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金富
(遼寧大學經濟學院,沈陽110036)
論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
于金富
(遼寧大學經濟學院,沈陽110036)
中國政治經濟學發展的歷史經驗與現實狀況證明,要推進中國政治經濟學的科學研究與理論發展、充分發揮政治經濟學對中國經濟發展與社會變革的科學指導作用,就必須解決如何為中國政治經濟學進行學科定位這一重大問題。為此,我們應當在馬克思恩格斯有關科學論述的指導下,根據中國基本國情與經濟社會發展的客觀實際,在基本功能、研究對象與歷史地位等方面科學地進行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
中國政治經濟學;學科定位;生產方式;社會主義初級階段
新中國建立后,在特定的歷史條件和前蘇聯的影響下中國走上了社會主義道路。從實踐方面來看,中國在學習前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經驗的同時結合自身實際進行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從理論方面來看,中國在接受前蘇聯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同時結合自身實踐進行了一些理論探討。毛澤東十分注重學習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并對其進行評論,同時結合中國實際提出了“論十大關系”、“兼顧國家、集體與個人利益”和“農輕重協調發展”等一系列獨特的理論觀點與政策措施。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理論與實踐的探討,成為新中國社會主義道路探索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從總體上看,當時中國在實踐上照搬了以高度集中為基本特征的“蘇聯模式”這一傳統社會主義制度體系,在理論上照搬了“蘇聯范式”這一傳統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體系。傳統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一方面把政治經濟學定義為研究生產關系及其發展規律的科學,使政治經濟學排除了對生產方式的研究;另一方面,則把政治經濟學作為論證與歌頌現實生產關系的經濟理論,完全否定了政治經濟學的科學批判功能。同時,傳統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照搬馬克思關于西方社會生產方式發展規律的某些具體結論,使政治經濟學研究完全脫離了中國國情。傳統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在政治經濟學學科定位問題上的種種偏頗不僅有悖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科學定位觀,而且對中國經濟理論和實踐的發展產生了諸多消極影響。在全面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今天,我們應當對傳統的政治經濟學學科定位觀進行全面、深刻的反思,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科學方法論的指導下,依據中國基本國情和經濟轉軌的客觀要求,科學界定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功能、研究對象與歷史地位,正確地進行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
就其本質來說,中國政治經濟學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即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社會主義部分。因此,要進行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首先必須真正明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科學屬性及其功能。在傳統體制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任務就是批判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弊端,論證社會主義革命的必然性、論證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優越性。改革開放以來,人們認為,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任務就是為社會主義經濟學建設提供理論與政策指導,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是服務于經濟發展的“建設經濟學”。實際上,根據馬克思恩格斯的科學論述,政治經濟學既不是抨擊某種落后生產關系的“檄文”、歌頌某種先進生產關系的“頌詞”,也不是充當為社會經濟發展出謀劃策的“智囊”。政治經濟學的基本任務是對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進行剖析,以揭示其內在矛盾與運動規律。就其科學性質來說,政治經濟學是對一定社會經濟形態的“生理學結構”進行解剖的經濟科學,而不是宣傳某種政治觀點的政治學,更不是弘揚某種倫理道義的社會學。馬克思明確指出:“法的關系正像國家的形式一樣,既不能從它們本身來理解,也不能從所謂人類精神的一般發展來理解。相反,它們根源于物質的生活關系,這種物質的生活關系的總和,黑格爾按照十八世紀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先例,稱之為‘市民社會’,而對市民社會的解剖應該到政治經濟學中去尋求。”[1]32恩格斯指出:“經濟科學的任務在于:證明現在開始顯露出來的社會弊病是現存生產方式的必然結果,同時也是這一生產方式快要瓦解的征兆,并且在正在瓦解的經濟運動形式內部發現未來的、能夠消除這些弊病的、新的生產組織和交換組織的因素。”