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玉關行

朱菊霞

甘肅省古浪縣黑松驛中學

盛夏玉關行

朱菊霞

甘肅省古浪縣黑松驛中學

從金昌火車站上火車，四個小時就到嘉峪關；再從嘉峪關坐汽車，一個多小時就到玉門鎮。火車汽車一路向西飛馳，雖然是盛夏時節，車窗外一片荒涼。火車一出張掖綠洲，一眼望不到邊的戈壁灘在車窗外蔓延。車至酒泉時，祁連山巍峨的雪峰在藍天的映襯下赫然入目。嘉峪關長城城樓聳立于曠野之上，不遠處是市區內酒泉鋼鐵公司噴吐著青煙的林立的大煙囪。古老與現代混然一體，軍事巨構與工業重鎮和諧相處。嘉峪關往西，河西走廊的地形更加開闊，南北兩山只在遙遠的天際隱約可見或不可見。茫茫曠野里，連霍高速像兩把閃著青光的利劍插向戈壁深處。龍源風電場的電桿像一根根擎天巨柱整齊地排列在公路兩旁，巨大的葉片在曠野呼嘯的勁風中緩緩轉動。開天辟地以來的生命禁區正變成巨大的能源基地。死寂的沙漠戈壁中，汽車火車在飛馳，風力發電機的葉片在轉動。人類的欲望之手，在這里找到了燃燒欲望的能量。

從玉門鎮坐車往柳河鄉官莊子村走。從地圖上我得知，這里是疏勒河灌區。公路兩旁，田埂地頭，綠樹成行。小麥、玉米、西瓜，各種蔬菜，長滿了一塊塊田地。走在這樣的路上，你能想到，莊稼的外圍，即是浩瀚的戈壁沙漠嗎？這里有的是土地，有的是陽光，只要有水，便是生養人的樂土，但你必須要有勤勞的雙手。

姐姐買的住所比老家的院子小多了。一走進院子給人一種逼仄的感覺。好在這里房前屋后全是樹。白楊樹、沙棗樹、果樹、梨樹、核桃樹、杏樹、玫瑰、榆樹、槐樹、柳樹，幾乎北方能長的樹這里全能生長。白楊樹像一排排高大的衛士，守衛在田埂村旁，抵擋風沙的侵襲；沙棗樹白綠色的葉子中間，盛開著簇簇黃色小花，透出陣陣甜香；果樹梨樹杏樹的枝頭綴滿了鴿子蛋大小的青果；玫瑰花又大又紅，綻放在帶刺的枝頭。這里通了自來水，再也沒有老家人挑驢馱的艱辛了。

我和姐夫去黑沙窩。姐姐的地在黑沙窩。姐姐說，在黑沙窩新開出的地里種了近十畝的籽瓜和油葵。我們到地里一看，籽瓜苗和油葵苗全枯死了。看看近旁的地里，秧苗也全都枯死了。地里澆過水時間不長，土壤還濕濕的，不可能是干死的；土壤里也沒有堿，沙壤土，松松散散的，正是長莊稼的好土。姐姐說，前兩天刮了一場大風，秧苗被風沙打死了。我望了望田地前后左右高低起伏連綿不斷的沙丘，相信這話是對的。姐姐的心情有點沉重。自然的，流在這里的汗水不用說了。種子、化肥、水費、柴油等就花了不少，可現在血本無歸，一年的辛苦完了，這不叫人傷心嗎？回來，我們給父親說這事。父親說，要想在黑沙窩種莊稼，得先栽樹擋風沙，樹長不起來，休想種莊稼。這是經驗之談。

玉門鎮往西，就是瓜州。瓜州是河西走廊最西邊的一個縣，穿過瓜州，就是新疆了。從瓜州向偏南方向走，有一個聞名世界的地方-敦煌。玉門到敦煌，不過兩百多公里路程，我們決定到敦煌一游。

車窗外依然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坦蕩如砥的戈壁灘，有的地方草木多點，有的地方沙石多點，望久了讓人昏昏欲睡，只有那風電機的葉片在不知疲倦地轉動。

