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女兒找苦吃：10萬公里愛的旅程

博雅

步恩撒是杭州《都市周報》的攝影記者，曾獲中國國際新聞攝影大賽銀獎、奧地利超級攝影金獎，是圈內有名的攝影師。可是，面對被嬌慣的膽小女兒，他一籌莫展。無奈之下，他想到了逃離，帶女兒逃離被溺愛包圍的成長環境，到世界各處找苦吃。沒想到，這一招果真管用。七八年間，他帶著女兒走過10萬公里路程，感動了千萬網友。

“孫悟空”踏上人生第一程

2010年的一個夏日，步恩撒收拾行李準備出差香格里拉。看著3歲的女兒步璠拿著金箍棒在玩耍，他突然靈機一動，對女兒說：“你想坐大飛機嗎？坐飛機就能像孫悟空一樣，一個跟頭翻過十萬八千里。”

步璠當時正癡迷《西游記》，迷戀孫悟空，每天都拿著一根金箍棒，跟別人說她叫“孫悟空”，就是晚上睡覺也要摟著金箍棒。因此，一聽爸爸說坐飛機可以日行千里，立即表示：“我去！”可步恩撒的提議卻遭到了妻子和親友的強烈反對。這讓步恩撒非常糾結。

步恩撒醞釀帶女兒出游，已經很長時間了。30歲前，由于經濟原因，步恩撒沒出過遠門。而且，他本性懶惰，做事無計劃，在家啥家務都不干。可自從女兒出生后，他完全變了個樣兒，給女兒換尿布、洗澡，盡管笨手笨腳，有時弄得女兒殺豬般嚎叫，可他卻笑得很開心，覺得很滿足，用相機記錄下了女兒成長的每一天。因為工作原因，他需要經常外出采風，見到美景，他都希望女兒能置身其中，親自感受。因此，每次外出，他都想帶著女兒。可苦于女兒以前太小，他實在照顧不過來。這次，他終于提出帶女兒一起去香格里拉，可親友的反對也不無道理，畢竟那里是海拔超過3000米的高原啊，空氣稀薄，女兒能適應得了嗎？

步璠出生后一直由家里的四位老人帶，被寵得膽小、嬌氣，平時上三樓都要人抱，而且一天比一天任性。步恩撒對此很是著急，可又無法說服四位老人，妻子也勸他：“孩子還小，你急什么！”

步恩撒不想讓女兒的童年埋沒在嬌慣中，于是他狠狠心，決定帶著女兒開啟蓄謀已久的“Man式旅途”，妻子無奈之下只好陪他一起帶女兒去香格里拉。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步璠在高空并沒哭鬧，反而煞有介事地“閱讀”起安全須知。妻子看見女兒拿著上下顛倒了的安全須知看得津津有味，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們在香格里拉的住處能看到玉龍雪山。清晨，拉開窗簾，女兒站在窗口發出大大的一聲：“哇！”步恩撒走過去往外面看，只見山間白霧繚繞，猶如仙境。隨后，步璠穿著步恩撒在印度、尼泊爾、泰國等旅游時給她買的衣服，忘情地揮舞著金箍棒，拍了“72變”。

隨后，他們穿過香格里拉縣城，進入崎嶇的山路。步恩撒扛著沉重的攝影器材，護送小滇馬馱著的妻女。步璠坐在馬背上，被顛得直咧嘴，可還是像發現了驚天秘密似的大喊：“爸爸，我們是西游記啊。”步恩撒和妻子哈哈大笑。剛出發時，步璠緊緊抱著媽媽，連連喊著“媽媽，我怕”，可后來，她竟然騰出一只小手，摸摸馬背上的鬃毛，表情又驚又喜，惹得步恩撒不停地按動快門。

晚上，看著相機里女兒的一點點進步，步恩撒心想：“這次出行，來對了。”

膽小鬼摸著了海龜的大尾巴

有了香格里拉之行，一年后，步恩撒再“邀請”女兒到三亞亞龍灣看海時，家人不再反對。

在海邊，步璠拽著媽媽的衣角，玩沙子玩得很是開心。可到傍晚時分，海水漲潮了，看著海水緩慢地涌上來，淺淺地沒上她的腳背，步璠尖叫著落荒而逃。來到海邊，怎能不下水呢？步恩撒的強迫癥似乎上來了，他勸妻子：“我曾經習慣性抗拒改變，不愿意接受新事物，這個缺點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擾，咱可不能讓它延續到女兒身上。”

