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洋
國產紀錄片文學文本創作研究
——以《我在故宮修文物》為例
□趙志洋
紀錄片創作可以被認為是電影的另一種創作形式,即通過影像符號、聲音符號對文字符號進行重塑,不同的是紀錄電影創作更忠誠于對文字的再現。因此在紀錄片文本中,影像文本往往是服務于文字以及其衍生出的聲音符號——解說詞。在創作過程中,影像文本和文學文本是并行的,甚至后者決定了前者的表現方式和語境。
紀錄片;文學文本;故事性
近年來國產紀錄片迎來了復蘇。中國紀錄片研究中心在2015年第十二屆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上發布的數據表明,國產紀錄電影在產量、投資、收視率、票房等方面均打破了近5年的記錄。但是繼2012年《舌尖上的中國》之后,再未出現一部現象級的紀錄片。直到2016年1月,在中央電視臺紀錄片頻道播出的《我在故宮修文物》再次打破國產紀錄片行業的沉寂。
紀錄片作為電影的一種創作形式,和故事片創作不同,文學文本在創作當中所起到的作用有所不同。故事電影把劇本作為影像轉換的參考,最終是以影像作為主要的表達載體;紀錄電影把文學文本作為創作的基礎,甚至是直接轉化成聲音、字幕等形式呈現給觀眾,影像則用以補全文學文本欠缺的直觀因素。
縱觀中國紀錄電影發展的百年歷史,文學文本創作一直是其發展的動力,從《收租院》《征服世界最高峰》到《舌尖上的中國》《我在故宮修文物》,可以看出,隨著社會語境、大眾審美、文化環境的改變,紀錄片在文學文本上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影像文本除了技術革新帶來的數字化以及大眾審美需求帶來的畫面質量提升以外,在創作上并沒有太多的革新和變化,這是客觀記錄的要求使然。表現內容上,紀錄片多偏重于表現人物的表面,故事片更多作用于觀眾的內心,①紀錄片總是隨著文學文本的改變尋找新的創作思路;故事片則很難脫離文學文本的感情設定,總是在視聽手段上尋找方向。
紀錄片的文學文本是在對拍攝對象進行了調查之后,對要拍攝主題進行的文案創作,其決定了后續拍攝工作的語境、敘事,是紀錄片前期創作的主要環節。制作上,文學文本常轉化為解說詞、字幕等形式直觀地傳達給觀眾,用以完善記錄影像在表情達意上的欠缺。根據紀錄片的受眾目標和社會需求,文學文本也承擔了一部分審美要求。2010年《我在故宮修文物》的制片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雷建軍走進故宮,編寫了10萬字有關故宮文物修復的調查報告,他希望拍攝故宮里的手藝人,做一個真正體現當代故宮的片子。②可以看出,前期的調查為后續的創作提供了大量的思路和信息,并最終轉化為紀錄片的創作價值和傳播價值。
(一)文學文本的符號轉換價值
紀錄片的創作圍繞著符號的轉換進行,其根本是文學文本和影像文本的相互轉換。紀錄片的文學文本并不僅是紀錄片中的語言符號,而是包括了前期調查、創作文案、解說詞稿件甚至包括記錄創作過程、導演思路的衍生書籍,這些信息決定了整部紀錄片的語境。文字符號將轉換為影像、聲音,通過視聽器官轉換成意義,成就“敘述”這一根本價值。
從十萬字的調查報告到150分鐘的影像作品,《我在故宮修文物》完美地對原初文本進行了轉換,古老的文物、神秘的匠人、傳統的工藝等等躍然屏幕之上。大量的特寫完成了對文物修復這一主題的直觀描述。根據每個人物的心境設置不同的景別和角度,比如陶瓷組王五勝師傅在故宮走過坑洼的太和門廣場時低角度的鏡頭和拍照的全景,配合解說詞“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的心情和我們是一樣的”,拉近了片中人物與觀眾的距離;陶瓷組的紀東歌在太和門廣場上騎車的長鏡頭,解說詞直接點明了“難得的人生體驗”,把故宮工作的不平凡表現得淋漓盡致。
(二)文學文本的社會傳播價值
一部紀錄片的成功除了體現創作價值,更是社會價值、經濟價值的體現。紀錄片的活力根源在于其良好的社會價值和人文價值,發展則取決于市場是否認可和取得市場回報的多少。紀錄片的文學文本創作源于社會的語境、文化的特色,在傳播上也決定了影片表達的語境和觀點,而這些內容直接決定了紀錄片的社會效應。《我在故宮修文物》被稱為“故宮最成功的人力資源宣傳片”,在這部紀錄片熱播以后,甚至引發了故宮的求職熱。