莫高窟的門票160元一張，月牙泉的門票120元一張，我們一家三口，光門票錢就得八百多。在敦煌火車站打聽清楚這些后，我真有點后悔來敦煌了。咱也是中國人，看看自己的歷史文化、自然遺產，得花這么多錢，這合適嗎？老公說，已經來了，就先到敦煌市區轉轉吧。在通往市區的路上，我想，市區嘛，有什么轉頭？不過大街小巷，商店樓房，轉市區，何必跑到一千多公里外的敦煌呢？不過，撲面而來的飛天氣息還是吸引了我。街頭隨處可見飛天雕塑。三五個衣帶飄拂的仙女，袒胸露乳，婀娜多姿，或迎風飄舉，或自天而降，姿態優美。

站在月牙泉景區大門上，向里張望，只見一隊隊駱駝，三五成群的游人，金黃的高聳的沙山。沙山腳下，幾處綠樹。我想月牙泉就在綠樹處吧！如此巨大的沙山下，有一彎月牙形的清泉，千百年來不斷噴涌，想想也是世上奇觀。一道大門，120元一張的門票，阻攔著我千里而來想一探究竟的腳步。我們一家人在門口徘徊。沙山就在眼前，卻不能攀登；月牙泉近在咫尺，卻不能一睹其真容，這是多大的遺憾！幾個外國人，買了票進去了，還向我們招手，而我們卻呆立在門口，好不讓人喪氣！我想，如此巨大的景區，難道都有圍墻圈著不成？我們決定向東走碰碰運氣。

此時，夕陽在山，沙山如鍍了一層金，在蔚藍的天幕下熠熠閃光。我們眼前是一片杏園，杏園中一條小路隱約可見。我們順路前行，熟透了的杏子落滿一地。李廣杏是敦煌特產，肉厚味美，外地人輕易購買不到，在此地卻是滿地狼藉，俯拾皆是。女兒高興地蹦跳著撿拾杏子。我們吃著酸甜可口的杏子，慢慢走出杏園，杏園盡頭，是大片麥田，我們順著田埂，向東一拐，直接進入了景區。

月牙泉即在腳旁。暮色漸沉，游人稀少，月牙泉如一彎小小的碧玉靜靜地泊在巨大的鳴沙山下。看看高處的岸痕，可以想像月牙泉曾經很大。那顆長在半山腰的老榆樹，據說只高出水面半米，而今距水面卻有近二十米之遙。它的根系已不能夠著含水層，要靠人工澆灌才能生存。月牙泉水位下降的原因很多，敦煌人最擔心的是，如果月牙泉水位繼續下降，直至完全消失，敦煌將喪失一大經濟來源，世人也可能擔心地球將消失一大自然奇觀。不過我覺得，人類只要在地球生存，對自然地掠奪就不會減少，有時不過改變了一下方式而已。如由熱電慢慢轉為風電光電。人類不掠奪自然就無法生存。以前，祁連山的冰雪融水造成了河西走廊大片大片的湖泊海子濕地。現在，這些湖泊海子濕地大都消失了，但河西走廊興起了許多富庶的城市，開墾出了大片大片的良田。任由湖泊海子濕地存留而人類無可居之地，無可食之物，這是人來到這個世上的本意嗎？人與自然永存著對抗關系，不過，用歷史的眼光來看，自然的力量遠遠超過人類。自然曾數次使輝煌的文明從地球上消失，使多少物種頃刻間絕跡。如今，我們享用一下自然，不應該嗎？

莫高窟我們還是沒有去成，因為我羞澀的囊中。我想，有多少普通的家庭，會不皺一下眉頭，就毅然買下160元一張的門票呢？帶著這個遺憾，我離開了這個孤獨地掙扎在茫茫沙海中的小城。當我覺得160元不再沉重的時候，或者，莫高窟，這輝煌的文化遺存免費向國人開放的時候，我會欣然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