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鵬 趙文杰
摘 要:城鎮化進程中,新生代農民工的鄉土觀念同老一代農民工相比更顯淡化,這與城市更具吸引力的經濟收入、生活方式有關。本文將兩代農民工鄉土觀念進行對比,以展現其在城鎮化進程中的變遷。
關鍵詞:鄉土觀念;農民工;城鎮化
隨著工業化和城鎮化的持續推進,越來越多的農業人口或主動或被動地走出農村,參與到非農業生產中來。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14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14年全國農民工總量為2.7億人,其中,30歲以下的農民工占到了33.7%[1],相較其他年齡段農民工占比更高。顯然,主要農民工群體已發生代際轉移,80后、90后農民工日漸成為其中的重要一支,學界將之稱為“新生代農民工”。這一代農民工既是未來中國城市的主要建設力量,也是城鎮化進程的主要參與者,相較老一代的農民工將對城鎮化產生更大的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在城鎮化進程中的鄉土觀念與上代農民工相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未來的中國鄉土又將歸于何處?
1 前代農民工的戀鄉、戀土
長期的農村生活經驗使早一代的農民工保持著深厚的鄉土依戀,雖然身處城市,但心系鄉土,所以在心理層面始終將自己歸于農民,年老之后也終將歸于鄉土。這種對鄉土的歸屬感來源于兩個方面:一是戀鄉,二是戀土。“鄉”是鄉村以及依附于鄉村的鄉土文化,“土”則是土地。
鄉村和鄉土文化中包含了習俗、信仰、宗族等方面,而長期保持的生活習慣和生活環境已經從內到外將這些鄉土文化因子凝固到前代農民工思維和行為方式中。首先,也是最為明顯的,是宗族觀念以及由此引致的鄉誼。傳統的農村社會中,“在與全體村民相關的村務(公共事務)中,為人所承認的最基本的參與單位是由同一宗族組成的‘門或‘派。”[2]這種通過血緣將個體連結起來的組織方式成為基層社會最強有力的凝合劑,在維護社會秩序的同時為組織成員提供了穩固的心理歸屬感,附加的一系列倫理道德要求也成為這一文化傳統影響下的人們共同遵守的行為準則。宗族血緣在相對封閉的農村社會分出了一個個“你”與“我”,家內是我,家外是你。由此,這種“你”、“我”的分別隨著農民工進城,脫離原有狹窄生存空間的同時,演化成為鄉誼觀念。尤其是占農民工總數61.4%的外出農民工,對于老鄉更容易親近和信任,形成情感共鳴。所以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俗語,有類似浙江村的同鄉聚居區,有老鄉帶老鄉的外出務工方式。其次,是長期形成的生活習慣和世代沿襲的風俗。長期習慣的生活方式很難改變,以城市居民的視角看,農村的衛生、道路、便民服務等落后于城市,但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的老農民看來,樓上樓下遠不及自家的庭院舒適,長期形成的衣食住行習慣也并沒有先進落后的分別。這些生活習慣又與農業生產習慣相聯系,二者互相強化,很難完全改變。所以,在調研過程中不難發現許多農村中衣食無憂的老人依然在從事小規模農業生產,保持著祖輩的生活方式。關于婚喪嫁娶、祭祀等風俗,最初產生可能與生產方式、生活環境有關,但傳承的過程中所依靠的是傳統,“不論哪一個社會,絕不會沒有傳統的……在鄉土社會里傳統的效力更大。”[3]所以在前代農民工群體那里依舊保持著強大的生命力。
戀土情結所蘊含的是承襲自農業社會的對土地的依賴。在仍然以農業作為主要產業的農村地區,土地既是維持生計的生產資料,又是重要的保障工具,對社會保障形成補充作用。長期以來,中國保持著小農傳統,除了集體化時代,自耕農一直是最主要的農業生產者,而自有的小面積耕地僅僅起著維持溫飽的作用,所以,戀土情結最主要的來源是小農時代農地的保障作用,而非土地的財產屬性。也正因此,許多農民工年老之后仍然回歸土地,繼續從事農業生產。
2 新生代農民工的離鄉、離土
隨著城鎮化的推進,傳統小農生產經營收入與第二、三產業就業收入形成巨大差距,更大規模的年輕勞動力從農村向城市轉移。最初在經濟理性支配下轉變工作領域的新生代農民工在接觸工業時代的生活方式后,相較上一代的農民工展現出更強的接受和融入意愿,進而形成新的理念和思維方式。
首先,新生代農民工的鄉土認同感減弱,對融入城市的愿望更加強烈。觀念的變化總是同一定的生產方式變化相關,工業化生產方式相對于農業生產更強調個體的獨立性,專業化的分工之下勞動者個體的行為被限制在固定的生產職責內,其勞動伙伴大多不存在血緣關系。并且,隨著工業化時代生產方式和生產理念的深化,對宗族文化的突破力量可能會更加強大。在經濟基礎上形成的現代化生活方式同溫情脈脈的鄉土社會中的生活形成強烈反差,快速的信息傳播工具讓新觀念的沖擊力更加強大。以當下農村的婚戀觀變化為例,筆者的調研中發現在不少的農村,女方出嫁的最基本條件是在城市有一套新房。顯然,有一定比例的農村青年正在借助婚姻逃離農村,希望長期擁有同城市居民一樣的公共服務和消費條件。他們在農村生活時間的長度遠不及上代農民工,所以在遷離過程中的留戀更少,農村人情、宗族的羈絆也更少。當我們在生活方式基礎上更向內考察,對新生代農民工的鄉土認同感進行分析時,必然會發現一個很常見的現象——許多城市居民對“土”歧視,甚至輕賤,“土氣”一詞總是與貧窮、落后聯系在一起,有很強的貶義。這意味著在許多新生代農民工眼中,鄉土所包含的不再是家的溫暖,而是在城鄉強烈反差和對比中形成的心理負擔。在經濟、生活和城市歧視等基礎上的鄉土疏離感已經越來越顯現,新生代農民工在農村滯留的時間相對上一代更少。
其次,土地在新生代農民工觀念中的重要性極大降低。長期的遠離農業生產讓許多年輕農民很難接受田間地頭的勞作,對他們來說,土地的生產功能大大遠不如前,而社會保障的日漸完善也使土地的依賴性降低。
新生代農民工鄉土觀念的淡化與工業化、城鎮化推進過程中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相關。觀念變化引導下的身體遠離鄉土,對農村生活共同體的認同感降低,這種趨勢是時代大潮中的必然產物。但值得注意的是,鄉土觀念的淡化并不意味著市民觀念的形成和新生代農民工對城市的融入。如何讓那些游離于城市與農村之間的農民工得到城市的認同,真正實現身體和心理的市民化是城鎮化過程中必須解決的問題。
參考文獻
[1]國家統計局.2014年全國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EB/OL].http://www.stats.gov.cn/
tjsj/zxfb/201504/t20150429_797821.html,2015-4-29.
[2][美]杜贊奇.文化、權力與國家:1900—1942年的華北農村[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69.
[3]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三聯書店,1985:5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