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漢賦中的分類特征

【摘要】：賦在漢代發展壯大，漢賦成為漢代文學的正統，其在內容上側重“體物寫志”的特點，表現在具體作品中，即窮盡筆墨對宮苑、游獵、音樂、山水等事物進行分類鋪敘，體現了漢賦作家在創作上的自覺意識，并隱含時代特色和審美需求。

【關鍵詞】：漢賦;分類特征; 分類表現

關于賦的含義，劉勰在《文心雕龍·詮賦》言：“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漢賦所采用的“鋪”的表現手法導致其文采繁縟的特征。漢賦以“鋪采摛文”來“體物寫志”。“體物”實際是漢賦分類特征的具體體現，表現在創作中對眾多事類的分類鋪敘。

漢賦作家善于將屬性相近或相同的事物進行組合、渲染和表現，構成磅礴壯觀的氣勢，已形成“類”的意識。漢大賦中對山水、音樂、宮苑、游獵等事類的描寫，分類特征最為明顯。

一、山水

漢賦對山水的描繪，突出山的雄偉高大和水的洶涌澎湃。如《七發》寫山水置身于廣漠的時空環境中，“既登景夷之臺，南望荊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樂無有。”寫江濤則運用形象生動的比喻，表現不同階段的氣勢和形狀。 如“沌沌渾渾，狀如奔馬。混混庉庉，聲如雷鼓。”又如《子虛賦》寫山的高大凌云之勢“其山則盤紆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云;罷池陂陀，下屬江河。”寫流水具體位置和水流湍急“其西則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菱華，內隱鉅石白沙。”再如《上林賦》寫山的高聳險崌“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嶄巖參嵳，九嵕嶻嶭。南山峨峨，巖陁甗崎，摧崣崛崎。”其寫江流的奔騰迂回之態更是極盡鋪敘：

終始灞浐，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馀委蛇，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汩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狹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涌澎湃……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后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

這段文字寫江流用到：灞浐、涇渭、潦潏、洲淤、浦、泱漭、汩、混、流、激、沸、洶涌、澎湃、滭、宓汩、泌瀄、潎冽、滂濞、沆溉、潬、波、浥、涖涖、瀨、滯沛、注、瀺灂、沈沈、潏潏、淈淈、湁潗、沸、沫、濦、漂、漻、灝溔、潢漾、滈滈、溢、池。以眾多水部的字堆砌羅列來寫流水經過不同地方的形態變化。

漢賦“以類相從”的特征表現在對山水的描述中，無論是通過一系列修辭手法還是直接的字辭堆砌以寫山水，都是為了表現出山的岡巒挺拔、重巖疊障、群山連綿，水的川流不息、洶涌澎湃、一瀉萬里。

二、音樂

漢賦對音樂的描繪，涉及樂器形制、聲音特色、演奏技巧、演奏場景、藝術效果等多個方面。《七發》中對音樂的描寫，主要從琴的取材“使琴摯斫斬以為琴”，制器“野繭之絲以為弦，孤子之鉤以為隱，九寡之珥以為約。”樂聲 “麥秀尖兮雉朝飛，向虛壑兮背槁槐，依絕區兮臨回溪。”“于是乃發激楚之結風，揚鄭、衛之皓樂。”《上林賦》寫音樂主要是從演唱的浩大氣勢、隆重場面以及夸張的效果來展開。“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蕩波。”王褒《洞簫賦》被譽為“諸音樂賦之祖”，《洞簫賦》寫音樂在一定程度上是對《七發》的繼承與發展。該篇記述了簫的產地“江南之丘墟”。制作過程“般匠施巧，夔妃準法，帶以象牙，掍其會合;鎪鏤離灑，絳唇錯雜，鄰菌繚糾，羅鱗捷獵，膠致理比，挹抐擫鑈”。以及吹蕭時身體動作和面部表情“形旖旎以順吹兮，瞋以紆郁。”除此之外，還寫到洞簫三種聲音各自的特點：

其妙聲，則清靜厭瘱，順敘卑達，若孝子之事父也。科條譬類，誠應義理，澎濞慷慨，一何壯士，優柔溫潤，又似君子。故其武聲，則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其仁聲，則若颽風紛披，容與而施惠。或雜遝以聚斂兮，或拔摋以奮棄。悲愴怳以惻惐兮，時恬淡以綏肆。被淋灑其靡靡兮，時橫潰以陽遂。哀悁悁之可懷兮，良醰醰而有味。

