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電影敘事結構類型初探

■　黃心湉　李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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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電影敘事結構類型初探

■黃心湉李亦中

王小帥導演對微電影有一番經驗之談：“做微電影跟做大電影是一樣的，劇本、臺詞、場景等都是一樣的。我們應該用對待電影的態度來對待它，只是它需要的時間更短而已。”在影像作品中，時長是影響作品內容和表達的重要因素。微電影與常規電影的明顯區別在于敘事容量大大縮短，必須適應受眾接受狀態及注意力持續時間。欣賞常規電影的最佳場所是電影院大銀幕，而微電影的傳播平臺與生存空間首選新媒體，尤其是移動互聯網。根據中國移動視頻基地營運發現，手機用戶點看微電影的時長以5分鐘左右最為常見，相關調研顯示66.66%的用戶每次使用在15分鐘以內，其中5分鐘使用者占28.62%，印證了“時間碎片化，信息碎片化，受眾需求快餐化”這一趨勢。然而，微電影不等于常規電影壓縮，100分鐘敘事架構絕不可能削足適履至10分鐘。微電影創作講究“速戰速決”，從內容到形式具有短平快特征，具備“秒級”敘事可能。

本文精選四部時長5分鐘左右的微電影，剖析四種敘事結構。

1.因果鏈敘事結構

微電影敘事特別講究起承轉合，“有戲則長，無戲則短”，將有限篇幅用于最關鍵的敘事點，以此吸引觀眾注意力，撥動觀眾的情緒。編導要敢于“留白”，大幅度省略故事情節冗余部分，給觀眾留下審美空間，產生回味無窮的觀感。

泰國True Move電信公司投拍的微電影《Giving is the Best Communication》（片長2分56秒），根據真人真事改編，在YouTube網站上傳后被網友瘋傳。影片開端用42秒鐘敘述起因，一個貧民的孩子為救家人竊藥被擒，在街邊經營食檔的攤主慷慨援手為小男孩解困，還奉送一袋熱菜湯讓他帶回家去。隨后，黑屏字幕顯示時光飛逝三十年，食檔攤主依舊樂施好善，送出食物給過路乞丐。此時情節陡轉，攤主突然發病昏迷不醒，被送進醫院重癥病房救治。接下去是他女兒面對巨額醫療賬單一籌莫展的情景，期間穿插一名中年男醫師伏案工作的側影。戲劇性高潮出現在1分43秒，特寫鏡頭顯示那張巨額醫療賬單金額歸零，畫面上疊印一行字幕：“費用在30年前已付清：三包止痛藥和一碗蔬菜湯。最誠摯的問候，Arunthong醫生。”泰國電影滲透著佛教文化的教化功能，短短不足3分鐘的敘事篇幅，既震撼人心又不刻意煽情，因果相連演繹了“好人有好報”的報恩主題，被譽為“一部讓人心變暖”的微電影。編導惜墨如金，努力做到每一個鏡頭都負載最飽滿的信息量，前有鋪墊后有呼應，快速推動因果鏈敘事節奏。

2.環環相扣敘事結構

這種敘事結構的特點有點類似田徑賽接力跑，從頭到尾沒有貫穿始終的角色，每一個小環節由不同的人參與，依靠同一個主題進行銜接，環環相扣一氣呵成。

《愛的傳遞》（片長5分43秒）是由非盈利公益組織Life Vest Inside制作的微電影，上傳YouTube以來獲得2170萬次點擊。編導設置的規定情景充滿藝術假定性，運用“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拍攝技巧，流暢地串聯起十個看似巧合的場景：影片開頭一個趟滑板的男孩在馬路中央不慎摔倒，一位穿橘黃色工作服的修路工立刻上前攙扶；當那男孩轉過身去，又熱心幫助一位老婦人安全穿過馬路；老婦看到一少婦打公用電話缺硬幣，趕緊掏出自己的零錢遞給她；少婦打完電話撿起遺落在人行道上的一只錢包，隨即追上去交還給失主……攝影機就這樣伴隨一個個過往行人，記錄下他或她舉手之勞助人為樂的瞬間。影片結尾，那位穿橘黃色工作服的修路工接過飲品店員工遞上的一杯水，畫面疊顯一條字幕“Because kindness keeps the world afloat”，升華了片中人物這一連串富有愛心的行為。全片構思巧妙，片中出場角色多達十余人，場景轉換自然，“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盡管全片沒有一句臺詞，卻比概念化說教更能體現“日行一善”讓愛心傳遞的正能量。

