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霄 ,張建鑫
(1.武漢大學 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2.山西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山西 太原 0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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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靈論的基本問題
——從《斐多篇》反思哲學思維的性質
李 霄1,張建鑫2
(1.武漢大學 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2.山西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山西 太原 030006)
基于生命直覺的泛靈論產生于哲學之前,而它與哲學具有內在相通之處。投影到哲學思維中來看,泛靈論的基本問題是論證靈魂真實存在。柏拉圖對話錄《斐多篇》討論的主要問題就是論證靈魂真實存在,以及靈魂存在對于哲學思維方式和哲學生活方式的意義,其所具有的論域特別適合用來審視或討論泛靈論的基本問題。《斐多篇》在不同程度上應用或暗示了靈魂的思維規定,主要從道德論證和知覺論證兩方面去探討靈魂的真實存在問題,其關于泛靈論基本問題的論述構成柏拉圖主義的一種引論,同時也為理解哲學的本質提供了線索。
泛靈論;哲學思維;靈魂;蘇格拉底;柏拉圖
泛靈論一般被思維放置在準哲學的邊緣,作為前哲學的普遍世界觀。哲學誕生之前,人對自然的認識往往以神話的形式表現出來。在神話中,人們相信所有自然現象和一切存在物,都是有靈魂的。泛靈論經由一種單純的觀點而將整個宇宙置于同一內容下。人類經過不斷進化,在長久的歲月里產生了三種對自然的解釋,即泛靈論、宗教和科學的宇宙觀。而首先產生的泛靈論對宇宙本質的解釋是一致的,后來形成的哲學,則以其思辨的態度致力于構成某種內在一致的、合乎邏輯的、具有必然性的普遍觀念體系[1]3。在此意義上,可以認為自覺了的泛靈論是哲學的潛在形式,泛靈論應該被看作是準哲學。
將泛靈論的理性方面看作哲學之潛勢,這一觀點體現在柏拉圖對話錄《斐多篇》的基本思想中。《斐多篇》不僅論述了靈魂的真實性,而且闡釋了哲學思維方式的必要,這兩方面具有內在一致性,因為只有通過真正必要的哲學思維,關于靈魂的理性認識才能得到證明。作為思維方式的哲學發展了泛靈論的內在本原,作為生活方式的哲學則將泛靈論發展成為蘊含意義的生存態度。泛靈論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則通過自覺的思維進展到哲學。《斐多篇》表現了那種從泛靈論進展到哲學所需要的自覺思維。
泛靈論作為準哲學的思維體系,其原始的核心就是有關靈魂的觀念[2]82,因此,泛靈論的基本問題可以被看作是靈魂的存在證明。對靈魂之真實存在的證明,以對靈魂的思維規定作為前提,但這并不意味著靈魂之存在依賴意識所顯明的觀念,而只是認識論所要求的必要方法。因此,在通過《斐多篇》去討論泛靈論的基本問題之前,必須首先闡述靈魂的思維規定,這些思維規定也蘊含在《斐多篇》的語境中。
泛靈論的內容處在非理性與理性之間,但其中的理性成分往往在科學認識活動中被忽視,而其中的非理性成分往往在意識中被當作幻想或迷信。特別是有關靈魂的認識,往往被復合進許多繁雜的感知因素,從而失去了在本真意義上應該得到的理解。
泛靈論對哲學的價值體現在對靈魂的思維規定,即對靈魂之同一性的分析方面。泛靈論的根本立場源自將實存與靈魂建立起必然聯系。這一觀點的必要之處與實存的本體論地位有關,即實存不但可以作為非意識而存在,也可以作為意識的對象而存在,它構成從自在狀態到顯現狀態的基質。在泛靈論看來,靈魂是用以描述實存之本質狀態的實在,并且是實存得以轉換狀態的內在原則。
(一)靈魂的能動性
泛靈論認為,靈魂首先被思維揭示是因為靈魂具有能動性,它標明實存在其顯現狀態中所具有的活力。正是由于能動性是靈魂的首要規定,靈魂也被認為是活力的基質。在《斐多篇》中,蘇格拉底闡述了他之所以探究靈魂的原因。米利都的自然哲學家和其他流派試圖以實存的元素去解釋世界過程,這與其說是解釋變化,不如說是描述變化。蘇格拉底在阿克薩格拉的學說中發現了對變化的解釋,那就是訴諸“精神”或“靈魂”[3]275。具有能動性的靈魂是對變化的解釋。
