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者憂思禪者韻——評林高《樹的觀點》

林高（1949—），原名林漢精，祖籍廣東揭陽，生于新加坡。國立臺灣大學學士、華東師范大學文學碩士。曾任職于新加坡教育部課程發展署，任教于多所初級學院。著有散文集《不照鏡子的人》、《往上中走去》、《被追逐的滋味》和《仙人掌散文系列——林高卷》;散文和小說合集《林高文集》;文學評論集《倚窗閱讀》等。曾主編《微型小說季刊》、《螢火蟲》、《百靈鳥》等。多年來積極參加參與教育部等舉辦的“駐校作家計劃”。

林高的散文崇尚自然，具有濃郁的文化氛圍，而且情思豐富，蘊含深遠的哲理性。在禪意書寫的同時，也能看到他那深深地民族之情。林高這篇散文《樹的觀點》，崇尚自然，以樹為第一人稱，賦予其以生命，通過樹的自我心靈的剖析解讀，對生命的執著，對自我的認同，既有情思，富有哲理，又委婉的表達自己心中對民族文化的深沉之情。

一、崇尚自然，禪意思考

散文是一種高度自由的文體，其境界的構造在于：在真實的自然物象和人生體驗中，尋求一種高于自然、超越人生的藝術氛圍，從而引領人的精神境界提升。這種藝術氛圍，散文理論家們各有說辭，難有定論。禪意，屬于人生的境界。自然界的萬事萬物，都濃縮著某種禪意。意象皆在心中，意象也在物外與物內，萬物驅馳于筆端，四季橫陳于文字。在個性的意味里，所有的意象都是我的意象，所有的物都歸之于無，那么，就從這里，闡釋出你的所愛所思所恨所得。在林高的散文里，禪所呈現出的是自然物象給予人的審美體驗。在他的筆下，春夏秋冬，日月的陰晴圓缺，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都是禪的意象。他用文章來發現禪意，表達禪意，從而顯現出一種獨特的審美思維和寫作方式，為讀者開辟和拓展出無限豐富的聯想和審美空間。在心靈與物象之間對話，在小我與天地之間馳游，在大乘與小乘之間跳躍，在自得與開放之間沉思。他在萬事萬物里發現禪意，將禪的理念灌輸于字里行間。在萬物的照映之中，在他的文本里，大自然的一切雖是林林總總，變幻無窮，但都是禪意的支配。而他的文字使命，就是用自然物象來對映人生。

《樹的觀點》是一篇文思縝密、具有禪意的文章。它的想象之豐盛，觀察之細膩，詞采之清麗，行文之婉轉，把樹轉化為第一人稱來解讀，將自然界的樹上升到了人文的高度。以人生的情懷來關照樹的生存，并賦予樹禪相禪意，這也是林高獨特的文學創造。在林高看來，樹作為大自然的一種生物，它所呈現的一切，本不是人類所具備的的物象，而他卻運用自如的文字為樹營造出一種比人更是堪破物理世情、瀟灑出塵的意境。他發現了樹的種種細節、習性，包括人所體察不到的樹的精神境界?！叭伺吕?人老了，就丑陋，而且生命力衰竭，百病叢生，誰不害怕？我卻正好相反，我越老越好看。在古老的地方，你會看到老大的樹，年齡在千歲以上，而且各有姿態，都十分美觀，老而有韻味。令人們咂舌的是：我的半邊身體死了，另一邊卻活著，頑強剛毅的形象誰不佩服呢?！痹趯涞拿枋隼?，林高運用哲思，使得樹具備了禪意，平凡的樹從而有了哲學審美的意義?！拔覛v經滄桑，依然生生不息，一年一年地生長下去，那正是我的本錢;不然我如何歷經各種考驗，看清世情變化？”對樹的禮贊，讓林高完成了精神的書寫。

二、具有情思，深富哲理

中國當代散文，處在一種勃興的階段，他可能不再囿于楊朔、秦牧、劉白羽的散文套路，對上述都有了相當驚人的突破。從內容到形式，從理性到情感，越來越靠近散文最本身的面目。躲開了劍拔弩張的激憤，躲開了歌功頌德的膚淺，回歸到了溫潤平和，沖淡虛靜，在其中抒發自己獨特的感受。在這種散文觀念的關照下，散文命意更加鞏固，它不僅擔負著散文生成的使命，成為不可替代的表現核心，還決定著散文的文本價值和藝術走向。散文作家關照方式理性色彩日趨加強，情思色彩更為濃厚。