3.單一視角敘事結構

微電影敘事容量有限，不可能也沒必要展現復雜的劇情。但篇幅短小并不意味著敘事簡單化，即便單純的故事也可以通過別具匠心的創意、新穎獨特的敘事視角來吸引觀眾。

迪士尼公司推出的《美味盛宴》（片長5分52秒），2015年獲第87屆奧斯卡獎最佳動畫短片，導演是一位新秀，宣稱“如果有一個吃貨為了你而放棄美食，那絕對是真愛。”本片中的“吃貨”是男主人公家里的一條小狗，透過它單一的視角，細膩地表現男女主人公從相識、相戀、分手、和好，直到結婚生子的故事。編導獨特的創意是通過小狗吃不同食物的變化，折射背景中這對男女戀人情感的演變。影片開場，單身漢用薯條、煎蛋、披薩、烤肉、冰淇淋等喂養小狗，導致它口味挑剔無肉不歡。隨后，單身漢遇上了偏愛素食的女主人公，兩人墮入愛河。接下去，小狗餐盤里不再堆滿美食，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綠色蔬菜，惹得小狗拒絕進食。不料，神情頹廢的男主人又開始暴飲暴食，小狗終于吃到久違的美食。然而，當小狗瞥見男主人手里捏著一片綠油油的蔬菜葉出神，似乎受到了觸動。于是，小狗叼起蔬菜葉出門，穿越大街小巷，四處尋找女主人的蹤影。最后這對男女在小狗撮合下，和好如初步入婚姻殿堂，小狗為之付出了一日三餐吃素的代價。影片結尾，餐桌旁多出一張嬰兒椅，小狗的伙食因為新生兒重新變得豐盛起來。這部微動畫始終采用低角度構圖，讓小狗占據畫面中心位置，男女主人公則基本上處于后景，人物之間的情感糾葛是虛寫的，與小狗餐盤里食物的變化交相呼應，使這個“治愈系”愛情故事變得妙趣橫生。

4.排比式敘事結構

克里斯蒂安·麥茨指出：電影觀眾是醒著觀看別人安排影像的人，他的感知是實實在在的，是強加給他的。微電影要在短短幾分鐘時間內打動觀眾，確實難度不小。簡單明了的主題能迅速抓住現代人審美心理需求，容易引起觀眾認同。編導在敘事結構上可借鑒文學寫作的排比式修辭，層層推進感染觀眾。

由MetLife大都會人壽投拍的微電影《爸爸的謊言》（片長3分22秒），于2015年2月上傳Facebook和YouTube后點擊率超過1500萬，該片表達人們再熟悉不過的“父愛”主題，網友稱為“催淚彈”。創作者以女兒這個第一人稱的稚嫩童聲畫外音貫穿全片，前半段述說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畫面以排比方式次第展現爸爸送女兒上學校、爸爸帶女兒吃快餐、爸爸陪女兒寫作業等充滿親情的快樂場景。隨后話鋒一轉，女兒道出：“但是，爸爸撒謊了。”后半段繼續采用排比方式，用聲畫對位方式“揭穿”爸爸一個個善意的謊言——爸爸求職遭拒卻騙女兒說自己有工作、爸爸汗流浹背賣苦力卻騙女兒說自己不辛苦、爸爸囊中羞澀食不裹腹卻騙女兒說自己很開心……實際上，爸爸的艱辛與拼搏都被聰慧的女兒看在眼里，而且女兒知道爸爸說謊全是因為深愛著她。編導通過先揚后抑的手法，將原本在女兒面前無所不能的爸爸打回原型，爸爸的形象產生了巨大反差！爸爸日復一日辛勞的付出以及男子漢的自尊自強，更加突顯父愛的偉大。觀眾面對排比鋪陳的畫面逐步積累情緒，直到女兒念出作文的最后一句“爸爸說謊，都是因為我！”觀眾頓時和女孩的情感產生共鳴。這部微電影基本架構是通過女兒寫的作文《我的爸爸》，運用排比句娓娓道來，場景跳躍形散神不散，透過爸爸的“偽裝”，再現了女兒心目中平凡、普通、真實、偉岸的父親形象。排比式敘事適合用來塑造一個主體，通過層層遞進的排比手法，將主體不同的側面展現在觀眾面前，使主人公形象變得豐富立體，從而調動觀眾情緒的不斷提升，最終引爆情感高潮。

微電影之“微”，是數字時代新媒體傳播方式造就的。現代人生活節奏大大加快，且懂得掌控自己瀏覽信息的時間成本與精力投入，因而那些精短有趣的作品會被人們隨手轉發與分享，這樣就倒逼微電影的時長日益趨短。對微電影創作者而言，作品敘事必須主動適應這一趨勢。與此同時，要意識到5分鐘敘事框架彈性余地很大，只要匠心獨運，足以容納各種“微言大義”讓觀眾喜聞樂見。

（作者黃心湉系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李亦中系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張國濤】