[2]492這就是說,政治經濟學研究的總體對象是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或社會經濟形態、社會的經濟基礎,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基本任務是對一定社會經濟形態的“生理學結構”進行剖析、解構,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根本目的在于揭示一定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在矛盾和運動規律,闡明解決這些矛盾的根本出路和基本途徑。因此,政治經濟學的基本任務既不只是論證與歌頌某種社會生產關系也不是為經濟發展提供政策服務,而是對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進行解構和剖析。如果離開解剖社會經濟結構這一基本任務,而只注重于論證與歌頌某種社會生產關系或者熱衷于為政府提供具體經濟政策建議,那就不是科學的政治經濟學,而是為某種社會制度進行理論辯護或政策服務的“庸俗政治經濟學”了。
作為科學的政治經濟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的基本任務不是論證與歌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不是批判與抨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而是科學地解剖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結構,揭示其內在矛盾與發展規律,闡明從資本主義社會經濟形態過渡到社會主義社會經濟形態的必然趨勢與基本途徑;其社會主義部分的任務,既不是論證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優越性,也不是為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提供某些技術性對策建議,而是揭示社會主義社會經濟結構的內部矛盾,闡明社會主義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規律,提出改革與完善社會主義社會經濟結構的基本任務。馬克思恩格斯的科學論述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特征為我們正確地進行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定位提供了科學的指南。
從社會性質上來說,當代中國是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的社會主義國家。因此,中國政治經濟學應當而且只能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即當代中國的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作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政治經濟學既不應當是熱衷于歌頌現實社會生產關系的“政治學”,也不應當是服務于具體經濟政策的“經濟學”,而應當是致力于解剖當代中國社會經濟結構的“理論經濟學”。中國政治經濟學的這一科學性質及基本任務,既表明了其特定的功能所在,也從總體上決定了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決定了當代中國政治經濟學的主要任務不是為經濟發展提供技術性對策與政策性建議,而是分析當代中國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在矛盾,為全面推進市場化的經濟改革與體制提供科學的理論指導。眾所周知,在傳統體制下,中國之所以實行計劃經濟一方面是照搬馬克思恩格斯有關社會主義計劃調節的具體結論的產物,另一方面是排斥商品經濟、延續中國歷史上自然經濟形式的結果。在計劃經濟的基礎上,形成了以政企不分的經濟組織、一大二公的行政化公有制形式和高度集中管理體制為基本特征的傳統社會主義社會經濟結構。由于超越了我國生產力的發展階段,導致這種社會經濟結構一方面阻礙生產技術進步與生產組織創新,阻礙商品經濟的發展、扼殺市場機制;另一方面,損害勞動者個人經濟權利、抑制勞動者生產勞動的主動性、積極性與創造性的發揮,窒息經濟發展活力。因此,這種傳統社會主義社會經濟結構存在著難以克服的內在矛盾。這一內在矛盾決定了我們必須進行市場化的經濟改革與體制轉軌,決定了我國經濟轉軌不僅是從傳統產品生產向商品生產、從傳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體制轉換,而且是從傳統社會主義制度向現代社會主義制度轉變的制度創新;不僅是當代中國經濟社會的現實性變革,而且是中國幾千年來以自然經濟、土地國有制和村社制度為基本特征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歷史性變革。所有這些,決定了社會主義經濟轉軌不應當對傳統計劃經濟體制進行修補和改良、實現市場經濟機制與傳統社會主義制度的簡單對接,而應當對傳統社會主義模式進行全面、深刻的變革。不僅應當構造與發展市場化的生產組織形式和市場化的經濟運行機制,而且必須構造與發展市場化的所有制形式;不僅要實現社會生產方式的市場化,而且要實現生產關系的市場化;不僅要進行經濟基礎的變革,而且要進行上層建筑的變革。從生產方式方面的變革來看,社會主義經濟轉軌客觀上要求并且決定了必然要實現生產組織的變革,從以往政企不分的生產組織轉變為作為獨立經濟主體的市場化生產組織;必然要實現所有制形式的變革:一方面要從以往單一公有制結構轉變為大力發展非公有制經濟的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多元化所有制結構,另一方面要從國有制、集體所有制等以往計劃型公有制形式轉變為股份制與股份合作制等市場型公有制形式。從生產關系方面的變革來看,社會主義經濟體制的轉軌客觀上要求并且決定了必然要實現管理制度的變革:要從以往行政化、集權化和命令性的管理制度轉變為自主化、民主化和社會化的管理制度;必然要實現分配制度的變革:要從以往按勞分配名義下的平均化和特權化的分配制度轉變為貫徹按生產要素分配原則的市場化和效率化的分配制度。市場化的經濟基礎變革,必然要求上層建筑領域進行相應的變革。上層建筑方面的變革要從以往高度集中、人治化的政治體制轉變為民主化、法治化的政治體制。因此,經濟轉軌不僅是資源配置方式的轉變和經濟運行機制的轉換,而且是經濟體制的深刻變革;不僅是一場全面的經濟變革,而且是一個系統的社會變革。建立與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就是從傳統行政協調為基礎的集權式經濟體制轉變為市場對資源配置起決定作用的自主性經濟體制,就是從傳統的國家本位為中心、計劃對資源配置起決定作用的“計劃社會主義”模式轉變為現代的公民本位為中心、市場對資源配置發揮決定作用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