于是，步恩撒連哄帶騙地抱著女兒走向大海。海水逐漸漫過他的小腿、大腿、屁股。步璠雙手緊緊勒住爸爸的脖子，步恩撒感覺自己都無法呼吸了。最要命的是，女兒貼著他的耳朵發出高分貝尖叫，幾乎刺破了他的耳膜。步恩撒只好打消了再走幾步的想法，返回沙灘。一回到沙灘，步璠就撲進媽媽懷里，哭喊著控訴爸爸的“罪行”。

這次看海，導致步恩撒患上了短暫性耳鳴的后遺癥，步璠對爸爸的信任度也降為零，長達兩周對爸爸提出的所有玩樂都嚴詞拒絕。

2011年9月，他們到達馬爾代夫。這是女兒第一次出國。在傳說中最浪漫的海島——瓦賓法魯島上度蜜月，是步恩撒和妻子憧憬了多年的愿望。他們在那里玩得很是開心。

到了瓦賓法魯島，水上飛機是唯一交通工具。雖然價格昂貴，但步恩撒還是咬咬牙訂了機票。看到飛機起落，步璠在海邊奔跑追逐著，發出狂熱的吶喊聲。

他們從浮動平臺登機、坐穩后，飛機轟鳴著飛到空中。隔著玻璃窗，他們看到了蒼翠的小島，正鱗次櫛比地鑲嵌在藍綠色海洋中。步璠忘記了害怕，扒著窗戶往下看，不時發出驚嘆聲。

令步恩撒產生挫敗感的是第二天，原本計劃帶女兒浮潛看珊瑚的計劃破滅了。無論他和妻子怎樣威逼利誘，步璠就是不下水。媽媽承諾浮潛后陪她看電視，步璠才忐忑地答應了。步恩撒想，肯定是三亞那次下水嚇著了女兒。

可那天風浪很大，步璠接連喝了三口苦澀的海水，嗆得眼淚汪汪的，說什么也不浮潛了。第三天，他們只好把步璠“寄存”到總服務臺半小時。

2013年暑假，他們在馬來西亞的仙本那過了一個神仙般的夏天。這個小鎮是世界知名潛水圣地，教練都是華人，交流不成問題。步璠興奮地對爸媽說：“水下好多好多彩色的龜！還有大海龜。”趁著女兒被興奮沖昏頭腦，步恩撒又一次提議她去浮潛。聽說浮潛可以看到更大的魚和海龜，女兒一口答應了，還提出要和爸爸學游泳。

海底世界的魅力確實非同凡響，它讓一直頑固抗拒潛水的步璠主動要求學游泳了。而在出發前，她曾再三強調，她不喜歡游泳，害怕潛水。

步璠發自內心地想學游泳，一次次扎進水中，開心地在海中扭來扭去，像一條貪玩的小魚。休息時，他們將吃不完的飯團扔到水中，腳邊聚集的群魚輕輕咬著腳丫，癢癢的，步璠控制不住地咯咯大笑。

女兒有了進步，步恩撒很是高興。這時，他在悅榕莊舉辦的周年慶攝影比賽中獲得特等獎。照片是他第一次帶女兒長途旅行，在麗江悅榕莊內拍攝的。這個獎項，其實在步恩撒參加的攝影比賽中算是很小的了，但因為是拍攝女兒獲得的獎，他覺得格外有意義。這次比賽獎品是雙人普吉島之旅，報銷機票加酒店費用，他和妻子特意加了張步璠的機票。這樣，又多了一次全家出游的機會。

普吉島水多，適宜游泳。為了讓女兒徹底學會游泳，他們花了兩個暑假，給步璠報了三次游泳班。之所以如此堅持，是因為步恩撒覺得游泳是種求生技能。步璠好歹學會了打腿、劃水，步恩撒就給她報了大班的鞏固練習。在日復一日的甜言蜜語、威逼利誘和苦逼陪練下，步璠總算學會了游泳。

普吉島的午后酷熱無比，他們只好躲在別墅的泳池里打水仗。這一次，步璠主動邀請不善游泳的媽媽比賽，讓爸爸當裁判。步恩撒大聲夸獎了女兒進步神速的泳技，“狠狠批評了”失敗的媽媽。一次次贏得勝利，步璠對游泳越來越有自信，開始不時叮囑媽媽：“你要多練習呀。”

后來，步璠不僅可以在海面耍泳技，還能潛到水下摸海龜的大尾巴。原來名副其實的膽小鬼女兒，如今竟然有了如此出色的表現，步恩撒感覺自己真是要醉了。

“Man式旅途”續寫“家教圣經”