在文學觀念已然開始深入真正作品的今天，我們對理性有了更為廣泛、更為深刻的認識。它已經不僅僅是人類的歷史、哲學、經驗、大自然的鐵律，還包括平凡生活的巨細、人類心靈的幽微。而林高先生的散文，既不太抒情，也不太敘事，又不是雜文，他從容地分析他所占有的歷史和文化資料，融入個人的感受感悟，進行充滿智性而又充滿情思和理性的思考。

在散文《樹的觀點》中，以“樹的觀點”寓人的觀點，通過挖掘樹身上所具有的特點，運用獨特的表達方式，以富有哲理，蘊含感情的語言給人以智慧的啟迪。注重細節的描繪，善于抓住細微的點，來呈現給我們一個本性善良，愛護泥土，生性樂觀，生生不息，生性豁達的樹?！拔沂菢洌L在平凡的地方。我的本性是深深地愛護培育我的泥土——我的根緊緊地嵌入地下，抓住泥土，不肯放松。即使我死了，根還是留在泥土里，爛在泥里。不信？你可以拔起來，看看，根是不是死纏著泥土不放?！笨此剖窃诿枋鲋鴺涞膱载懪c對泥土深深地愛護，蘊含著的哲理性思考也是不言而喻的。他對景物的描寫總能體現出某種哲理，我們總能從他對某一景物的描述中受到啟發。其實文章中蘊含的哲理和情感的走向，本身就隱約可以看到作者的人格，真切的表明了作家的靈魂。

三、對民族文化深沉之情

林高對山對樹是情有獨鐘的，他心里的那座山并不是一般普通的山，而是中華民族悠久歷史和燦爛的文化象征。林高內心確實想陶醉山林，并不隱遁山林;作者確實憂患世俗，但并不舍棄世俗。他關心社會、人生、民族文化。他崇尚自然，崇尚道禪的高原超俗的精神境界，實際是一種美學追求，并不是借自然與禪來逃脫人生。他的作品風格清空靈動，音韻清遠。而且林高的感情真摯，不但是坦率的寫出自我內心的喜怒哀樂，而且表達出主觀的愛憎好惡，如“其實他們真自私，只想自己，不管別人。愛清潔可能是他們的癖好，無可厚非;落葉卻是屬于我們的，對我們有益。我們原是不同的族類，各取所需。他們這么做，未免太霸道了！”能看出他心中的那份坦率和真摯。

其實，散文“是一種側重于表述內心體驗和抒發內心情感的文學樣式，它對于客觀的社會生活或自然圖景的再現，也往往反射或融合于對主觀感情的表現中間，它主要是從內心深處進發出來的真情實感打動讀者?！鄙⑽膭撟鞯倪^程，始終包含著作者強烈的感情活動，情感活躍在作者的胸中，傾注在作者的筆端，從而化為藝術形象的血肉。散文要有“真性情”，最忌造作，要自由自在，逞心而論?！罢嫘郧椤笔亲髡叩纳庾R與自然宇宙，與社會人生相碰撞而閃爍的火花，是生命體證宇宙人生的結果。拋棄造作和虛假的東西，一切出于真摯和至誠，才是散文創作振興發展唯一可走之路。正是在這種理論指導下，林高以自己卓爾不群的創作顯現了這種美學追求。他既真實地表現著他對生活的熱情，也真實地披露他對人世的超脫甚至對現實的岑寂。他真實地抒發著他對美的追求向往，也真實地吐露著因美的淪失而生的混郁。他總是那樣深摯真情地坦露自己的思想、個性、好惡，甚至連自己心中那些小想法也不隱瞞：“我那開白花的伙伴笑著對我說：你瞧，他們那么死心眼，為什么不看你呢！這樣的眼光太短淺了呀！著是你的福氣呢。我這樣回答?？墒沁@樣他們怎么能看到更多美好的東西啊！他們不會一直這樣子吧？….”

林高在《樹的觀點》這篇文章里，所要表達或尋找的：也許是一種生命的背景和精神的皈依。有論者稱林高作品中富禪意，是這樣的，我們不光能看到他崇尚自然，禪意的書寫，深富哲理的情思，我們更多看到的是他作為一名儒者，對民族文化真摯深沉的愛，對當前民族文化的蒼茫處境有揪心的擔憂，而這更使得他的散文具有時代氣息，也更有價值。

參考文獻：

[1] 歐清池、呂振瑞、風雁沙《新華文學大系.散文集》 世華文學研創會，2015年11月.

[2] 林高.《在山中走去》[M] 新加坡：新雅出版社，1992年4月.

[3] 王梅芳《儒者憂思禪者韻——讀林高散文》.新加坡作家協會，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