在泛靈論中,靈魂的能動性作為一種思維規定是復合的觀念,從中可以分析出運動(或變化)、目的(運動的傾向)、關聯(運動的傳遞)等。運動是對靈魂的直觀抽象,而且可以被思維看作是靈魂最顯著的第一特點[4]9。實存在時空中運動可以被判定為靈魂的表現;但是運動并不能全然概括靈魂,因為靈魂不僅是運動,更是運動的原因。事物按照復合進運動之觀念的不同內容而被認為具有不同類型的靈魂,比如按照亞里士多德的劃分,靈魂分為運動的靈魂、植物的靈魂、感覺的靈魂和理性的靈魂[5]51。靈魂的這種分類依據的理應是能動性的強度。
(二)靈魂的可經驗性
泛靈論認為,若將靈魂放到整個實存過程中去考慮,那么可以由能動性得出靈魂的另一個思維規定,即可經驗性。靈魂的可經驗性在一般的意義上也被稱作感覺。但感覺一詞并不能被過度使用,用以描述靈魂的可經驗性。因為感覺只是可經驗性的顯著表現,是在靈魂之能動性較強的情況下產生的,并且還要依賴于特定層次的有機體。不過,感覺確實是靈魂之可經驗性在思維中較明確的表達。
在泛靈論那里,靈魂之可經驗性的最基礎的認識論意義在于它使認識成為可能。如果從它的認識論意義向本體論意義推導,那么就得出“回憶說”,即:認識在現實中的顯現表明普遍觀念或實體形式先于現實感覺而存在,并且實體形式能夠在經驗過程中被能動的智力確立,因此必須肯定具有可經驗性的靈魂存在。在《斐多篇》中,蘇格拉底正是利用“回憶說”去論證實體形式的先驗性的,并且它需要由可經驗的靈魂在實存過程中去發現。正是具有可經驗性的靈魂之存在,保證了實存過程不會居留在潛能中,可以顯現出來。
(三)靈魂的單子性或綿延性
泛靈論以靈魂之真實性或同一性的顯現為標準來確定其思維規定,以避免將真實世界納入現象的虛無,由此將實在解釋為充滿活力的過程。這種解釋態度的必要理由是,思維能力使認識得以實現,并且思維是活力的顯現。根據思維的直觀,真實即永恒而單一。根據感覺的判斷,短暫而復合的事物是存在的。思維和感覺不能取消彼此。這樣,單一實體必然存在,因為存在著復合的事物;復合的事物只是單一體之累積或組合;單一實體以知覺包含和體現著眾多性的暫時狀態[6]481-483。綜合思維和感覺,實存并非完全是不可分割的不變單一體,而是由不可分割的永恒的單一體復合而成的,而事物的復合狀態則是短暫的。靈魂因自身作為能動的單子而成為真實,并成為實存過程的隱德來希。
泛靈論認為,靈魂可以涌現出知覺,但它不可能在被知覺的分解中呈現出自身的真實性。當單子通過內在聯系復合成為新的整體時,靈魂作為新整體而顯現為具有層次的實體,并在自身中蘊含多樣性的層次。知覺在整體層面被領悟,同時顯現出靈魂的特征。但是知覺依賴于被復合的單一實體的內在聯系,在實存過程中得以表達。靈魂成為相互滲透的單子整體以及在時間中前后相互滲透的經驗流,即綿延。
在《斐多篇》中,論證靈魂真實存在所使用的核心論據正是靈魂的單子性或綿延性。靈魂在何種程度上體現著單子性或綿延性,它的真實性也就在何種程度上得到了證明。以這種論據而作出的論證關系到靈魂問題的邏輯效力。
在闡述了泛靈論靈魂之思維規定后,我們需要通過《斐多篇》去考察那些思維規定在何種語境以及何種程度上中得以展開,并且去審視泛靈論之基本問題在哲學語境中的意義。
在《斐多篇》的視域中看待泛靈論的基本問題,即靈魂真實存在并以何種方式具有自身同一性的問題,大致是由于它以成文的方式呈現了以泛靈論為核心的直覺思維進展到哲學思維的關鍵所在。通過《斐多篇》所展現的類似思維方式,泛靈論的立場被揚棄:理性的成分進展到哲學中,同時這也是泛靈論的核心成分;感性的成分在相對的意義上發揮相應的作用,主要是道德作用。
《斐多篇》首先闡述了哲學立場與靈魂真實存在之間的關系,然后分兩個階段對靈魂真實存在作出論證。
(一)靈魂真實存在與哲學思維的關系
在《斐多篇》中,蘇格拉底認為哲學的本質與靈魂的真實存在之間具有形式上的一致性,哲學認同超然世界為真實之源或絕對智慧的居所,而這只有通過靈魂才能通達。他將哲學的生活本身規定為死亡的長期反復演練。這是由于現世的生存依賴身體,而依賴身體根本無法確立自身的同一性,因為身體恰如特修斯之舟。這種非哲學的生活方式從不純粹,混雜在死亡之中,根本無法由此獲得絕對的智慧。
“當靈魂能夠擺脫一切煩擾,比如聽覺、視覺、痛苦、各種快樂,亦即漠視身體,盡可能獨立,在探討實在的時候,避免一切與身體的接觸和聯系,這種時候靈魂肯定能最好地進行思考”[7]62。
一方面,靈魂是哲學得以成立的本原。通過靈魂的真實去獲得純粹知識或真理,因為只有在靈魂的直觀中,才能遇見共相或理型,才能確立認識得以成立的根基。另一方面,哲學是靈魂的自覺。泛靈論通過進展到哲學,以哲學思維區分開靈魂的必然方面和偶然方面,得出純粹的靈魂觀念。在這里,思維遇到事物本身,靈魂方才顯現。
