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縱觀日本近代女性文學的發展進程,樋口一葉(1872-1896)可謂是當時在以男性主導的日本文壇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女性作家之一。在她的文學創作中,表達了女性的自我追求與理想,在《濁流》中一葉為我們塑造了一位擁有自我意識并為擺脫受歧視、受壓迫的命運而苦苦掙扎的具有女性自我意識萌芽的主人公形象——阿力的女性形象。小說《濁流》正是對在階級社會里追求個性與自我意識,以及對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女性對“生”的思考過程的最好體現。
【關鍵詞】:樋口一葉;自我意識;女性;《濁流》
1樋口一葉
樋口一葉是日本明治時代著名女作家。1889年父親經商失敗后生病去世,17歲的她便肩負起照顧母親和妹妹的重擔。為生活所迫,一葉決定以寫作安身立命。因過度勞累及貧病交加,24歲時患肺結核去世。她在24年零6個月的短暫生命里真正創作的時間只有三年,她的生命和文學猶如櫻花一般,絢麗地綻放,而后又轉瞬消逝。她直面社會現實,密切關注日本明治女性的生存境況,在小說中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女性人物形象。
2作品的時代背景
日本自1868年明治維新以來,“文明開化”的思潮風起云涌,樋口一葉深受明治開化思想的熏陶,學習了西方文明,得以站在一個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歷史橫斷面上來審視和反思日本女性。從自我體驗出發結合自身生存體驗,以浪漫的感情基調抒發了現代女性主人公在社會轉型中,女性地位的分裂及由此觸發的對女性對“生”的思考。
轟動明治文壇的《濁流》發表于1895年的《文藝俱樂部》[2]第9期上,是樋口一葉最富現實主義色彩的一部小說,作者以女性獨特的眼光塑造了生活在銘酒屋[3]被侮辱被摧殘的女性形象。這部作品凝聚了她在小石川一帶生活的感悟,體味到下層人們的苦難與掙扎,一葉把日本婦女的生活喻之為“獨木橋”再形象不過了。
3《濁流》中女性形象自我意識的萌芽
《濁流》可以說是樋口一葉最富現實主義色彩并深刻反映娼妓殘酷現實生活的一篇作品。作品中身處逆境依舊頑強抗爭的女主人公——阿力,可以看做是一葉的縮影。阿力的設定以及人物特征,大體影射出包括作家在內的日本近代女性的自我意識。
女主人公阿力自小生活貧困,為了生存她賣身于銘酒屋“菊之井”成為私家酒屋的招牌陪酒女,生存在社會的最底層。但是“阿力是不象娼妓的娼妓”[4],她雖然與其他娼妓一樣靠出賣肉體維生,但她“既不說討客人歡喜的話也不獻殷勤,只一味我行我素由著性子行事”[5],并沒有在這種糜爛的生活中迷失自我。她厭惡自己身為娼妓的身份,討厭娼妓的生活,可為了生存她又不得不強作歡顏。無奈中她只能酗酒,靠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經,模糊自己的意識。正如店里的姐妹們所說“阿力能在這兒撐著干活,全仗這點酒力呢”[6]。另一方面,阿力渴望一份真摯的愛情和普通人的正常生活。“真想作一個好人、擁有一個家庭,哪怕再貧窮我也樂意!”[7]但她也明白“這些對于我來說卻是一種奢望……”。[8]因為“做工的男子害怕雇主,有父母的男子畏懼雙親,嫌棄我。我也不必追著拉著不放,沒緣份就算了”。[9] 所以阿力“相識的人是不少,可惜能托付終生的卻找不到”。[10]正是對愛情和家庭生活持有這樣的思考,才表明阿力對人生有著自己的思考和追求,雖然不是什么高遠的追求,但這也算是她自我意識的萌芽初現。
