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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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章沉默的守望者(節選)
文/趙立春

安得藝指挽天河,秉御秋毫寫春秋。他出生于上世紀青灰色的水墨村落,執油燈照亮前路;五十年后的今天,他腳踩別樣的人生路,卻以筆勾勒著大同世界。他是藝術家,其造詣與他的名字一樣穩重:進則名垂青史,退可斷字成章。
正值辰時,八月的峰峰此時正經歷著一場罕見的太陽雨,雨聲時續時斷,空氣中膨脹著一絲迷蒙的霧靄,也為今天的出行增添了別樣的情趣。黑龍洞畔下車,見一縷陽光投向前方的建筑層,那里是今天的目的地——唐史章書畫藝術工作室。
“六十年代,對于我們上一代的人而言可能是家災國難,對于我們下一代的人可能是天方夜譚,對于我們,可能只是似真似幻的童年。每個人各自的童年或幸福或苦難,我們記住了很多,也忘記了很多。”就在我全心戒備地準備迎接一個書畫世界時,唐史章開篇這段意味深長的概述將我從中抽離出來,隱隱感覺到,這次峰峰之旅所得到的,可能不只是文墨精神這么簡單。
隨著唐史章言辭愈加詳細,筆者跟他一起進入了那段滿目蒼痍的過往,一個對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愿再去回憶的時代。
1962年,全國糧荒剛過不久,大躍進的殘影還停留在當代人的腦海里,除了滿腹的熱情,人們的生命框架幾乎無所支撐。唐史章在這年的冬季出生在磁縣白土鎮一個平凡的農民家庭,與其他小伙伴不同的是,唐史章在白天玩鬧之余,還可以捧著父親平日里的作畫的手稿細細品味,那些亮麗的色彩、細膩的筆觸,都令他向往不已。
“在那個時代,頓頓能填飽肚子的人幾乎沒有,很多人一生都在種地,像我父親這種兼顧繪畫藝術的人很少,當然那個時候不能稱為藝術,就是自己寫寫畫畫,村子里 誰家需要了就幫忙給人描個玻璃畫。受我父親的影響,我玩的時候也能用小棍在地上畫出個花鳥之類的輪廓,小伙伴們也時常來我們家看我父親的一些練習手稿。”談話之余,唐史章不時望向窗外,又抬頭看看墻上畫框中的花鳥,眼眶含著淚花,嘴角極力抿著。我不忍開口,痛斷肝腸的回憶里,必定有些不想被人觸碰的悲涼。
那是他父親的作品,父親前幾年去世后,只有這些水墨還能隱約透出老人的影子,他每天都對著這些字畫發呆,似乎在回憶過往與父親學畫時的點點滴滴,又似乎在憤恨那個年代,父親幾乎所有的練習手稿都毀于一旦。
誠然,那是一場毀滅文明的大革命。那個時候,唐史章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學生,學生時代除了參加勞動和平時的學習,唐史章為學校設計的板報經常在全校各次評比中遙遙領先,這更堅定他學畫的信心,可是水彩并非像現在一樣攢點壓歲錢隨處都能買到的平價貨,當年的水彩在農村屬于稀有貨物,即便是父親需要的時候,也要騎車幾十里去縣城或市區才能買到。
唐史章指指窗外,“我們那個年代的太陽比現在要亮很多,但童年色彩是比較灰暗的,大家清一色的黑灰衣服,房子是青磚青瓦,即便有彩色電視,播出來也是色盲一樣的視覺效果。唯一出彩的,就是墻上各種各樣的紅色標語,就像深夜里汽車的遠光燈,醒目卻也刺眼。”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這種概念我不是很清楚,也許這段話所表述的意義遠不像我表面理解的那么簡單。有歷史的人,氣場都比較厚重,他們會把流于歲月的荒蕪重拾編制,為記憶重新染色,無需改寫歷史,只是在過去的世界為現在的自己搭建一個可以緬懷的空間,為父親,也為自己。
七十年代末,改革開放的熱朝沖淡了陳舊的經濟體制,商業的全面崛起帶動了經濟的整體復蘇。高中畢業后殿唐史章順利地進入峰峰礦務局通二礦,從農民轉變成為一名工人,身份的轉變帶來的是思想覺悟的提高,清閑之余唐史章常提筆寫一些通訊報道,將自己的所見所得融入字里行間,這些報道經當地礦區傳到了邯鄲市的報社,得到了上級領導們的重視,唐史章被調到了新聞宣傳報道部門,這給了他更大的藝術發展空間,他將從小跟父親學到的書畫技巧用在了采區辦的黑板報上,新穎的樣式、專業與趣味性融合得到了礦領導的高度評價。接著,唐史章一路平步青云,十年后,諸如“優秀團干部、優秀共產黨員。峰峰礦務局十大青年標兵”這些數不清的頭銜并未使唐史章感到麻木,就在周邊人都能看到他前程似錦的時候,唐史章做出一個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決定:下海經商。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沒有經濟基礎,沒有從商經驗,一個文弱書生做出這樣的決定在那個年代需要很大的勇氣,二十多歲的年紀,長年累月呆在礦區,對青春是極大的浪費,不如趁著年輕拼一下。現在想想,如果當時不狠下心來走出這一步,我肯定要后悔一輩子,苦也罷,累也罷,創業之路本就沒有捷徑,懶散嬌氣的人注定一無所有。”說著他站起身,從藏盒里把外出旅行的照片一張張拿出來,“經商的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看到學到了很多東西,知道了什么是生意,什么是世界,什么是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