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海無涯志不移
——明劍舟詩詞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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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海無涯志不移
——明劍舟詩詞簡評

李中鼎

(新疆師范大學，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目前文藝創作繁榮，當代的詩詞創作也呈現出勃勃生機的跡象。在新疆也涌現出了一批苦心耕耘、勤奮創作的詩人，明劍舟正是其中較為活躍的一位，其系新疆詩詞學會副會長，烏魯木齊詩詞楹聯家協會主席兼《天山詩聯》主編。著有《鶴鳴軒詩草》、《卿云五友詩選》(合著)、《鴻雪齋吟菚》、《山水屐痕錄》等，近年來共發表詩詞作品3800余首(闕)①，頗為高產，其中也不乏精品之作。

明劍舟的詩詞創作類型，從格律看，主要涉有七絕、五律、七律和詞的短令、中調、長調等；而從內容上著眼，其詩詞所涉及的大體上有五種，分別是山水游吟，感懷，詠物，懷古和唱和五類，本文擬從這幾類中的思想內容及藝術特色的兩個方面分別作簡要的評析，進而對其創作進行總體上的評價。

其一，山水游吟詩(詞)，在明劍舟的詩詞創作中比例中是最大的，在藝術價值上較為為突出的是以西域風光、異族風情為題材的詩。明劍舟早年在新疆任教師十六載，接觸到了農村牧區，積累了不少生活素材，而把這些富有民族風情的意象運用到了其詩詞創作當中，并借用了民歌的手法，寫出了不少富有情趣的佳作，如：

瑪瑙珍珠墜碧枝，水晶琥珀競芳姿。秋風熏得游人醉，十里葡萄十里詩。(《葡萄溝》)

花裙繡帽彩巾飄，馬轡搖鈴過小橋。瓦甫頻彈姑嫂唱，銀鞭拂碎綠云梢。(《趕巴扎》)②

這些詩的語言瑯瑯上口、明白曉暢，如珍珠、琥珀般的葡萄、花裙彩巾的迎風飄搖、轡備搖鈴的馬馱著滿袋飄香的沙棗、西域民間藝人彈的快節奏的胡琴酒窩溢滿笑意迎游人的蟠桃等等意象，平常但卻讓人過目不忘，尤其從不同地域的讀者口中讀來，更覺別有一番新鮮的趣味。“十里葡萄十里詩” “瓦甫頻彈姑嫂笑”等是民間農家的口語卻極具詩家絕句之韻味，民歌入詩，追求詩歌的真意情趣，在當代詩詞創作里，應該是個好出路。

古人多田園詩，田園詞則少見，明劍舟在這方面也寫有不錯的作品，如：

秀嶺黃鶯報曉啼，紅霞彩蝶繞雙犁。叱犍犢，拂鞭絲，夫妻汗譜畫中詩。(《漁歌子·晨耕圖》)

明劍舟身處“天山派”這以豪邁奔放詩風為代表的詩人群體里，縱觀其詩詞作品也以中正、沉雄一類為多，但也能寫出這富有田園意韻、饒有風趣的詩句詞句，實屬可貴。

而他的這類山水游吟詩詞從內容上看，較多的則是以吟詠祖國名勝古跡為題材。1984年，明劍舟棄教從政，任職之余，深入新疆南北疆，領略邊疆奇異的民族風情、廣袤的大漠風光及遼闊的草原畫卷等；1997年加入新疆詩詞學會后，一邊向詩詞界前輩名流學習的同時，與眾多詩友遍訪祖國各處的名勝古跡，而幾乎每到一處都有詩或詞作成。詩人星漢說，“劍舟吟兄之詩作與星漢異處有二：就景物說，我每到一處往往是大而化之地胡吹一通，而劍舟兄卻是分題而詠。如在張家界，我僅得6首，劍舟吟兄卻吟有22題。”③可見，明劍舟的山水游吟詩從數量上看乃新疆詩友之冠。