要正確地進行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定位,就必須真正弄清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功能是對社會經濟結構進行科學剖析,這在學術界總體上形成共識。問題在于社會經濟結構的含義或內容是什么?長期以來,人們一直把社會經濟結構或經濟基礎歸結為社會生產關系的總和,進而一直把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規定為社會生產關系。這種“社會經濟結構=生產關系”觀點的主要根據是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的一段話:“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2]32然而,單從馬克思的這段話來定義社會經濟結構,其實是對馬克思關于社會經濟結構范疇的一種誤解。馬克思在1867年出版的《資本論》第1卷的一個腳注中轉引這段話時又說:“在那本書中我曾經說過,一定的生產方式以及與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簡言之,‘社會的經濟結構,是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3]100馬克思在轉引那段原話時對其作了這樣一個重要的改動:用“一定的生產方式以及與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代替了“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其改動的主要之點是在社會經濟結構之中增加了生產方式這一主要成分。改動后這段話科學地解釋了社會經濟結構的含義:社會經濟結構絕不只是生產關系的總和,而是一定的社會生產方式以及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可見,是否承認生產方式在社會經濟結構中的重要地位,是能否正確理解社會經濟結構定義的關鍵所在,也是能否全面、準確地把握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容和政治經濟學研究對象的關鍵所在。
根據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容絕不只是生產關系,而是包含生產方式與生產關系兩個方面,生產方式與生產關系一起共同構成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因此,在馬克思主義創始人那里,社會經濟形態或經濟基礎、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容不是單一的或一元的,而是雙重的或二元的,亦即社會經濟結構=生產方式+生產關系。馬克思在《資本論》序言中明確地規定了《資本論》的研究對象。他說:“我要在本書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3]8由此可以看到,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一是社會生產方式,二是同一定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不僅包括生產方式,而且生產方式還是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首要對象。這是因為在社會經濟結構的兩個方面內容中,生產方式是第一性或原生性的,生產關系則是第二性或派生性的。這是因為,生產關系既不是憑空產生的,也不是人為規定的,而是由一定生產力基礎之上的生產方式所產生并同一定的生產方式相適應的。馬克思明確指出:“隨著新生產力的獲得,人們改變自己的生產方式,隨著生產方式即謀生的方式的改變,人們也就會改變自己的一切社會關系。”[1]142
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提出了生產方式是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的一個經典性的觀點,他指出,政治經濟學是“一門研究人類各種社會進行生產和交換并相應地進行產品分配的條件和形式的科學。”[2]492恩格斯的這一重要論述提出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社會進行生產、交換和分配的條件與形式,即生產方式、交換方式與分配方式。其研究的目的在于揭示支配生產、交換和分配的客觀規律。恩格斯指出:生產方式不僅決定著社會經濟結構和政治結構的性質,而且也決定著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基本方向。“生產以及隨生產而來的產品交換是一切社會制度的基礎;在每個歷史地出現的社會中,產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隨的社會之劃分為階級或等級,是由生產什么、怎樣生產以及怎樣交換產品來決定的。所以,一切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不應當在人們的頭腦中,在人們對永恒的真理日益增進的認識中去尋找,而應當在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更中去尋找。”[2]617