可是單就世人對于私娼的態度、政府對于私娼的制度和阿力內心因身為私娼而產生的自卑程度而言,這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奢求。雖然這種自我意識朦朦朧朧,但它卻不可抑制,時常折磨著阿力。在他人看來,阿力總是以任性妄為、自由自在的形象示人,然而只有她自己深知內心壓抑的痛苦。與其他沒有自我主張、一心只為生存的娼妓相比,擁有嬌好容顏的阿力是痛苦的,至少同在“菊之井”討生活的阿高卻能夠“頭一挨枕頭就鼾聲如雷”。[11]而阿力“不管多么勞累,只要一躺下來,頭腦反而越來越清醒,翻來覆去難以入睡”[12],甚至多少夜晚都淚濕枕巾。日積月累,雖然這種自我意識不是特別地清晰,但這并不影響阿力那想擺脫現實生活、脫離苦海的愿望的增加。同時,作為女性的樋口一葉以日本近代的思潮為出發點,批判了當時的階級社會,對明治時代社會的不平等進行了抗爭,從女性獨特的視角出發,把對“生”的態度以及如何“生”的思考貫穿于整個文學作品當中。
4《濁流》中阿力形象之我見
阿力背負著三代人的怨恨,形成她倔強、剛烈與任性的性格,在她敏銳而又微薄的女性的自我意識里,唯有“獨木橋”可走,孤獨無助且無處可逃。當這種朦朧的自我意識與強大的社會現實相遇時,她就預料到自己的將來。“像我這種人想發跡又有什么用?頂多配作人家的姨太太罷了,哪敢奢望當少奶奶呢?”[13]希望破滅后的阿力,曾幾度精神異常,在走投無路之時以死了結一切。阿力的命運,揭示了生活在明治初期社會底層的女性深受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與新興的資本主義思想的雙重折磨,孤立無援的生存狀態。在追求自我獨立與反抗的道路中,由于找不到實現理想的路途,阿力絕望地道出:“難道這就是我的一生嗎?我的一生就是這樣的嗎?”[14]的詰問。這又何嘗不是追對求女性自我獨立與解放的廣大女性同胞的質問。
樋口一葉的女性意識,不僅是身為女人的性別意識,更是為人的社會意識。雖以女性形象為書寫對象,但也不乏對國家、社會、民眾等問題的關注。女性問題與國家問題交織在一起,女性除受到封建思想的束縛外,還受到經濟因素等的壓迫,或為“奴”或為“妓”,都失去做為“人”的尊嚴。因此,一葉的作品從不同側面不同時空彌補了“閨秀文學時代”女作家們的不足,勇敢擔當起女性先驅者的責任,復蘇“人”的自我意識。她的文學作品以非常獨特的視角,書寫了不同于“閨秀文學時代”的女性作家話語和生命體驗,開啟了女性意識的覺醒。
注釋:
[1]《文藝俱樂部》:文藝雜志,1895年~1933年由博文館發行。一流作家薈萃,初為純文藝雜志,同時向新作家敞開門戶,涌現出樋口一葉、泉鏡花等新人,后逐步變成大眾雜志。
[2]銘酒屋:表面為酒館,暗中安排私娼賣淫的店。明治中期以后,以東京為中心流行起來。
[3]前田愛、長谷川泉:《日本文學新史 近代》,東京至文堂,1990年12月版,第122頁。
[4]樋口一葉:《濁流》,收錄于古田晁的《現代文學大系3 幸田露伴樋口一葉集》,1966年3月版,第382頁。(本論文中《濁流》的引文皆采用此版本,以下只標注作品名和頁碼。)
[5]《濁流》,第386頁。
[6]《濁流》,第394頁。
[7]《濁流》,第394頁。
[8]《濁流》,第394頁。
[9]《濁流》,第394頁。
[10]《濁流》,第387頁。
[11]《濁流》,第387頁。
[12]《濁流》,第395頁。
[13]《濁流》,第392頁。
參考文獻:
[1]渡邉澄子.日本近代女性文學論――闇を拓く[M].京都:世界思想社,1998.
[2]前田愛 長谷川泉.日本文學新史 近代[M].東京:至文堂,1990.
[3]樋口一葉.にごりえ[J].載現代文學大系3幸田露伴樋口一葉集[M].東京:株式會社筑摩書房,1966.
[4]樋口一葉著.蕭蕭譯.青梅竹馬[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