2013年國慶節，他們從杭州開車出發，途經天津、承德、壩上河北段和內蒙古段、錫林浩特到達張家口，自駕7天，行程3500公里，每天行車10小時。最后幾天，步恩撒都累得有些吃不消了。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步璠異常乖，從未吵鬧，困了就在后座睡覺，餓了就找餅干、面包吃，住在沒有廁所也無法洗澡的蒙古包內，她也平靜地接受了。在家時，步璠從來不吃羊肉，可那時竟然和爸媽一起大快朵頤了。

在大峽谷，步恩撒靈光一閃，從農家借了一把紅椅子，牢牢地綁在了車頂上——在大片的綠地拍照拍久了難免有些單調，說不定加個道具會有不同的效果。聽說老爸要給自己拍幾張霸氣的照片，步璠樂不可支地爬上了車頂，兩手扶著椅子，高高翹起右腿，讓老爸拍照。

一天天下來，步璠變得吃苦耐勞，爸媽大為驚喜。步恩撒悄悄問妻子：“是不是我們把女兒想得太嬌氣了？”妻子也找不到答案。可是，這份驚喜沒有持續太久。行程一結束，步璠立刻從“吃苦模式”切換到“傲嬌小魔怪”頻道，這讓步恩撒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醞釀新的吃苦旅程。

2014年4月，步恩撒計劃到河南焦作云臺山旅游，可由于妻子加班走不開，步恩撒就和女兒“開天辟地”地有了一次父女游。出發前一天，步璠突發高燒。步恩撒萬分糾結，還帶不帶女兒？步璠堅決表示：“老爸，我都7歲了。”登機前，他又給女兒量了體溫——38℃，一個勉強可以出行的數字。

茱萸峰是云臺山最高峰，古木參天，植被繁茂，空氣清新。唐代詩人王維“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的“登高處”，指的就是這里。半路，步璠實在累了，剛想讓爸爸抱，幾個游客對著她一通夸獎：“好厲害的小姑娘，能自己爬上去，太勇敢了。”步璠不好意思了，步恩撒就順勢鼓勵她：“上山的臺階有1000級，你們班上的小朋友一定沒人爬上去過。”步璠脫掉外套，加足馬力，繼續攀登。

路途過了大半，步璠情緒明顯高漲，她擦擦額頭的汗，極目遠眺，對著爸爸嘿嘿地笑了。山頂的路陡峭無比，有幾個臺階近乎直角，他們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站在山頂，步恩撒看著傻樂的女兒，鼻子發酸——這真的是那個連上三樓都要人抱的嬌氣女兒嗎？

三天的旅程，步璠克服了發燒帶來的不適，和爸爸翻山越嶺，手心傳遞的，是彼此強烈的依賴。在山頂，步恩撒享受著只有父女倆獨處時才有的溫馨，他問道：“如果爸爸老了，你能像現在一樣帶著爸爸去看世界嗎？”步璠鄭重地點點頭：“能！”這份小小的承諾，讓步恩撒心花怒放。

步恩撒選擇出游的時間，大多是在假期。很多時候，人們在過春節，他們卻在國外流浪。曾經，在伊朗徹骨的寒風中，他們在陌生的街頭相互擁抱、蜷縮著取暖。在清真寺祈禱室，他們被邀請喝茶、吃早餐。步恩撒因為給一位老人看了他拍攝的照片，被親了一口，逗得步璠哈哈大笑。雖然語言不通，女兒卻和伊朗小朋友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雪仗。由于錯誤估計當地天氣，突遇降溫，他們在卡尚啃著磚塊一樣的馕餅，談笑風生。

無論走到哪里，步璠都會做爸爸忠實的小模特。模特做久了，步璠也會心血來潮地給爸爸拍照。其實，步恩撒也希望女兒多接觸相機，最好能喜歡攝影。為此，他不惜扮丑，搞一些古怪的造型激發步璠的“創作靈感”。看到爸爸戴著自己的帽子，如同小怪人，步璠極力控制住笑，屏住呼吸按下快門。

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出行中，膽小的步璠變成了陽光、勇敢的白雪公主。北京出版社為他們出版了《自討苦吃》，記錄了這對瘋狂父女10萬公里愛的旅程。這是我國第一本父女旅行成長圖書，被譽為“家教圣經”。

在女兒進步的同時，步恩撒的攝影事業也如日中天，他的攝影作品屢獲大獎，女兒當模特的照片經常會出現在全國各類報紙雜志上。妻子視若珍寶，悉心地把它們全都收藏起來。步璠也不甘示弱，最近在杭州市中小學生攝影大賽中獲得亞軍。

看著這對父女的神奇蛻變，步恩撒的妻子感慨萬千。她說：“他們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最好的教育在途中，只有讓孩子主動學會了生存的技能，她才能最終長大。”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