從總體上說,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即一定的生產方式以及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這一基本命題包含著四個方面的觀點:第一,生產力不是社會經濟結構的內容,因而不能成為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政治經濟學不是工藝學。正如考察商品的使用價值本身是商品學的任務一樣,研究實際的勞動過程是工藝學的任務。第二,政治經濟學研究對象的內容不是生產關系一個方面,而是生產方式以及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兩個方面。第三,政治經濟學必須首先研究生產方式,然后再研究同一定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生產關系,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首要對象與主要對象是生產方式,而不是生產關系。第四,政治經濟學對生產關系的研究不應當脫離生產方式,而應當建立在對生產方式的科學研究的基礎之上。
什么是生產方式?根據馬克思恩格斯的論述,作為社會生產機體本身的特殊方式,生產方式就是在一定社會中人們運用生產資料進行生產以保證自己生活的方式,就是生產的條件與形式。作為生產的條件,生產方式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生產的技術條件(勞動者的生產經驗與勞動技能,生產資料的規模與效能與生產工藝水平),二是生產的社會條件(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即社會分工與生產組織發展狀況)。作為生產的形式,生產方式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社會的生產形式(生產者經濟聯系形式與生產要素配置方式),二是生產的社會形式(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結合的特殊方式)。生產方式既有許多不同層次也有許多不同類型。從其層次來看,生產方式首先是指生產的條件與形式,這是狹義的生產方式;其次,生產方式還包括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二者構成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這是廣義的生產方式;最后,生產方式是指一定的社會經濟結構以及建立在其基礎上的政治、法律的上層建筑,即社會形態,這是最廣義的生產方式。作為當代中國的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政治經濟學應當而且必須以中國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為研究對象。因此,中國政治經濟學不僅要研究中國的生產條件與生產形式,而且必須研究中國生產的社會形式;不僅要研究中國社會主義生產方式,而且要研究同這種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不僅要研究中國的社會經濟結構,而且還要研究與這種社會經濟結構密切聯系的政治、法律等上層建筑。
恩格斯指出:“政治經濟學本質上是一門歷史的科學”。“人們在生產和交換時所處的條件,各個國家各不相同,而在每一個國家里,各個時代又各不相同。因此,政治經濟學不可能對一切國家和一切歷史時代都是一樣的。”“誰要想把火地島的政治經濟學和現代英國的政治經濟學置于同一規律之下,那末,除了最陳腐的老生常談以外,他顯然不能揭示出任何東西。”[2]489從總體上來看,“政治經濟學作為一門研究人類各種社會進行生產和交換并相應地進行產品分配的條件和形式的科學,——這樣的廣義的政治經濟學尚待創造。”[2]492廣義政治經濟學是研究人類社會各種社會生產方式的科學。所謂“人類各種社會”,一是指某一國家或地區不斷演進、前后相繼的各種社會形態,這是時間上的廣義;二是指不同國家、地區同時并存、相互影響的各種社會形態,這是空間上的廣義。根據恩格斯的科學論述,生產方式不是抽象的、籠統的,而是具體的、歷史的。首先,各個國家生產與交換的條件與形式是不同的,因而政治經濟學必然具有其空間上的地域定位。同時,每個國家各個歷史時代生產的條件與形式也是不同的,因而政治經濟學必然具有時間上的歷史地位。從縱向角度來看,馬克思恩格斯根據西方社會歷史演進的客觀事實把人類社會生產方式大體劃分為五種社會生產方式,即原始社會生產方式、奴隸制生產方式、封建制生產方式、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與未來社會生產方式。從橫向角度來看,馬克思恩格斯根據東方社會與西方社會及其歷史發展的重大差別而把原始社會解體以來人類社會的生產方式大體劃分為兩種社會生產方式,即以奴隸制、封建制與資本主義等三大奴役形式為代表的西方社會生產方式,以亞細亞生產方式為代表的東方社會生產方式。因此,從空間的地域定位來說,中國是一個以亞細亞生產方式為基礎的東方大國,這就決定了中國政治經濟學必然是研究亞細亞生產方式及其歷史發展的政治經濟學;從時間上的歷史地位來說,中國歷史悠久、經歷不同歷史階段且始終是一個前現代的亞細亞國家,這就決定了當代中國政治經濟學必然是研究如何在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歷史基礎上實現現代化轉型的政治經濟學。中國政治經濟學不僅要對中國各個歷史時代的生產方式進行系統性、貫通性的科學研究,而且要把中國社會生產方式同世界各個國家、地區一切時代的社會生產方式進行橫向性、比較性的科學研究。當代中國政治經濟學所要研究的社會生產方式,既不是馬克思主義創始人設想的一般或經典的共產主義生產方式,也不是其他社會生產方式,而是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方式。[4]中共“十五”大報告明確指出:“我們講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就必須搞清楚什么是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在初級階段怎樣建設社會主義。”