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金 虎
(西北大學 中東研究所, 陜西 西安 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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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古代埃及文明研究的重要資料匯編
——評《古代埃及象形文字文獻譯注》
劉 金 虎
(西北大學 中東研究所, 陜西 西安 710069)
文字,是人類用于書寫語言的符號和交流信息的工具,它的誕生對于人類社會意義非凡。誠如恩格斯所說,人類社會在野蠻時代的高級階段,“由于拼音文字的發明及其應用而過渡到文明時代。”因此,文字也成為全面了解一個文明最直接有效的途徑之一,這一點在現代埃及學研究中尤為明顯。1822年,法國學者商博良對于羅塞達石碑的成功破譯不僅使人們重新認識了古代埃及失落千年的文明,也將埃及學變為一門嚴謹的現代科學。近二百年來,一代又一代的西方學者正是借助對古埃及文獻的研究才得以還原幾千年前的歷史真相。由于客觀條件的限制,我國于80年代才開始進行系統的埃及學研究,但近些年發展迅速,涌現出一批中青年學者。作為其中的佼佼者之一,東北師范大學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的郭丹彤教授攜其科研團隊歷時多年,收集、整理和翻譯古代埃及文獻近百篇,現一并集輯出版,名為《古代埃及象形文字文獻譯注》(以下簡稱《譯注》)。該書為國家出版基金項目,并被列入“十二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同時,它還獲得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的支持,于2015年8月由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
《譯注》分為上、中、下三卷,共1200余頁,145萬字。作為一部分類合理、譯文精準、注解詳實的專著,《譯注》的學術價值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譯注》是我國首部對古代埃及象形文字文獻進行系統整理、翻譯并注釋的專業著作。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起,我國世界史研究領域的前輩們曾將部分古代埃及文獻收錄于世界古代通史類文獻匯編中,但因其篇數有限,翻譯也多參照西文譯本,無法滿足專業研究的要求。近十年來,盡管一些針對古代埃及原始文獻的專門性譯注相繼問世,但這些著述往往只涉及古埃及文獻中的某個門類,如歷史文獻或宗教作品等,且未能提供象形文字原文及其拉丁化形式,所做注解在專業性方面也有所欠缺。基于此,《譯注》作者廣泛收集整理了各類古代埃及原始文獻,直接將象形文字譯成漢語,并對諸如文獻的來源與版本、相關歷史背景、文獻中涉及的專有名詞等做了詳細解釋。因此,《譯注》不僅是廣大師生在研究古代埃及文明時的首選參考文獻,也為我國埃及學的長足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第二,《譯注》在文獻分類和選取方面匠心獨運。古代埃及文明跨越三千余年,歷經諸多王朝更迭,傳世文獻浩如煙海,故而對其進行科學的分類是國內外埃及學家共同面臨的難題。《譯注》作者憑借其對古埃及文明的深刻理解,結合國際埃及學研究趨勢,以文獻創作的初衷為依據,創造性的將古埃及原始文獻分為具有實用功能的文獻和僅以閱讀為目的、缺乏實用價值的文學作品兩大類。具體而言,前者包括歷史文獻、宗教巫術文獻、科技文獻等,而歷史文獻又可細分為王室文獻、私人自傳體銘文和行政文獻;后者則囊括了故事、詩歌和教諭等體裁的相關作品。根據這一分類原則,《譯注》作者經過精挑細選,最終收錄頗具代表性的各類文獻97篇。
作為構建古埃及歷史的重要依托,歷史文獻在整套書中所占比重較大,其中又以王室文獻為重點。在這部分中,作者以古埃及最早的王表《帕勒莫石碑》為開篇,以托勒密王朝時期的《羅塞塔石碑》為末篇:前者是了解早期埃及歷史最為重要的文獻依據,后者則是打開現代埃及學大門的鑰匙。除了官方記錄,私人自傳體銘文以個人視角見證了不同時期古埃及的社會經濟狀況。據此,《譯注》選取了包括最古老的自傳體文獻《梅藤自傳體銘文》在內的古代埃及不同歷史階段的文獻18篇。另外,《譯注》還將展示古代埃及人精神世界的7篇宗教巫術文獻與反映古代埃及人科學成就的4篇科技文獻收錄其中。
