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孔子的“述而不作”

【摘要】：“述而不作”是孔子的寫作思想，同時也是他對待古代典籍的態(tài)度。然而，“述而不作”并非是不假思索的“拿來主義”，而是在對古代文化的學習和甄別之后，擇善而傳，不妄作，不肆為。“述而不作”，實際上是“以述為作”，“寓作于述”。他通過對歷史傳統(tǒng)進行現(xiàn)代詮釋，實現(xiàn)了價值的疊加和轉(zhuǎn)換，表達出自己的看法與觀點，為儒家文化、中國文化更添上一抹絢麗的色彩。

【關鍵詞】：孔子；述而不作；《論語》

孔子在《論語·述而》中說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 “述而不作”被認為是孔子的寫作思想，關于述而不作，歷來眾說紛紜，通常認為“述而不作”是指只敘述而不創(chuàng)作。然而精確到“述”“作”二詞，朱熹和《禮記》之中都有過解釋。宋代朱熹曾說“述，傳舊而已。作，則創(chuàng)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禮記》中也說：“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謂之圣，述者謂之明。”可見，“述”并不是單純的敘述，而是在對傳統(tǒng)典籍和文化思想的充分理解和學習后，有所揚棄；“不作”也并不是不創(chuàng)作，而是不胡作，不妄作；整體觀之，“述而不作”其實是“以述為作”，“寓作于述”。下面，我將從以下六個方面來解釋孔子的“述而不作”。

一 “信而好古”的歷史觀

《論語·述而》中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所謂“古”，是指周代的禮制。“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我從周。”[ 1]他將周禮視為最高的道德追求，克己復禮。但是他并不是全盤接受，“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2]周代之禮，是在對夏商之禮“損益”的基礎上完成的。他的“從周”也是有所“損益”的。“好古“并不是一味的學古仿古，而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正是這種有所揚棄的“信而好古”的歷史觀，使得他在創(chuàng)作方面選擇“述而不作”，他為周禮之精華代言，去粗取精，在傳播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有了二次創(chuàng)作，通過對歷史傳統(tǒng)作當代詮釋，來實現(xiàn)價值的疊加和轉(zhuǎn)換，這就是“以述為作”。

二 積極入世的政治追求

孔子生活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周室衰微，烽火連天，禮崩樂壞；但是孔子卻懷抱著積極入世的政治思想。他主張“學而優(yōu)則仕”，希望通過自己的學識走上從政的道路。然而，仕途的大門卻遲遲沒有向他敞開。他在魯昭公十年開始步入仕途，先后擔任過一些小官，仕途很是不順，終于在魯定公十一年升為魯國大司寇，然而，他的政治思想與三桓格格不入，矛盾日益擴大，他感到自己不能繼續(xù)施展政治抱負，再留下來也沒有什么意義，于是就離開魯國，開始周游列國。從政失敗后，他以私人講學為主，培養(yǎng)弟子的政治理想，鼓勵他們積極參與政事。正是這種積極有為的思想，注定了他不可能“不作”。他轉(zhuǎn)換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式，從古代典籍和文化中尋找依托，為我所用，從而申明自己的政治主張，寓作于述。

三 秉實有據(jù)的創(chuàng)作觀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3]不是“不作”，而是不“不知而作”。孔子主張要“知之而作”。他的創(chuàng)作講求有理有據(jù)，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4]在沒有足夠的歷史文獻的時候，他難以說出夏代的后代杞國和殷朝的后代宋國的禮制。從這里可以看出，正是這種嚴謹治學的態(tài)度，使他在創(chuàng)作時選擇“敘述”而非“妄作”。同時“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這既是他的行事態(tài)度，同時在他的創(chuàng)作上也有很明顯的反映。因此，在他沒有足夠的證據(jù)之時，只能“以述為作”了。

四 誨人不倦的教育觀

在仕途上受到打擊后，孔子便致力于教育事業(yè)。他獻身教育，將自己的政治抱負寄托于自己的學生。“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5]正是這作為教師的高度責任感，他一生誨人不倦。孔子“誨”“講”的內(nèi)容主要是古代學術(shù)，但是為了實現(xiàn)“與其進”的目的，在那種禮崩樂壞的時代背景下，不得不在教誨的過程中融會進去一種積極有為的目的性。在這種孜孜不倦的教育中，既是對“述”的全面的闡發(fā)，同時又鑒于其目的性，以述為作，將自己的思想滲透進教育內(nèi)容之中。

另外，他在教育思想方面也有大量的創(chuàng)新。在教學方法上，他要求老師“有教無類”，并且十分注重啟蒙教育。他最早提出啟發(fā)式教學。他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在教學實踐中，他最早采用因材施教的方法。通過談話和個別觀察等方法，在了解學生的基礎上，根據(jù)各個學生的具體情況，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培養(yǎng)出了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等多方面的人才。在教育內(nèi)容上，他提出“經(jīng)邦濟世”的教育觀，他教育學生要有老老實實的學習態(tài)度，要謙虛好學、時常復習學過的知識，以便“溫故而知新”，要“舉一而反三”。這些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教育思想，也是他“作”的重要體現(xiàn)。

五 遺留的大量的學術(shù)著作

孔子從卜官的材料中編撰成《易》，從史官的材料中編撰出《春秋》，還從現(xiàn)有的文學材料中整理成《詩》《書》《禮》等書。孔子整理《六經(jīng)》之事，漢代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有較詳細的記述：“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跡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古詩《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儀，......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王充《論衡·效力》篇中也有孔子“作《春秋》，刪《五經(jīng)》，秘書微文，無所不定”的說法。孔子本人也說過：“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自以為久矣。”可見，孔子雖然自稱“述而不作”，但他對古代的文獻進行整理編撰，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創(chuàng)作呢？

六 以“仁”“禮”為核心的新闡釋

“仁”“禮”思想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同時也是對夏商周尤其是周代思想的繼承、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其中更是明顯的表達出一種“以述為作”的思想。周代就已經(jīng)提出“德”的概念，它具有多方面的內(nèi)涵，但是主要以倫理內(nèi)容為核心。另外，周代禮樂以人文為主要內(nèi)容，其主要的功能不是祭神，而是歌頌帝王，協(xié)和關系和愉悅?cè)饲椤？鬃油ㄟ^對禮樂制度的追問，對其進行了新的闡釋。他把“禮”，這一外在的社會規(guī)范作為一種精神基礎安放在人的內(nèi)心。“仁”是一種向內(nèi)的發(fā)省，“禮”是一種外在的規(guī)范，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他將“仁”“禮”并稱，在繼承的基礎發(fā)展了周代的禮樂制度。這種核心思想都是在“以述為作”，可見他的整個思想體系和寫作體系都是在“以述為作”了。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正是秉持著對道的堅守和對古圣先賢的深深敬意，才選擇“述而不作”，正是一種高度的道德使命感，才會選擇什么當述，什么不當述，在擇善而述，從不妄作的過程中，寓作于述，以述為作，讓經(jīng)典傳承，也讓儒家思想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歷久彌新，熠熠生輝。

注釋：

[1]《論語譯注》 楊伯峻 中華書局 30頁

[2]《論語譯注》 楊伯峻 中華書局 22頁

[3]《論語譯注》 楊伯峻 中華書局 84頁

[4]《論語譯注》 楊伯峻 中華書局 28頁

[5]《論語譯注》 楊伯峻 中華書局 166頁

參考文獻：

[1]吳定初.孔子“述而不作”新論.[J].天府新論.1996

[2]劉智明.孔子的“述而不作”思想.[J].衡陽師專學報（社會科學）.1997

[3]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