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偵探劇女郎的風尚

孟暉

這些奇巧而繁復的寓意圖案，在等著今日設計師的靈氣去將它們激活。

對女性觀眾來說，一部影視作品不僅要有精彩的劇情，最好同時還是時裝秀、珠寶飾品秀，才能提供充分的滿足感。澳大利亞電視連續劇《費雪小姐探案集》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劇中精心再現上世紀20年代的西方時尚風貌，看得全球各地女性一齊眉花眼笑。

這部連續劇從2012年至2015年連續推出三季，女主角費雪小姐是個高段位的白富美，父親為擁有英國侯爵頭銜的風流浪子，母親則出身墨爾本富豪家族，于是她既繼承了父親的貴族身份和美貌，又坐擁萬貫遺產。讓這個角色真正鮮活可愛的是，她是那個時代追求婦女解放、男女平等的先行者，并用實踐帶動周圍一群富有慧根的男女青年一起沖破時代的窠臼，為一個更為開明與進步的社會努力。當時，普遍氛圍仍然認為女性的智力與能力都天然劣于男性，她卻自封為“女偵探”，執意闖入危險陰暗的犯罪領域，還機智地誘導警察系統與其合作，由此促生各種明朗活潑的笑點。

費雪小姐的女性自覺還體現在愛享樂、重打扮上，她啟發女助手桃樂西：“打扮首先是讓自己感覺良好，順帶吸引一下異性。”借著這個由頭，20世紀歐洲“黃金20年代”獨樹一格的高檔首飾與服飾在劇中繽紛呈現，給予觀眾極大的視覺享受快感。妙的是，劇組并非簡單炫耀時尚，而是讓它們成為時代觀念的注腳。《維港槍擊案》一集中有個情節，老成練達的男主角羅賓遜探長告誡手下的年輕警員科林斯：在我們與費雪小姐的合作中，要永遠明確“誰才是穿褲子的”。然而接下來的鏡頭便是費雪穿著瀟灑的寬筒褲輕快走下樓，讓兩個男警察目瞪口呆，此情此景，當然要惹得今日觀眾會心地大笑不止。

電視劇以這樣的喜劇方式回憶往事，在20世紀上半葉的西方社會，穿褲子曾是男人的特權，女子只能與難跑難跳的裙裝為伍，于是，當年的進步女性們勇敢地穿起寬筒長褲，打破觀念的藩籬，獲得行動的自由。費雪在辦案時為了敏捷利索，尤其喜歡采用這種裝束，劇組的服裝師為之搭配了風情萬種的上衣，包括以中國絲綢裁制的西式翻領外套或立領對襟外套。讓我最感慨的是其中一款織有百蝶紋的淡松石綠色絲緞罩衫。百蝶紋是清朝盛期時出現的一種流行花紋，松石綠則是乾隆時代創制成功的一種非常微妙雅致的色彩。

今天，乾隆一朝的趣味普遍遭惡評，殊不知那是個色彩史上的奇跡年代，多種又淡雅又鮮嫩的新顏色都在那時研發出來，其中很多色彩如今已經消失。沒想到，西方設計師卻能感受到一匹彩蝶翩飛的淡綠色中國織錦緞的華美，讓它化為費雪的漂亮外套，顯得這位女偵探在干練中不失貴族氣度，并且審美品位高級，見識開闊，由此無聲地為劇中主角的魅力加分。

此外，劇中引用了多種中國風格的紋樣，讓它們出現在睡袍、晨衣和外套的領邊等處，竟然顯得很有新鮮感，散發著迷人的光彩。這樣說起來，中國自先秦至清代，歷朝都創造了眾多的絢麗紋樣，而且一代又一代變化鮮明，各具風格，乃是非常重要的資料寶庫，等待著當代設計界擦亮眼光，重新加以發掘。

最近我就偶然看到，同治大婚前，為慈安、慈禧兩宮皇太后特意燒制的瓷器中，有一組圖案，是一個燃燒紅燭的圓球形風燈，配一只插著五枝谷穗的花瓶，寓意“五谷豐登”，看去玲瓏清新。誰想到谷穗與燈球竟可以并肩在一起？這其實是明清時期的一大特色，各種日常物件都能變身為紋樣元素，而且，在現實中完全不相干的東西一旦成為紋樣元素，就在圖案中形成種種出人意料的組合，以諧音的方式攜帶吉祥寓意。到了當代，這些奇巧而繁復的寓意圖案完全可以成為打動本國及異國消費者的有趣賣點，在等著今日設計師的靈氣去將它們激活。

《費雪小姐探案集》中將中國絲綢面料的外套與簡潔瀟灑的闊腳褲相配，不僅是中西交融，也是傳統與進步互相映襯，這一點，已經給了我們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