(二)靈魂真實存在的道德論證
在闡述了哲學立場與靈魂真實存在之間的關系之后,接下來《斐多篇》對靈魂真實存在作出證明。
恰如泛靈論并沒有拋棄生命的直覺或感性,《斐多篇》中關于靈魂實在的論證也并非完全是理性的。在《斐多篇》中,蘇格拉底需要考慮聽眾的立場差異,按照分層次的方式讓聽眾認同靈魂是真實的。由此,圍繞靈魂真實存在的論證可以劃分為兩種,即道德說服式的和邏輯求導式的。前者主要依據生命的直覺或相應時代的文化感性,后者主要依據理性。一般而言,道德說服式的論證總要在不可分割的關系中拔高具有人格的靈魂。因而,在道德論證中,人們不應該期望獲得符合具相之思維規定的概念推導。但是為了發現泛靈論的理性,我們應該從混雜在一起的觀念里分析出靈魂的真實性對思維的含義。
在圍繞靈魂真實存在的道德說服式論證中,蘇格拉底主要依據當時的靈魂再生觀念和地獄存在的觀念對靈魂的不朽和靈魂在彼岸世界的生存作出論述。根據靈魂再生觀念,靈魂先于身體而存在,可以由生向死,也可以由死向生,它不會絕對地采取死亡的狀態;根據地獄存在的觀念,靈魂會在身體死亡后繼續存在。根據靈魂再生觀念和地獄存在的觀念所作出的論述,與其說是證明,不如說是文化感性營造的無須證明之信念。道德式論述依據身體的感官確定性,通過重組現世感覺材料,呈現出超現實的感覺。由于感官確定性難以否定它的對象,因而那被認為是靈魂所居的超現實就被確定為感覺的超驗對象。
蘇格拉底明確意識到這些論述不是理性的論證,而是為了滿足道德的需要,將照料靈魂確立為永恒的事業。他說:“如果靈魂是不朽的,那么它要求我們不僅在被我們稱作活著的這部分時間照料它,而且要在所有時間照料它。現在看來,要否定靈魂不朽是極端危險的。如果死亡是一種擺脫一切的解放,那么它對惡者來說是一種恩惠,因為借助死亡,他們不僅擺脫了身體,而且也擺脫了他們與靈魂在一起時犯下的罪惡,然而實際上,由于靈魂是不朽的,因此除了盡可能變得善良和聰明之外,它不能逃避惡而得到平安。”[7]121同時,蘇格拉底也意識到,道德論述對于理性而言是不足夠的,甚至是荒謬的。故而,還需要對靈魂實在作出理性論證。
(三)靈魂真實存在的理性論證
在圍繞靈魂真實存在的道德論述之外,《斐多篇》分別從認識論和本體論兩方面對靈魂真實存在作出了理性論證。在認識論證明方面,《斐多篇》采用的論據是被稱為“回憶說”的理論,得出的結論是靈魂的實在性不依賴個體或靈魂對于身體而言是先驗的,而它涉及的靈魂之思維規定主要是靈魂的可經驗性;在本體論證明方面,《斐多篇》采用的論據直接由靈魂的真實存在而來,得出的結論是靈魂不會在與身體脫離后消散,它涉及的靈魂之思維規定主要是靈魂的單子性。
“回憶說”證明了靈魂是先天的或先驗的。純粹經驗獲得的總是相對的感覺,所能達到的只是感官確定性,而這種確定性是轉瞬即逝的。那種不變的理念無法以經驗或感覺來解釋。認識之所以可能,是由于靈魂在與身體融為一體之前就已經領悟過非直觀的型相。認識的可能性需要由靈魂的先驗性來作出必然的保證,而認識的現實存在也為靈魂的先驗存在標示了必然性。這些共相或普遍的理型可以被“遺忘”,需要被“回憶”,意味著現實的感知者需要能動的認識能力。因此,從理性的層面看,“回憶說”是一種依據靈魂的真實性和可經驗性而構造出來的認識論,同時其有效性也可以用來作為靈魂先驗存在的證明。
《斐多篇》關于靈魂真實存在的第二個理性論證旨在證明靈魂不會在從身體解脫出來之后消散,或者說靈魂會避免如身體那樣必然經歷的死亡之命運。《斐多篇》根據靈魂與身體的區分,對應于永久與暫時,單一與復合,思維與感覺,不可見與可見等劃分,并讓前者歸為靈魂的性質,后者歸為身體的性質,從而得出結論:“靈魂與神圣的、不朽的、理智的、統一的、不可分解的、永遠保持自身一致的、單一的事物最相似,而身體與凡人的、可朽的、不統一的、無理智的、可分解的、從來都不可能保持自身一致的事物最相似。”[7]84
《斐多篇》對靈魂所作的本體論證明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依據了靈魂的單子性,但這種論證并不完全是理性的推理,而是利用了知性的限度,讓知覺承認它難以否定的思維規定。實際上,無論是依據“回憶說”還是依據靈魂的純粹性質進行的論證都具有獨斷的特征,都不是完全的理性論證,它們只是比依據文化知覺所進行的道德論證更接近理性。蘇格拉底采取這些論述所偏向的目的仍然具有倫理的性質,由此表明哲學生活方式對于“照料靈魂”的意義:“未實踐哲學的靈魂在離開肉身的時候不是絕對純潔的,這樣的靈魂沒有一個能夠獲得神圣的性質;只有智慧的愛好者才行。”[7]87“靈魂通過追隨理性和做哲學的永久同伴來免除欲望,它通過對真實的、神圣的、不可推測的事物的沉思來從中吸取靈感,因為這樣的靈魂相信這是它的生活的正確方式,當肉身死后,它可以到達一個與它自身性質相關和相同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永遠擺脫凡人的疾病……靈魂絕對沒有理由害怕在與肉身分離的時候被大風刮散,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不再存在。”[7]89