一般而言，若非詩中圣手，如此大數量的作品定難都保持在一定高的水準，明劍舟亦不例外，多應景之作，但也有部分精品，如：

遨游萬里到瓊南，熱帶風光媲畫妍。浴海藍天連汐岸，叢林別墅繞膠園。荔枝蜜漾萬泉水，芒果飄香五指山，竹寨歡騰翩蝶舞，天涯椰島永流連。(《海南》)

碧海，別墅，萬泉，五指山，竹寨，椰島并排而來，而且都不是靜止的畫面，碧海是和藍天中間連著的海岸潮汐蕩漾，別墅是和叢林繞在一塊的，萬泉旁邊還有幾顆荔枝樹沉甸甸的碩果迎風搖曳，五指山上還有芒果香飄，竹寨里的歡歌載舞好比蝴蝶翩躚，最后“流連”二字道明詩人在此景色中的陶醉忘返。移步換景，時空分設，似是摻合現代電影的蒙太奇手法的藝術審美體驗，給詩配畫配樂，寫得情趣盎然。

其二，感懷詩(詞)，在明劍舟的詩詞創作中，也占據了較大部分，內容所涉范圍極廣，有高歌祖國盛事的，如：

六號神舟繞宇寰，探秘飛天，訪勝游仙。太空浩瀚景斑爛，日曜霞丹，月朗星繁。 信使軒昂步廣寒，韶樂香荃，桂釀華筵。嫦娥舞袖淚潸然，眷戀人間，悔絕塵寰。(《一剪梅·神舟六號載人飛船發射巡天》)

2005年神舟六號飛天，古人常仰望廣寒而幻想不絕，未始意料今日有信使能驅訪；古人常羨仙子飛天長身不老，不知今日卻見仙子涕淚斑斑悔恨當年離絕塵寰太狠心。此詞道前人之所未道，又保留古人詩詞的肌理貫通的濃濃詩意，對比那阿諛獻媚直白頌詩，不止高出一籌。

有對分裂分子欲圖破壞國家和平穩定發展的墳慨，如：

境外妖婆蠱惑，裂甌叛國昭彰。“七五”騷亂燒殺搶，百姓無辜罹禍殃。含悲祭國殤。 各族同仇敵愾，筑牢鐵壁銅墻。兄弟親情如手足，靖塞安邦國永昌。斬魔利劍揚。(《破陣子·斥“七五”暴行》)

也有對生活中平凡人物的謳歌，如：

早沐晨曦晚送霞，春秋寒暑度年華。伊憑一把生花筆，掃盡塵埃無點瑕。(《街道清潔工》)

勞碌終生兩鬢華，吐絲織網密如麻。丹心融盡千秋雪，廣夏春風暖萬家。(《城市供暖管道工》)

及對自己生活的感嘆興懷，如：

劬勞半世鬢如霜，診脈求醫普濟堂。血壓升高心絞痛，病魔肆虐日彷徨。雖無余帛遺孺子，幸有閑辭慰酒腸。莫道浮生如夢幻，殘軀猶可頌甘棠。(《病中吟》)

這些詩詞均是詩人在生活中的激神感懷而來，關心國家大政，看到“三股勢力”作惡，煽動蠱惑動亂，詩人大怒，直呼熱比婭為“妖婆”，哀“百姓無辜罹難”的同時，又堅定民族大一統之信心，豪言“各族同仇敵愾”誓把“銅墻鐵壁”鑄；而在平時，詩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街道清潔工、供暖管道工等，詩人把清潔工的掃把喻為能掃盡塵瑕的“生花筆”，把供暖工比作能“大庇寒士皆歡顏”的大英雄，在他的筆下，這些平凡小人物是那么的可愛、鮮明、又偉大；而當詩人在逐漸年老病魔開始肆虐其身以至要躺在醫院里的時候，卻仍是不忘著那詩的恩惠，“莫道浮生如夢幻，殘軀猶可頌甘棠”，只要仍可吟詩，即便臥榻病床又有何妨。諸如此種種，真可謂多少憂感動心事，都付詩詞創作中。

