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物語》中的無常觀

【摘要】：《平家物語》寫出了平家由盛轉衰到最后滅亡的整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小說鮮明的表現出佛家的“無常觀”思想。同時我們也能深刻的了解到大和民族思想中的“世事無常”。

【關鍵詞】：平家物語;無常觀;盛極必衰;平清盛

《平家物語》是日本第一部戰爭物語小說，被譽為“描繪時代本質的偉大民族畫卷”。這部小說記敘了1156——1185年這一時期源氏與平氏的政權爭奪，其中最主要的寫出了平安時代末期平家由盛轉衰到最后滅亡的全過程。全書分為十三卷，分別是12卷正文及1卷灌頂卷。前六卷主要寫了以平清盛為中心的平家逐漸興盛并最終到達興盛的巔峰的歷史事實。而后七卷則著重介紹了平家走向衰落并最終滅亡的全過程。通過對平家由盛轉衰的過程的描寫，深刻揭示了物極必反、人生無常的佛家思想。

一.文本中的“無常觀”

《平家物語》這部小說由始至終貫穿著“人生無常”的佛家思想。佛家認為凡是存在的都是無常的。所謂“常”就是永遠不變、不會衰敗、甚至也不會消滅、死亡，永恒長存的。既然是無常，就表示它是會改變、轉變、衰變的，甚至到最后也一定會消滅、死亡的。無常是講一切都在變化，無常是講原則，變化則是講現象，佛家所說的“無常”通常是指人的死亡，即對死的看法及觀念。

在《平家物語》的開篇有這樣一段偈語：祇園精舍鐘聲響，訴說世事本無常;沙羅雙樹花失色，勝者必衰若滄桑。驕奢主人不長久，好似春夜夢一場;強梁霸道終殮滅，恰如風前塵土揚。這一偈語在小說開頭就表現了諸行無常、盛者必衰的觀點，同時也為之后平家由鼎盛巔峰轉向衰亡消失提供了暗示。而之后的十三卷內容始終圍繞這一思想進行，歷述世事無情的變遷。作者站在這種無常觀上來看待平家滅亡的總命運，對平氏家族平清盛、平重盛、平維盛、平六代四輩人先后或出家或死亡及平家其他子孫的悲慘命運發出沉重的嘆息。

（一）情節中體現的“無常觀”

“無常觀”是貫穿全小說的一個重要觀念，在小說的某幾章中，這種觀念體現的尤為明顯。

首先在“祇園精舍”一章中，開篇即以幾句偈語揭示了人生中的世事變換無常，接著又寫到中國歷史上秦朝的趙高、西漢的王莽、梁國的朱異、唐朝的安祿山都因為“不守先王法度，……所以很快就滅亡了。”而在日本歷史上，承平年間的平將門、天慶年間的藤原純友、康和年間的源義親、平治年間的藤原信賴都是因為驕奢淫逸、惑亂天下而自取滅亡。而本朝的入道相國平清盛和前人一樣，在自家權勢達到頂峰之時卻不知道與民為善、報效國家，只知道魚肉百姓、挾制皇室、把持朝堂，最終使整個平家走上了滅亡之路，甚至連平家未來的希望——平清盛的子孫后代都被趕盡殺絕。文章的開篇“無常觀”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其次，在“祇王”一章中祇王、阿佛身上都鮮明地體現了“世事無常”的觀念，她們同樣都享受過榮華，卻終因人生變化而走上出家的道路。祇王在離開西八條府是曾寫下這樣一首短歌：“同是原上草，何論榮與哭;他日秋霜至，一樣化灰土。”原本祇王是享受榮華富貴的人，但是卻在三年以后變成了阿佛，甚至是由于自己的原因才使得阿佛能夠享有這樣的富貴，便更覺傷感。尤其是最后一句“他日秋霜至，一樣化灰土。”向阿佛說明了如果有一日有另外一位年輕貌美、能歌善舞的舞女來到西八條府，阿佛將會重走上和祇王一樣的道路，被趕出府。這充分說明了人生的無常，現在的輝煌并不會永久，等到一定的時機現在存在的也會消亡。

在小說中“無常觀”體現的最為明顯的一卷還要數《灌頂卷》。《灌頂卷》主要是以女院（平清盛之女，高倉天皇之后，安德天皇之母建禮門院）出家及回憶往事構成的。在女院出家后，她日日思念著已投海的安德天皇，過著自己清貧的日子。后來后白河法皇得知女院的住所后前來探望，兩人對人世的無常感慨萬分。原本在貴族家庭中成長，在皇家養尊處優生活的女院因為世事的無常，從事事有人伺候變成得自己去采花，凡事親力親為;而居住的地方也從金碧輝煌的宮廷變成了“屋頂疏疏落落、風雨不避、難以棲身”的庵室。這不得不令人對世事的無常嘆惋。