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是泛指社會主義的一般起始階段,它是特指中國在特殊國情下進入社會主義所必然經歷的特殊歷史階段。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形成的歷史前提,不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而是東方國家所特有的亞細亞生產方式。因此,我們不能把對中國社會生產方式的研究納入馬克思基于西方社會歷史進程的“五種生產方式”發展的邏輯序列,而應當從中國歷史上長期存在亞細亞生產方式這一基本國情出發,科學分析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前提,有效解決中國究竟應當如何在傳統亞細亞生產方式的基礎上來實現生產方式的歷史變革、構建現代社會生產方式這一重大課題。
從時間角度來說,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方式不是“五種生產方式”序列中的某種社會生產方式,它是在中國及東方國家所特有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的基礎上所建立的一種特殊的社會生產方式;從空間角度來說,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方式是同現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相并存的生產方式。因此,我們一方面應當結合亞細亞生產方式對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方式進行歷史性研究,以此為研究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方式奠定堅實的歷史基礎與理論基礎。另一方面,應當把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方式與現代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進行比較性研究,以此為研究中國現階段社會生產方式提供客觀的參照系。從總體上來說,作為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政治經濟學,中國政治經濟學不能孤立地研究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方式,而應當從時空角度對其進行全方位的比較研究。這就要求中國政治經濟學不應當抽象地、籠統地研究社會主義生產方式及其生產關系一般,而應當從實際出發,具體地、歷史地研究中國社會生產方式及其生產關系。[5]為此,一方面應當明確中國政治經濟學必須堅持研究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及其上層建筑,從而體現中國政治經濟學的一般性與科學性;另一方面,應當明確提出中國政治經濟學應當研究的是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方式及其生產關系,從而保持中國政治經濟學的歷史性與特殊性。具體說來,中國政治經濟學研究的主要內容是:(1)根據馬克思恩格斯的有關論述與中國社會歷史的客觀實際,對中國歷史上的亞細亞生產方式及其發展進行研究,以闡明當代中國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產生的特殊歷史條件;(2)根據中國勞動方式、經濟體制與產權制度的客觀實際從中國現實社會生產方式的本質特征、具體形式及其發展規律等各個方面對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方式進行科學分析;(3)根據中國社會生產方式的現實狀況與發展規律對中國社會生產關系(管理制度與分配制度)的主要特征與發展趨勢進行科學研究;(4)根據中國社會經濟結構(生產方式與生產關系)的主要特征對中國政治制度與法律制度等上層建筑及其變革進行科學研究;(5)研究西方奴隸制生產方式、封建制生產方式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主要特征與發展規律,并將其與古代中國亞細亞生產方式與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方式進行比較研究;(6)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體系與邏輯結構,從而構建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學科體系。中國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最終目的,在于闡明當代中國社會生產方式的歷史前提與現實特征,闡明當代中國社會經濟結構與政治結構的基本性質、主要特征,揭示當代中國社會生產方式的發展規律與必然趨勢,全面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科學體系。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洪遠朋.正確認識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J].北京:馬克思主義研究,2009(7):22-28.
[5]李文溥.從蘇聯式<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到中國特色<中國經濟學>——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學建設的若干思考[J].福州:福建論壇,2006(11):4-9.
責任編輯:張 旭
F092.7
A
1005-2674(2016)10-037-06
2016-08-21
教育部高等學校博士學科點博導基金項目(20114103110001)
于金富(1956-),男,遼寧朝陽人,遼寧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