其三，詠物詩(詞)，在其所作篇目當中相對是最少的，大體上有直寫物象和體物寓意兩種，前者采用賦體描狀繪貌，靜物寫生，某些作品能寫出意和神，如：

素盞奇蓮白玉嬌，淑嫻典雅美如喬。馬蹄奮疾驚魂夢，畫幅詩箋韻味饒。(《馬蹄蓮》)

此類作品雖是奔著描狀繪貌的目的去創作，但并沒有面面俱到，而是著落在物的神和意上，寫馬蹄蓮只是從整體上用“奇”、“白玉”、“淑閑典雅”幾字括之，但把馬蹄蓮幻想在一幅因馬蹄奮疾而受驚的畫卷中，便把馬蹄的嬌美典雅烘托出來。

后者則托物詠人、寄情、論史等，如：

虬枝老干記年輪，挺立荒原伴籟吟。驟雪狂飆催不倒，銅墻鐵壁鑄忠魂。(《胡楊》)

喙銳金睛亮，爪尖羽翼豐。棲崖窺浩宇，振翮搏長風。萬里凌霄漢，三秋嘯太空。梟雄掃妖霧，腐鼠絕萍蹤。(《詠鷹》)

西域這片神奇的土地，不光是旖旎的塞外風光和獨特的民族風情，牽動著詩人的心，亦因其獨有的植物動物，賦予詩人無限的事情。胡楊，人說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也正如此，這孤獨的老胡楊，用虬枝老干默默幾折年輪，在荒原中伴籟吟唱，可一旦狂風暴雪來襲便顯示出他的強悍，如此堅韌的形象，在詩人看來似乎也只能找到“忠魂”二字來托付了。誰又能言不呢，別看秦皇漢武文治武功，他們太過風光無限；莫說文人騷客流傳千古，他們也并不孤獨。惟有像屈原、司馬遷、岳飛、文天祥等這樣頂著屈辱卻沒有彎下脊梁、死后仍能更比生前屹立的忠魂，才更像這胡楊的韌勁。有草原的地方，不能沒有鷹，詩人這首《詠鷹》，前三聯用工整的對仗描盡雄鷹的英姿武威，最后一聯的前半句詩人繼續把筆力往上再推，英姿威武的雄鷹把妖霧蕩盡，最后一句卻是平平但穩穩的收住，在這樣的雄鷹面前，老鼠自然是一個都無法存活了，這堪稱大手筆的寫法。“腐”字用得也極好，僅用一字而詩人的感情全出，試想在當下腐敗嚴重的風氣下，曾任過廳級干部管理學校校長的詩人，自當盼能出現如雄鷹這樣的“反腐能手”。

其四，懷古詩(詞)，內容上有親仿古跡而心有所鳴的《滿江紅·訪伊犁將軍府》、《香妃墓懷古》等；有閱讀史書而生發的追慕歷史文化名人的《春秋吳越人物吟》等；有因從政經歷而對黨革命時期的偉人的紀念《滿江紅·紀念毛澤東主席逝世三十周年》等。明劍舟的這一類詩詞，在筆者看來，是處于他另外的幾類之下的。懷古詩詞，一般而言是借登高望遠、詠嘆史實、懷念古跡來達到感慨興衰、寄托哀思、托古諷今等目的，其忌脫離現實及主體個人的情感而單純發思古幽情，明劍舟的懷古詩詞非單純發思古幽情，但在個人情感的宣泄上卻略顯不足，且看：

欣瞻鐵像眺伶仃，粵海狂濤拍岸驚。浩劫飄萍憂宋室，拯民斥佞抗元兵。南厓驟雨蓬船渡，北獄壯懷肝膽傾。杰相凜然歌正氣，千秋絕唱鼎鐘銘！(《瞻文天祥塑像眺伶仃島懷古》)