為了全面展示古埃及人高超的文學造詣,《譯注》將13篇最能體現其世界觀、人生觀和社會倫理道德的教諭文獻,15篇膾炙人口、流傳廣泛、影響深遠的故事納入書中:其中《辛努西的故事》不僅在語言的運用上堪稱中埃及語作品的巔峰之作,其所反映的宏大歷史背景也是學者們在重建古埃及中王國歷史時的必引之作;《能言善辯的農夫》則為古代埃及司法制度的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據。雖然不如兩河文明和古希臘文明的英雄史詩那樣氣勢磅礴,古埃及的詩歌在描寫宗教思想及個人情感方面也極具感染力。《譯注》也據此選譯了文學性與史料性俱佳的《阿吞頌詩》等4篇詩歌。
第三,《譯注》在翻譯上不僅忠于原文,且語句流暢,通俗易懂。作為一門失傳千年的死文字,古埃及語無論從文字形態還是語法結構上都與現代漢語相去甚遠。因此,如何對原文進行真實準確但又不乏文學藝術性的解讀,就成了文獻譯者所要面對的首要問題。《譯注》為此也頗下了一番工夫。
在對實用性很強的歷史、宗教以及科技類文獻進行翻譯時,《譯注》在嚴格遵循原文的前提下,適當補充某些句子成分,使譯文不僅順暢合理,也便于讀者閱讀理解。例如在《拉美西斯二世卡代什戰役頌詩》中,法老怒斥臨陣脫逃的軍隊時說:“這就是我的官員、步兵和戰車兵所做的事嗎?(是誰)臨陣脫逃了?…… 此時正是你們一戰成名之時,(奮勇殺敵)的人就算衰老也會為自己的(強壯雙臂)而備受尊重。”《埃伯斯醫藥紙草》里將某條醫治疾病的咒語翻譯為:“這是用于治療各種疾病的魔咒,…… (請將我)從男神和女神的威力中(解脫出來),(將我)從男性死者和女性死者的影像中解脫出來。”而對于文學作品的處理,《譯注》在不破壞原文結構的情況下,將漢語中的比喻、排比、夸張等修辭手法用于翻譯中,以求在符合文獻原意基礎上增添藝術欣賞性。例如《能言善辯的農夫》中農夫稱贊地方官員時說:“你宛如孤兒之父,寡婦之母,棄婦之兄,喪母者的衣物。”《柴思特·畢提紙草》上的愛情詩里形容女主人公的美貌時說:“無人能比的妹妹啊,美幻絕倫當中立,宛如晨星女神,升起在美好的新年伊始。”
第四,《譯注》在編排形式上頗具創新性與實用性。自現代埃及學創立以來,古埃及文獻譯注類著述在西方學界屢見不鮮,但在內容的編排上卻存在著一些共同的問題,如僅僅提供英、法或德等西方現代語言的譯文及少量注釋,象形文字原文和拉丁化往往缺失。《譯注》汲取眾家之長,大膽創新,部分解決了同類著述在此方面的不足。
《譯注》首先將象形文字文獻置于譯文之前,其后將譯文分為兩欄,一欄是文獻的拉丁化形式,即將象形文字以拉丁字母拼讀出來,另一欄則對應中文譯文,以便于讀者對兩種文字進行比對。
第五,《譯注》對譯文中出現的專有名詞和晦澀難懂的句子進行了詳細注解,從而加深讀者對文獻的理解。例如在《赫努姆赫泰普二世自傳體銘文》中,《譯注》以圖表形式在注釋中將每個家族成員的頭銜、職務、職權范圍、生活年代及血緣關系等清晰地展現出來,既理順了赫努姆赫泰普家族的分支脈絡,也使讀者在閱讀文獻后對中王國時期地方貴族與王權的關系有了清楚認識。
盡管在語言、內容及編排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譯注》仍有進一步完善的空間。首先,受制于出版篇幅的要求,《譯注》未能將歷史文獻中的一個重要類型——行政文獻收錄其中。其次,對于古埃及文明后期的文獻,尤其是世俗體埃及語文獻涉略較少。再次,《譯注》中對某些古代埃及語專有名詞的譯法,例如神的頭銜、地名等,也值得商榷。最后,《譯注》對科技文獻的收錄尚顯不足。凡此種種,都將鞭策《譯注》的作者在古代埃及象形文字文獻的研究中繼續努力,取得更大的成績。
綜上所述,《譯注》精選三千年古代埃及文明的優秀成果集輯成冊,以優雅精準的語言,豐富充實的內容,極富實用性的編排,創造性地向讀者全方位展示了古代埃及文明在各個領域取得的輝煌成就,并為我國學者在古埃及文獻的譯注上提供了寶貴經驗。
(責任編輯:董灝智)
2016-08-02
劉金虎(1986-),男,河北石家莊人,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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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201(2016)03-01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