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啥總想去擦黑板

馬志國

癥狀

我總想去擦黑板

電話預約后，我接待了遠道而來的一家三口：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正上中學的女孩。

女孩的父母都是職場中人，父親少言寡語，母親自然成了首席發言人。母親說，女孩雖然平時有點膽小內向，但是懂事、聽話，父母很疼愛她。但是最近孩子有些不太正常，總是心緒煩亂、焦躁不安，說心里憋得難受。到底是什么讓她憋得難受，她又說不上來。于是，父母就說看看心理醫生吧，便帶著孩子輾轉找到我。

直覺告訴我，這對夫婦對孩子的感情，一是非常愛，二是非常擔心。現在的問題是，女孩為什么出現情緒問題？

女孩的母親簡單介紹完情況后，我問：“還有什么需要說的嗎？”女孩的母親看了一眼丈夫，遲疑片刻說：“孩子曾經有過感情問題，還曾經嫉妒過一個女孩。”

“哦。”我表示知道了，這些事情我可以在單獨和女孩溝通時再談。

這個女孩叫曉雯。曉雯說：“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我總愛胡思亂想，每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一些不高興的事，好像成了習慣。這讓我很痛苦，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可越控制越亂想。更讓我困惑的是，有段時間我值日負責擦黑板，我擦干凈黑板后卻總覺得沒擦干凈，還想再擦。后來只要黑板上有字跡，我就有上去擦黑板的沖動。結果，中考沒有考進重點中學。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診斷

強迫癥癥狀的背后

曉雯總想擦黑板，很明顯，這是強迫癥的表現。

強迫癥又稱強迫性神經癥，特征是重復出現缺乏現實意義的不合理的觀念、情緒、意向和行為。雖然患者本身力圖克制，卻無力擺脫，從而導致嚴重的內心沖突和強烈的焦慮。強迫癥多見于少年，主要癥狀為：1.強迫觀念。表現為不由自主地在大腦中呈現某種想法、某件事、某句話等。它包括強迫懷疑，如是否關好水龍頭，是否在考試時漏答了題，是否系好了褲帶等；還包括強迫思考，如常窮思竭慮，天為什么是藍的，l加1為什么等于2，人為什么長兩只眼等；對立觀念，如老師喊“立正”，就想到“稍息”。2.強迫表象。這是一種盤踞在患者腦海里逼真、細致，又常常令人恐懼的景象，如意外事故。3.強迫意向。患者感到有一種強有力的內在驅使作用，有馬上就要行動起來的沖動感，如患者總想觸摸某個物件或身體的某部分，也有的總“l、2、3……”地數數。4.強迫行為。患者不由自主地反復做相同的動作，并達到十分刻板的地步，如反復看門是否鎖好，反復看信是否封好，反復數路燈個數等。強迫癥不外乎是存在于腦子里的和表現在行為中的癥狀，所以，主要表現是強迫觀念和強迫行為，而這二者又是密切聯系的。

應該怎樣看待強迫癥狀？

心理學告訴我們，強迫癥狀往往會給人一頭霧水的假象。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這是不管用的。因為，它的背后往往是某種生活沖突或巨大壓力。也就是說，當人在生活的某一方面遇到困擾或壓力時，內心沖突形成難以化解的心結，往往會轉化成某種強迫癥狀，表現為與問題似乎毫不相干的一些癥狀。這就好比病根兒本來在心上，癥狀卻出在腳上。這在心理學上叫作置換作用，是一種心理防衛機制。

探究

心中陰影來自更大的秘密

那么，曉雯究竟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心理壓力呢？

隨著溝通的深入，曉雯談到兩個問題：一是嫉妒心理，她總怕同桌在學習上超過她。那個同桌比曉雯的學習稍差，一天同桌提出要和曉雯比賽學習，從此之后，曉雯就特別怕看到那個女生的勤奮狀態。雖然表面關系還好，但是只要一看到那個女孩，她的心頭就升起嫉妒之火。

我以運動員為例說：“假如你是一名成績較好的運動員，與你同組的選手都沒有什么競爭力，你雖然能穩拿第一，但能跑出好成績嗎？”

“當然不能。”

“相反，如果同組有的選手很有競爭力，那會怎樣？”

曉雯很有悟性：“即使我不能拿本組第一，但個人成績肯定會提高。”

“對啊，學習也一樣。有同學與你競賽，會使你的學習更棒。”我說，“你還要感謝人家呢。”

曉雯笑著點頭。這不僅是因為她悟性好，還因為這只是她心理壓力最表層的東西。以心理咨詢的經驗看，最初交流時，當事人往往會找壓力最小的事情交流。隨著交流的深入，曉雯開始坦露她的感情故事。她的感情故事沒有特別之處，所不同的是，曉雯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經過溝通，她很快領悟到，少男少女之間產生好感是很自然的，也是無可非議的，很多青春期孩子都會經歷這么一段感情歷程。

溝通如此順利，這在心理咨詢中不多見。我不僅沒有感到慶幸，反而有點疑惑，很快我的疑惑得到證實，這個女孩果然還有更大的心靈秘密。

曉雯有點緊張地說：“馬老師，其實我還有一個更大的困惑壓在心底。就是在初三時，一個同學跟我開玩笑說，你媽比你才大20歲，別是未婚先孕吧。這句玩笑話勾起了我的朦朧記憶。我模糊地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有過一個女人照顧我，但是這個人不是我現在的媽媽。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在家里的一個抽屜中發現了一個證明，大意說我是撿來的孩子。由此，我心里有了陰影：媽媽真的是繼母？我真的是撿來的？他們真的不是我的親生父母？隨著慢慢長大，我感受到父母是真心疼愛我的，但我心中的疑惑一直沒有消除。如今，初三同學的話又勾起了我心底的疑惑，我忍不住要跟爸媽問個清楚。可是他們的回答模棱兩可，含糊其辭，一點也不明確，這讓我更加困惑。就是在那時，我出現了總想擦黑板的毛病……”

曉雯的心結終于找到。對身世的疑惑，是曉雯心中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造成的壓力，被她置換成了沒完沒了擦黑板的行為。后來，她害怕同桌超過自己，早戀后怕別人看不起自己，都是心理的自我防衛。由于對身世懷疑，她的安全感受到威脅，便隨時提防受到傷害，于是焦慮不安、郁悶憋氣，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曉雯談到的情況，讓我意識到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家庭。就此，我與曉雯談了很多：一是不論你的身世如何，爸爸媽媽都愛你；二是爸爸媽媽沒有告訴你實情，是怕你難過、傷心；三是感情不是由血緣關系決定的，而是共同的生活、相互的關愛孕育的。假如真的沒有血緣關系，父母還能如此愛你，更說明你有一個可敬的爸爸、可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