(四)靈魂真實存在之理性論證中的審驗
要真正實現理性的論證,通過知覺進行的論述就必須經過否定的審驗,因為一種知覺總會有其他的異議。《斐多篇》中的如此審驗是由另外兩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來進行的。第一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認為,靈魂是身體中的多組對立面在按正確比例結合起來的時候對身體所進行的調和或調整,或者說,靈魂是身體的和諧狀態;第二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認為,靈魂是身體活力的提供者和維持者,或者說,靈魂是維持個體同一性的活力之源。蘇格拉底意識到這兩種知覺解釋對論證靈魂真實存在具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前一種可以由“回憶說”或認識論的基本問題來解決,而后一種則需要通過哲學思維深入到“解釋”的本質。
這兩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具有機械論的特征,并在科學中產生廣泛的影響,且被具有還原論傾向的自然科學理論用以解釋心靈或意識。因此,應對它們并不單是旨在克服某種時代局限,解決它們對于確立合理的科學信念也是有意義的。通過否定否認靈魂真實存在的知覺解釋,泛靈論可以展現自身立場對于自然科學理論的意義,避免在非理性待遇中的歪曲。
第一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其缺陷在于不具有認識論的根基。《斐多篇》表明,這種知覺理論意味著身體先于靈魂而實在,身體的狀況決定靈魂,這和“回憶說”認為的靈魂先于身體而存在之間是矛盾的;在道德上,既然靈魂由身體決定,那么靈魂實質上就無所謂善惡之分了,這樣道德就難以在事實上被肯定。《斐多篇》中由蘇格拉底作出的這種批評具有明確的理性說服力。第一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基本上也是機械論對靈魂或心靈的解釋,或者更準確地說,機械論將心靈或靈魂還原為意識,然后將意識解釋為身體的機能。擱置機械論難以支持道德的問題,對于理性而言,機械論無法解釋超越時間的理念何以能夠獨立于身體而具有實在性,它對靈魂采取意識的解釋方式在認識論上根本無法獲得支持。另外,如果意識只是由身體或相應的物質決定,那么意識產生的觀念也就沒有真假之分了,因為即便是假觀念也應由相應的物質決定。
關于第二種知覺對靈魂的解釋,《斐多篇》認為它涉及何謂真正的解釋或因果關系理論。蘇格拉底通過追述自己的認知經歷,表明那些通過探討物質構成去解釋事物的方法是把事物的條件當成了原因,實際上混淆了事物的原因和條件,因而那實際上根本不是真正的因果解釋。根據《斐多篇》里的相關論述,我們可以推測,條件與原因的根本區別在于前者是相對而言的,后者是絕對必然的。如果原因依從性質或本質,那么對事物的真正解釋必須借助型相或理念,因為理念即被確定的本質。這樣,真實存在的靈魂不能只是被認為是提供活力者,否則將把靈魂誤解為生命的條件。靈魂是生命的型相或理念,生命是靈魂的本質,因此靈魂是非死的。
在回應并否定了知覺對靈魂解釋的兩種異議之后,《斐多篇》確定了結論:“神、生命的型,以及其他不朽的事物是絕不會停止存在的。”[7]120靈魂是綿延不絕的,它在身體死亡之后會“退卻”,但不會滅絕。根據靈魂的思維規定,可以認為,所謂現象界中的死亡意味著靈魂只是回歸到了潛在的狀態,回歸為隱德來希。至此,靈魂之真實存在得到了理性的證明。當然,這里所謂的理性并不是形式與內容完全統一的理性,或者說不是超越歷史的充足理性。這種證明從內容上看屬于前現代科學的世界觀,具有唯心主義和神秘主義的特征。因此,在肯定靈魂的哲學意義的同時,也應該結合現代科學的發展,去理性地看待它的局限性,批判其錯誤的唯心主義世界觀。