紀錄片的社會效益是衡量作品的關鍵因素,甚至可以說是紀錄片產業的基石。紀錄片的創作不是以經濟價值作為第一衡量標準的,經濟價值是紀錄片創作的外驅力,內驅力在于創作者的自身思考,紀錄片導演從一種本能的認識開始進入狀態,這是一個邏輯內化的過程,③經過調查形成了文學文本式的創作構思。經過傳播,創作者的構思被受眾接收、理解,產生共鳴、反響,才能體現出藝術創作的社會價值。像《我在故宮修文物》這樣具有良好口碑和市場占有量的作品,自然在觀點的傳達上具有一定的優勢。
(三)文學文本的史料價值
紀錄片(Documentary Film)在誕生之初,本身就承擔著一定的文獻作用。作為具象化的文獻,除了影像的記錄,文字的記錄能顯示出創作的思路,可以理解為紀錄片的注解。譬如《故宮》《故宮100》《我在故宮修文物》這一系列和故宮有關的紀錄片,根據其文學文本的差異,能夠更好更快地檢索相應內容。
《我在故宮修文物》走紅于網絡,是對當代國產紀錄片的一個提醒:能夠引起年輕群體興趣、善于運用網絡傳播、紀錄故事化是取得成功的捷徑。紀錄片文學文本的創作也應遵循這些現代規律。
(一)文學文本的故事性和張力需求
紀錄片創作的故事性是現代紀錄片創作的準則之一,也是紀錄片引人入勝的常用手段。紀錄片是對現實影像的記錄和加工,表現的是真實的人物和感情,故事性是以真實為前提的,即是創作者對現實進行加工和選擇,編織一個既保留真實性,又具備相當感染力的故事,以期表達自身的發現、感悟。故事的脈絡往往隨著拍攝或調查逐漸清晰,在這個過程中要求創作者借助對故事的理解和認識完善紀錄片的主題。文學文本的創作也應遵循這個準則,并不是寫一個故事,而是在調查中整理、總結拍攝中的故事線,清晰拍攝目的和對象;在故事發展中,準確運用解說等形式,把故事講清楚,并渲染其中的感情。
《我在故宮修文物》在故事創作上采用了“故事人物化”的方式,以人物及人的行動作為載體,以人物的感受、感情作為故事的沖擊點,以“故宮博物院建院90周年展出”為敘事鏈展開故事。這其中最成功的就是鐘表組的王津師傅:通過對他的言行、感情的選擇,呈現出了理想的中國式工匠的精神面貌。在紀錄片播出后,王師傅以“溫暖而謙遜,執著而內斂”的形象打動無數觀眾,被網友稱為“故宮男神”。在創作中選擇了幾個故事點向觀眾展示人物:比如王師傅對古代鐘表工藝的贊嘆、對修復的鐘表只能靜態展示的惋惜,生動刻畫了工匠的熱愛與執著;和臺灣收藏家的交流和評價,展示了王師傅謙遜中的自豪;對時間的感嘆,又和作為鐘表修復師的身份相應,使人物更具感染力。除了工作情節,導演還加入了一些故宮墻外的情節,以求從多個角度塑造人物,完善主題。
(二)文學文本的人文性和趣味性需求
紀錄片是以人的價值取向為中心的,關注“人”的世界,給與最多的理解和關懷,并揭示“人”的本質。④創作的人文性是文化進步的體現,紀錄片作為文藝作品,人文性是其向大眾文化靠攏的重要指標。在文本創作上,體現人文精神除了內容的取舍與選擇之外,更重要的是創作者能夠經過創作構思,通過解說詞直接或間接地展現人文性。解說詞的撰寫是紀錄片創作過程中比較靈活的一環,但創作難度較大,甚至很多紀錄片創作者不惜一切代價避免使用解說詞,以免其成為影片的敗筆。當代國產紀錄片對解說詞的依賴非常大,但創作質量往往不高,說教、夸張、無趣的解說詞往往成為影片的阿喀琉斯之踵。
《我在故宮修文物》作為今年影響力最大的紀錄片之一,能夠在吸引年輕群體,并且在網絡平臺上取得一致好評,除了主題的選擇外,文本創作不枯燥、不乏味是贏得市場考驗的關鍵。縱觀全片的解說詞,沒有刻意迎合年輕觀眾,沒有嚴肅認真的說辭教育,而是借用片中表現的內斂平和的匠人精神,以第三人稱為視點,采用相對口語化的語言和非專業的配音,把故宮深藏的中國傳統“工”的神貌娓娓道來。這種氣質符合中國人骨子里的審美追求,也是本片打動千萬觀眾的關鍵所在。
注釋:
①希拉·克倫·伯納德.紀錄片也要講故事[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1:26.
②武杰.故宮里的手藝人[J].決策探索,2016(3).
③邁克爾·拉比格.紀錄片創作完全手冊[M].北京:中國傳播大學出版社,2005:10.
④希拉·克倫·伯納德.紀錄片也要講故事[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1:120.
(作者單位:河南工業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