從枚乘的《七發》到王褒《洞簫賦》，由重視樂器的取材、發聲到重視音樂的演奏技巧、場景和藝術效果，體現了漢賦作家對音樂描寫的不斷發展和成熟。

三、宮苑

宮苑作為統治階級權利與富貴的象征，是漢賦中經常出現的題材。《七發》對宮苑廊柱及攆道的描述“連廊四注，臺城層構，紛紜玄綠。輦道邪交，黃池紆曲。”以及園中珍貴動物禽鳥“溷章白鷺，孔鳥鶤鵠，鵷雛鵁鶄，翠鬣紫纓。螭龍德牧，邕邕群鳴。陽魚騰躍，奮翼振鱗。”園中景物“漃漻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葉紫莖。苗松豫章，條上造天。梧桐并閶，極望成林。”《上林賦》寫苑中水果“于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樸，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答沓離支，羅乎后宮，列乎北園。”《甘泉賦》運用大量筆墨寫甘泉宮建筑的豪奢與壯觀。“翠玉樹之青蔥兮，璧馬犀之瞵?。金人仡仡其承鍾虡兮，嵌巖巖其龍鱗。揚光曜之燎爥兮，垂景炎之炘炘。”班固《兩都賦》更是通篇寫宮苑，《西都賦》敘述長安都城的壯麗宏大，宮殿之奇偉華美，后宮之奢侈淫靡：

其宮室也，體象乎天地，經緯乎陰陽。據坤靈之正位，放太紫之圓方。樹中之華闕，豐冠山之朱堂……金華玉堂，白虎麒麟，區宇若茲，不可殫論。增盤業峨，登降炤爛，殊形詭制，每各異觀。

《東京賦》同樣以宮殿奢華裝飾、大量寶物羅列以體現宮苑的壯觀與輝煌：

故其館室次舍，采飾纖縟。裛以藻繡，文以朱綠，翡翠火齊，絡以美玉。流懸黎之夜光，綴隨珠以為燭。金戺玉階，彤庭輝輝。珊瑚林碧，瓀珉磷彬。珍物羅生，煥若昆侖。

漢賦對宮苑的描寫，多從外觀的宏偉、氣勢的龐大、裝飾的奢華、珍寶的聚集，以及園中名目繁多的動植物花卉的描繪構成事類系統，體現以類相從的特征。其創作目的是為了突出種類之繁、物產之盛、名目之多、國家興盛。

四、游獵

游獵作為漢賦創作的一個基本主題，在賦家筆下呈現豪邁奔騰之勢。《七發》勾勒出一幅假想太子出行游獵的盛大場景，其射御人數之多、范圍之廣、射御場面之激烈，如下描繪可見一斑：“駕飛軨之輿，乘牡駿之乘。右夏服之勁箭，左烏號之雕弓。游涉乎云林，周馳乎蘭澤……履游麕兔，蹈踐麖鹿，汗流沫墜，冤伏陵窘。無創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冥火薄天，兵車雷運，旍旗偃蹇，羽毛肅紛。馳騁角逐，慕味爭先。”《子虛》、《上林》二賦寫天子游獵，均從天子出行車從之盛、射獵之多等游獵場面的壯觀來展開描寫。《子虛賦》寫楚王游獵“車駕千乘，選徒萬騎，田于海濱。列卒滿澤，罘罔彌山，掩兔轔鹿，射麇腳麟。騖于鹽浦，割鮮染輪。射中獲多，矜而自功。”《上林賦》寫出行游獵場面的盛大壯觀：

乘鏤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軒，后道游。孫叔奉轡，衛公參乘，扈從橫行，出乎四校之中。觀士大夫之勤略，均獵者之所得獲，徒車之所轥轢，步騎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與其窮極倦谻，驚憚詟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滿谷，掩平彌澤。

《羽獵賦》通篇寫游獵，將整個游獵活動寫到了極致：

于是禽殫中衰，相與集于靖冥之館，以臨珍池。灌以岐梁，溢以江河。東瞰目盡，西暢亡厓，隨珠和氏，焯爍其陂。玉石嶜崟，眩耀青熒。漢女水潛，怪物暗冥，不可殫形。玄鸞孔雀，翡翠垂榮。王雎關關，鴻雁嚶嚶……凌堅冰，犯嚴淵。探巖排碕，薄索蛟螭。蹈獱獺，據黿鼉，抾靈蠵。入洞穴，出蒼梧，乘鉅鱗，騎京魚。浮彭蠡，目有虞。方椎夜光之流離，剖明月之珠胎。鞭洛水之虙妃，餉屈原與彭胥。

漢賦對游獵活動的描寫從出行場面的盛大和華麗、龐大壯觀的出行隊伍、寬廣的圍獵范圍、激烈的圍獵場面、獵物的珍貴肥美、獵技的高超絕倫等方面一一展開鋪排描述，體現漢賦以類相從的特點。

參考文獻：

[1]費振剛，胡雙寶，宗明華.全漢賦[M]. 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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