上詞在上闕“凜冽北風聲怒吼，似訴當年浩劫”仍以情勝，隨即轉用史家的筆法，寫中亞蠻夷入侵西域，左宗棠元帥開炮轟走敵寇，此猶為可，司馬遷寫《史記》能加入主體評述后人嘗評為“無韻之離騷”，但該詞在敘述完后卻直書“豐碑萬代，永鐫民族豪杰”，直白的歌頌就使全詞失掉了詩家的意味，便顯格調不高；寫文天祥詩，出手不俗，全詩對仗工整，讀來鏗鏘有聲，但尾聯也僅只能用一句“千秋絕唱鼎鐘銘”來空發謳歌，仍未能脫離發思古幽情之嫌。更有甚者直接就是“豐碑萬代，永鐫民族豪杰”“一代偉人胡錦濤”這樣的直白歌頌，全無詩家的意味矣。

其五，唱和詩。天山派詩友往來甚密，意到興會時便贈詩酬唱，明劍舟自也不能免外，有包含真情、不落俗套之作，如：“一疊云箋萬里情，珠璣字字賦心聲。筆耕莫道桑榆晚，爐火純青正妙齡。”(《讀瑤函寄贈任一侖先生》)詩人讀到遠方任一侖先生寄來的二三十頁用極為工整的小楷寫的書稿，十分的感動，于是即寫詩一首相互勸勉，詩的前兩句回應任一侖的贈稿，后兩句即言勸勉，他們兩都屬于半路才出家的詩人，所以詩人說“筆耕莫道桑榆晚”，語重心長，情真款款；又有對詩友的詩才大為激賞之作，如：“漠北江南浪跡頻，樓蘭惠遠醉銷魂。詩驚戌寒岑夫子，仰止昆侖擷玉人。”(《讀星漢會長《天山韻語》其二)詩人星漢重走天山南北路，行程兩萬余里，成書《天山韻語》，明劍舟讀完后，壓抑不住贊賞之情，一連寫詩四首，這是其中的第二首，他贊星漢的詩能使古代邊塞詩大詩人岑參感到吃驚，譽星漢的足跡堪比昆侖山深處的采玉人，初讀似覺有拔高吹捧之嫌，但細想杜甫譽李白“斗酒詩百篇”難道便真有足足百篇，稱其“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莫非就真是沒有見天子，實際上僅是天子從鬧市中把李白叫來寫詩，李白大醉未及更衣即入朝而已。在這里，明劍舟讀到《天山韻語》這樣難得的好集作，大加贊賞，亦是情理中的事了。

總的說來，明劍舟的詩詞作品不泛精品之作，如文中寫到的民歌入詩而情趣瑩然，結合時代特色而道出新意，于平凡處著眼而感不平凡之真情，關心國家大政而顯愛國之情操，托物寓意而寄詩心之情思等等，甚或有更多佳作筆者因學力所限未能賞閱，但除卻此部分精品外，有很大一部分作品仍然脫離不掉當代詩詞的諸多弊病，即如仿古而不出真景物、真感情之境界，多“禮品詩”的附和之作，兼執軌于格律而拼湊，于詩人創作及藝術鑒賞的角度看，嘗有待斟酌，然則于個人興趣愛好而苦心耕耘詩詞的角度看，明劍舟是近十多年才大量發表創作，這么短的時間有這樣的成就，當屬不易，其中的艱辛從其所作的詞《一剪梅·學詩感賦》：“學步詩林曬笑癡。伏案孜孜，秉燭遲遲。奈何格律有瑕疵？遍訪名師，徹悟聰資。藝海無涯志不移，煉字凝璣，蒔圃填詞，形神仄韻畫圖宜。馥蕊榮滋，塞駿昂嘶。”亦可見一斑矣。

注解:

①，胡順隆主編.數據引《世界杰出華人百家詩詞精選》.作家出版社，2009:32.

②本文例選的明劍舟詩詞作品.均見明劍舟《雪鴻齋吟箋》、《山水屐痕錄》.中國文獻出版社，2013.

③王善同.淺談明劍舟旅游詩詞的愛國情懷.見《鴻雪齋吟箋》，中國文獻出版社，2013(14).

中圖分類號:F4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1602(2016)08-0261-02

作者簡介：李中鼎，新疆師范大學文藝學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