《斐多篇》構成了泛靈論向哲學演進的導引,由此泛靈論的基本問題也成為哲學的生命力所在。恰如泛靈論在其感性的觀念中蘊含著理性難以否定的信念,《斐多篇》則將哲學表現為兼顧道德與科學的終極關懷。
從泛靈論進展到哲學所需要的自覺思維在《斐多篇》中通過知覺和理性對靈魂真實存在的論證得到了呈現。這種思維在《斐多篇》里主要表現為理念論或型相論。型相論旨在依據理性準則構建出解釋世界的哲學體系,但型相論并非完全能夠應對理性的審驗。靈魂及其思維規定能夠解釋感性事物的多樣性問題,而型相論還需要解釋型相的多樣性問題或理念之間的關系問題。此處缺失的解釋構成了柏拉圖哲學體系的主體。型相論只是柏拉圖哲學體系的引論,在此之后柏拉圖哲學發展成為從絕對者到感性事物的本原理論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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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師連枝
The Fundamental Problem of Animism ——The Nature of Philosophical Thinking Reflected in Phaedo
LI Xiao1, ZHANG Jian-xin2
(1.College of Philosoph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2.Research Center of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030006, China)
Animism based on intuition of life originates before philosophy, and it has the inner relation with philosophy. From the philosophical thinking point of view, the basic problem of animism is to prove the real existence of the soul. The main problem discussed in Plato’s Phaedo is to demonstrate the existence of the soul,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soul existence to the philosophical way of thinking and the philosophical way of life. The domain of Phaedo is particularly suitable for examining or discussing the basic problems of animism. It applies or implies the soul’s thinking in varying degrees. It mainly discusses the soul from both moral and perceptual arguments. And its expositions on the basic issues of animism can constitute an introduction to Platonism and provide clues to the nature of philosophy.
animism; philosophical thinking, proof of the soul existence, Platonism
2016-08-11
李霄(1991—),女,河南安陽人,武漢大學科學技術哲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哲學,科學技術與社會;張建鑫(1987—),男,河南安陽人,山西大學科學技術哲學專業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哲學和生態哲學。
B502.23
A
1671-9824(2016)06-01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