對人世間冷漠無情世俗無奈的掙脫，在其作品中隱隱得以詮釋?！皶簳r脫離塵世”是其一直以來最渴望的一種人生狀態，用宗教解脫和超越的精神去堅守自己獨立的人格和追尋全然自由的理想，建構一個獨屬于自己的“精神家園”，為了摒去塵世間的種種貪婪、粗鄙和凡庸，他將“緣緣堂”作為其藝術氣氛和宗教精神的精神樂園，是其在塵世奔波的疲倦之軀和渴望寧靜、升華的靈魂的休憩地。這構成為豐子愷漫畫人生宗教境界的又一深層涵義。豐子愷認為人生有三層境界：“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并且更深入的闡釋了他的“人生境界三層說”理論：“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④?？梢娯S子愷對人生的認識，超乎了一般常人的理解，并時時將這樣的理解注入其藝術作品之中。豐子愷認為單單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滿足了“精神欲”也還還是不夠的，而必須要探求人生的究竟，實現人生的境界，以達到靈魂生活的歸置才是人生最高的意義所在。

豐子愷對待人生“無常”的逼迫，終以皈依佛門，這與他早年受師李叔同的影響不無關系，也與他后來人生中所經歷的種種坎坷悲涼有關。他為了紀念他的老師弘一法師，先后創作了六期《護生畫集》，時間跨度長達四十六年之久，分別以壽辰記，分別是五十歲五十幅，六十歲六十幅，七十歲七十幅，直至一百歲一百幅，乃至于在文革那般艱難被批斗的情況下依舊堅持創作。當然《護生畫集》絕對不是“為報師恩，為踐前約”⑤那么簡單。《護生畫集》的目的是“勸人愛惜生命，戒除殘殺，由此而長養仁愛，鼓吹和平”⑥。席慕蓉曾感慨他的《護生畫集》道：“一個佛教徒的溫和悲慈的心腸顯現到了極點，一個藝術家的熱烈天真的胸懷到了最后最高的境界”、“每一筆每一句都如冬陽，讓人從心里得到啟示，得到溫暖”⑦。豐子愷的繪畫，具有“護生”的真諦，這種“護生”不僅僅表現在他的佛教性的漫畫作品中，也表現在他的“童真相”、“社會相”、“學生相”等漫畫作品中，他的作品中的人性關懷意識極其強烈，對生命意識的追尋，對生命本源及人性的哲學般的思索，是其作品的特點，也反映出其作為佛門中的向善的特質?！白o生”即“護心”，正如馬一浮所言：“故生者，則知畫矣；知畫則知心矣；知護心則知護生矣。吾愿讀是畫者，善護其信”。⑧其作品中的“護心”即對自然動植物以人道的呵護，“護心”不僅僅是護有生命的，對無生命的物也應該愛護，其作品《春草》即是很好的一例。表現在對自然生命以善意的尊重，視同人類同等的地位，其《平等》中更是將人與狗同等而處之，并題“原同一種性，只是別形軀”道出了其對動物的等同而視的態度。也是其“護生”與悲慈的表現。所謂“護生”即“護心”，這里的心，包含著中國文化的“心”，中國傳統文化儒釋道三家之心“仁慈之心、慈悲佛心、清淡道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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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鐘桂松著：《豐子愷——含著人間情味》鄭州：大象出版社，2002.3，第7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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