而整部小說從平家的興起、繁榮、達到頂峰、衰亡直到消失又整體體現出人世的無常。不論是人還是一個家族都不能永久的興盛繁榮下去，有盛必有衰。

（二）人物身上的“無常觀”

在《平家物語》中，有這樣一些人物，在他們的身上或者是思想中，我們能夠鮮明地看出作者加諸于他們身上的“無常觀”。

平重盛是平清盛的嫡子同時也是平家的棟梁之才，他生活于平家武士集團掌握中央政權的頂峰時刻，是父親信賴、兄弟依托的重要人物，但是他卻時常感到世事無常。在平清盛想做一些惡事，他經常進行諍諫。一次，法皇與成親卿等人商議對付平家卻被平清盛發現，因此平清盛拘捕了很多人，這時重盛勸解諍諫道：“凡是人的命運將要倒敗的時候，必定想做惡事，看您的樣子似乎有失常態。”這句話就潛藏著他內心常感到世事的無常。

平維盛是平重盛的嫡子、平清盛的嫡孫，是平家年輕一輩的代表。他在平家武士集團面臨災難之時，跟隨平氏家族逃離京城，后來又從平家逃出選擇出家。平維盛的出家是他在無常的冷酷的現實中看到了平氏家族必然滅亡的歷史命運。在他投海之前，他的師父瀧口入道曾向他說過這樣一番話：“想那唐明皇，……即使你能享長生之樂，也終究難免歸天之嘆;即使你能享百歲高齡，也擺脫不了同樣的恨海。”這一段話就表明了人生的滄桑與變化，萬事萬物都不可能持續而恒定，萬物包括神圣的菩薩也處在無常之中。

此外，在小說中的其他人物身上也同樣包孕著無常。平家人出生貴族之家，開始享盡榮華富貴最后卻落得個身死或出家的結局。

二.“無常觀”與日本生活

“無常觀”是深刻于日本人生命中的觀念。從《平家物語》整部書中貫穿著“無常觀”的思想觀念來看，“無常觀”在日本平安時代末期就已經深入人心。這既與日本統治者天皇的提倡有關，又與日本的社會生活有密切的聯系。

首先，日本一直是一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因瀕臨地震帶，故常有地震的發生。在《平家物語》中也曾提到京城發生的一次大地震。再加上日本國土面積狹小，資源缺乏，所以在日本民族性格中有著“物哀”這樣的思想，他們的思想觀念偏于消極，所以常有“世事無常”的慨嘆。

其次，在日本平安時代，以天皇為首的統治集團所倚重的各級武士，逐漸形成一個在地方上擁有實力的階級，并趁朝廷權威日益衰落之際，開始逐步在朝廷上形成自己的勢力。源氏和平氏就是武士中的兩大巨頭，他們紛爭不斷。這種時局動蕩、戰爭頻繁 、生活苦不堪言的日子，使得大多數飽受戰亂的人由于對現狀的擔憂及焦慮開始轉向在宗教里尋求安慰。所以佛教的無常思想、因果輪回、盛極必衰、向往來世的思想在日本平安年間相當盛行，這從《平家物語》中世家貴族子弟紛紛希望成為高僧的徒弟，甚至天皇、重臣也會出家中就可明了。

最后，自從隋朝以來，日本民族開始與中國實現廣泛交流。中國禪教大約于6世紀由中國傳入日本。到了奈良時代，中國時值唐朝，日本圣德太子更是派出大量遣唐使來唐朝學習。唐朝是一個崇尚佛教的朝代，佛教文化極其發達，日本在向唐朝學習先進工藝技術的同時，佛教思想在日本進一步獲得空前發展。日本方面派出多名僧人來唐學習，唐朝也派出諸如鑒真這樣大師前往日本講學。在奈良時代，僧侶在宮廷占有重要地位甚至在政治上也有他們的身影。自此，佛教成為日本民族中的重要印記，在日本人民的生活中占據重要地位。

綜上，由于佛教思想在日本的廣泛流行，使得佛教思想中“無常觀、因果觀、往生來世”的思想深深地烙印在日本人身上，這種思想的烙印在他們的文學中也有鮮明的體現，其中戰爭物語小說《平家物語》中就深刻的體現出這種佛家的“無常觀與因果觀”。這從平家由盛轉衰，從站在權利的巔峰終至家破人亡、慘遭滅門鮮明的體現了出來。

參考文獻：

[1]周啟明、申非 《平家物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